《赤灵》藏海虫二

39、古来征战几人回

　　“哥哥，连日赶路，哥哥今夜好好休息下，明日我们出去打听打听，看这天陆国哪里有异动，或者灵气异常之地。我想，这上古神器埋藏之地，周围肯定灵气纷涌，不同寻常，比如花草、树木……”

　　话没说完，突然想到牧云海那个竹苑就是灵气异常，树都成精了，于是赶紧闭口不言。

　　“不仅是环境异常，还有人。任何生灵若是吸收一二分这上古神器之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也要看看人族有没有什么世外高人，或者某个部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首领。”牧云海道。

　　“哥哥言之有理。那哥哥看看想吃什么？这人族真的是好生热闹，哥哥瞧瞧这菜谱，如此丰富，垂涎欲滴……”花陌黎道。

　　“点你喜欢的就好。”牧云海道。

　　“好啊。小哥——”，花陌黎叫店小二，“麻烦来一个松鼠鳜鱼、贵妃醉虾、油焖螃蟹、火腿鳕鱼。再来份一品合欢汤。哦对，你们有什么特色的酒，先来两坛！”

　　“好嘞，这位小爷！二位是打东海的吧？这么喜欢吃海鲜？”店小二道。

　　“嗯。我家哥哥和我从小在东海边长大，最喜欢吃海鲜。”花陌黎道。

　　“那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的海鲜，都是从东海运来的，特别新鲜，现杀现做！”

　　“那就辛苦小哥了！”

　　“哪里哪里，二位爷稍后，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都点这些，你怎么吃？”牧云海略微不快，道。

　　“我跟哥哥吃一样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花陌黎潇洒道。

　　“咳咳……”牧云海被茶一口呛到。即使天天听花陌黎满嘴虎狼之词，牧云海还是会不好意思。用唐影逸的话，就是天生脸皮太薄，没救的。

　　一桌盛宴很快摆起，花陌黎斟上水云间特色的青梅酒，举杯对牧云海道：“哥哥，敬你。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今后又多了一个。”

　　二人正大快朵颐地吃着喝着，就听隔间传来聊天的声音。大约五六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听说轩辕楚容最近又在征兵，准备攻打一个什么部落。”

　　“又打？这轩辕楚容可真是厉害。称王才不到百年吧，统一了多少个部落了？”

　　“我看这轩辕王野心不小，怕是想一统人族吧。”

　　“是啊，现在就剩六个小部族不臣服于轩辕氏，其余的早都俯首称臣，连年上贡。这人族对外事务，也都是轩辕王负责的。”

　　“这轩辕楚容也是厉害，当初轩辕部落本是天陆境内最弱的一个，他当了首领之后，先是立法建制，再是与各族通商赚钱，然后用赚来的钱招兵买马，还从各部落重金挖统帅之才，连管粮草调拨的人都重金聘请，短短几十年手下聚集了不少能兵猛将，这轩辕部落也越来越富有。”

　　“是啊，对于归降者，给与厚待，真是不错。要不我们怎么举家搬来。来宁远城之前，哪见过这么富庶的生活啊？”

　　“不过这轩辕部落的兵纪也太过严酷。你们知道吗，咱隔壁那一家子，就是因为家里儿子在战场上畏战，一家二十口，全部被当众斩首。还有隔壁街一户，因为没有男丁可以去当兵，家中所有人竟全被贬为奴隶。”

　　“这轩辕楚容怕是要想建立前所未有的大版图。哎，咱们小老百姓别想了，幸好咱哥几个不用再去服兵役了，想想当年我都后怕。不过，这次轩辕楚容要去打谁啊？”

　　“听说是一个小部落，没什么本事，都是奴隶出身。本来因为犯了什么禁，要全部活埋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全跑了，跑到一个山头活了下来，就占山为王。这轩辕楚容大怒，杀了监刑的所有士兵，现在准备亲自率兵去剿杀这群奴隶。”

　　“杀一群奴隶，他还要亲征？”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这群奴隶的头，还挺有本事，好像有什么妖法，还听说他带着那群奴隶，在那山上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估计轩辕楚容因此比较重视吧。”

　　花陌黎和牧云海对视了一眼，默默听着，都不说话。吃到一半，感觉那桌人已经酒过半酣了，花陌黎问店小二又要了两坛酒，拎着酒坛起身朝身后那桌走去。

　　“各位兄台，我家哥哥和我初次来到宁远城，想好好游玩一番。可惜我们从偏远之地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若诸位不嫌弃，今天这一桌小弟请了，再上几坛酒让诸位喝个尽兴，权当交个朋友，请诸位给小弟开开眼界，讲讲这宁远城、这天陆国，如何？”

　　花陌黎偷听这一桌说话时，观察到这五六人粗布简衣，手上还有不少茧子，想必也不是不缺用度的富家公子，估计就是偶尔出来吃顿好的，乐呵一下。加上觉得这些人可能常年接触鱼龙混杂的环境，小道消息估计不少，便打算从他们嘴里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果不其然，一听到有此等好事，满桌人不亦乐乎，纷纷热情招待：“这位小兄弟真是热情豪爽！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快坐，想知道这天陆国有什么好玩的，你真算找对人了。我来宁远城之前，可是把天陆国都走遍了，才最终定居于此。”

　　“兄台真是快人快语！小二，来，加菜。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统统给我这几位哥哥端上来。”花陌黎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龙大，这是我兄弟龙二，这三位分别是阿大、阿四、老七。”

　　“各位哥哥的名字真是还质朴有趣。”花陌黎硬是憋着没笑出来。

　　“小兄弟不是人族吧？所以不知道。我们几个原本都是奴隶出身，没有姓，人族是只有贵族才有姓氏的。爹妈也都不识字，就都按照出生顺序这么叫。我是我家老大，这是老二，我因为从小就喜欢龙族的传说，所以自己给自己就加了个龙字。阿大和阿四和我们隔壁家的，老七也是我们街的。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花……云，咳，抱歉，刚刚嗓子不适。在下花云，见过诸位哥哥。”

　　“花兄弟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哪族跑出来玩的贵公子吧？说吧，想去哪儿玩？对哪儿感兴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敢问这城中有何有趣之事，奇特之地，独到之人？”

　　“这可多了。就说这宁远城吧，皇城居中，住着轩辕王。这轩辕王光老婆就三十多个，儿子更是一大堆。城北都是王公贵族所在，一般人进不去。城南是咱们这些平民住的。这水云间在城西，城西可是最热闹的地方，客栈、酒楼、花街、商铺，应有尽有，小兄弟喜欢玩的话，晚上可以去河边放灯祈福，听说放河灯求姻缘可灵了。就算不灵，这河岸花楼里的姑娘也各个绝色，小兄弟这般俊俏又这般大方，姑娘们肯定爱得不行。城东就建议别去了，全是军营，一个不小心军法伺候，不打个半死出不来。”

　　“龙大哥刚刚提到又要出兵，是怎么回事？”

　　“就是跑了一群本来要被活埋的奴隶，轩辕王可能觉得有违法纪就要去剿灭。这轩辕部落啊，法纪第一，但凡违法，人头落地都是轻的，动辄要株连满门。我看这群奴隶凶多吉少咯。”

　　“这群奴隶犯了什么罪要被活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说这也奇了，听说都埋完了，人居然没死，现在居然还占了个山头当起土匪，也是命大，哈哈。”

　　“那妖术又是从何说起？”

　　“听说啊，这轩辕王本不重视这事儿，这也难怪，几个奴隶还能翻天？就随便派了部下想去端了这个土匪窝。结果，去了一批又一批，一个都没回来。打了十来年了都没打下来，这土匪窝反而越来越发展壮大。估计轩辕老头坐不住了，准备亲征。传言都说他肯定有什么妖术，要不怎么能打得过轩辕训练出来的兵。”

　　“那这些人的据点在哪座山呢？”

　　“听说在天陆国最东边。反正之前发兵去征讨，都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小兄弟，你可别一时好奇跑去啊。如果轩辕王发现你跟逃犯有什么关联，他管你是哪族少爷，都能给你斩了。”

　　“谢谢龙大哥哥关心，弟弟我就随便问问。龙大哥哥真是好心，而且也一定很能干。要不怎么都是奴隶出身，龙大哥哥今日就能以自由之身在酒楼谈天说地，您刚说的那位就只能到处逃窜。”

　　“哎，小兄弟，谈何容易啊。你有所不知，这生而为奴，便终生为奴。一辈子摆脱不了奴籍。”

　　“哦？那几位哥哥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投归轩辕氏之后，都必须去参军。二十年的铁血生涯，不死也残。我们如今都是废人，不能再打仗了，轩辕氏为显恩宠，才取消了我们的奴籍。”

　　说罢，龙大将衣袍一掀，双膝以下，竟是齐刷刷的断去。其余几人也纷纷掀开衣袍，花陌黎仔细一看，除了那个叫老七的，其余几人，断腿的，缺胳膊的，竟没有一人有完整身躯。

　　“这位老七，上面有六个哥哥，全部战死，他才得以免除的兵役。”

　　花陌黎一时语塞。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一直听说人间烟火绚烂多彩，可这繁华背后，竟是如此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傍晚，花陌黎在客栈门口送别诸人，几人互相搀扶，一瘸一拐，东倒西歪、笑语连天地回家。这身体的残缺、身份的禁锢仿佛已无所谓，还活着，还有朋友一起喝酒，还能多看一天的日升月落，就很好了。

　　知足。或者，认命。

　　回到客房，发现牧云海已经在屋内等他。看到花陌黎身心疲惫地进来，牧云海什么都没说，走上前来，居然难得地、主动地、轻轻地抱住了他 。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他脑海里想到了牧云海之前跟他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