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38、征程如许千里行

　　清晨，花陌黎趁花鹰扬晨起修行之时，去见了羌疏桐。一进门，就跪在羌疏桐面前：

　　“阿娘，孩儿不孝，只回来了三个月，又要远行了。”

　　“黎儿，快起来，起来说话。”

　　“阿娘，你让我跪着说完吧。孩儿从小就不听话，总惹阿娘担心。今后，怕是更少不了让阿娘失望。我，我……”说着说着，花陌黎眼眶红了。

　　“黎儿……”羌疏桐半蹲在花陌黎面前，不由得眼泪流了下来，轻轻将花陌黎的头揽在自己怀里。

　　“阿娘……”花陌黎强忍了许久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羌疏桐温柔地为他拭去泪水，轻轻将他鬓边碎发拨到耳后，道：“黎儿，你从不曾让阿娘失望过。你要坚强，要自信，要勇敢，懂吗？你是阿娘的骄傲，过去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阿娘！……”花陌黎扑在羌疏桐怀里，泣不成声，似乎要把这几个月所有的心酸、委屈和苦楚，都一股脑地哭个干净。也就只有在羌疏桐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回小孩子，他的一切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一切难过都可以被抚平。

　　“世界之大，孩子，放心去闯吧。其他事情，有阿娘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花陌黎的温柔通透，十足的继承了羌疏桐。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淡而不语，什么都甘之如饴，有着纯洁无瑕、心境空明的大智之境。

　　“以后在外，你跟他，要互相尊重、彼此照顾，懂吗？尤其是你，黎儿，以后不是在徽音国，切记不可过于肆意妄为了。鸢儿那边，还有星然那边，阿娘会慢慢想办法劝你爹爹改变主意的。”羌疏桐一边说着，一边扶起花陌黎。

　　“嗯？二姐怎么了？”

　　“你爹爹没告诉你吗？他想把鸢儿嫁给……”

　　“啊？……”难怪爹爹这几天对云海哥哥这副样子，想尽办法留人家多住一些时日，真是狼子野心、居心叵测。花陌黎心想。

　　“所以，阿娘虽然舍不得你，但你们早日出发，也是好事。”

　　母子俩又难舍难分地话别了一阵子，花陌黎答应等花陌宇回族举办婚礼时，他一定不管在哪儿都会赶回来，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羌疏桐。出门前又转身，对着羌疏桐再次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黎儿，若是在外受了委屈，记得回家……”

　　花陌黎看着泪流满面的羌疏桐，咬牙转身离去。

　　等到拜别完花鹰扬、花陌鸢和黎乐族诸位长老，花陌黎来到海棠别苑找牧云海一起出发。唐影逸和怀皖已早早来到这里等他。

　　“给。”唐影逸丢给花陌黎一个足足半人高的硕大包裹。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花陌黎一边拆开包裹，一边问道。只见里面有琳琅满目的金银、衣服、头冠、腰带、靴子、吃食、药瓶、符咒，还有四坛琼林仙酿。

　　“这还多？要不是怕某冰山嫌弃我们两族矫情，我本来还想给你再装一个羽线金丝软榻呢，想着这样你在外能睡得舒服点。衣服和吃的都是今早我带着阿皖去笙羽国取的，酒是昨天半夜去偷的。”唐影逸一脸潇洒。

　　“这么多衣服？！我可没你那么讲究。”花陌黎笑道。

　　“不光是你的衣服，”唐影逸翻了个白眼，瞥了眼牧云海，“还有他的。哥哥我专门带着阿皖，让阿皖按照你家哥哥的尺寸给挑的衣服。”

　　“好兄弟，够意思！”花陌黎乐不可支，说着就想上前给唐影逸一个大大的拥抱，又看到站在旁边一脸不善的牧云海，轻咳了一声又把伸出的手缩回去了，忙转移话题，”影逸，这么多东西，我用灵力一把收不下啊！”

　　“大哥你行不行？谈情说爱把脑子谈傻了？那包裹里我给你放了四个锦囊，你把这些东西分类，先收到锦囊里，再用灵力把四个锦囊收起来不就行了？”唐影逸无语道。

　　“啊哈哈，对啊……”说着，花陌黎一脸不好意思，抱着大包裹去寝殿另一侧的书案上整理行囊去了。

　　唐影逸看花陌黎走远，转过身，对牧云海一脸不善道：“喂，大冰山——”

　　“何事？”牧云海也是面如冰霜。

　　“两个事儿。我义父让我跟你说，他给你炼制的丹药，一个月之后就可出炉。到时候我连阿皖那里的青冥樽，还有云笙用百花给你炼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起给你们送去。”

　　“多谢。”牧云海道。

　　“第二个事儿，陌黎今天一大早就去找了桐姨，把婚配之事取消了。他和我义妹本就没什么，是我们爹爹的主意罢了。”唐影逸道。

　　“……”他不会自己跟我说吗，牧云海想。

　　“其实，你这几天，天天顶着黎乐王族的俩定情信物在我们两族晃来晃去，花伯伯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眼花了还是被千昊川气晕了，竟然完全无察觉，才自以为是的跟我义父定下那门亲事。”唐影逸道。

　　“什么？！”牧云海大吃一惊，顿觉不妙。

　　唐影逸指了指他头顶的琉璃簪子，又指了指他腰间的灵玉。牧云海登时想到了那天羌疏桐在他身上上下扫视的目光，心中顿觉羞赧万分。转头看向正在低头认真收拾行礼的花陌黎，胸腔一阵怒火，这混账小子居然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故意让自己顶着这两个东西到处晃，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唐影逸接着道：“还有，那日在桃林你昏迷不醒，你的经脉我用灵力探过。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非要自己作死定期放血，但你如果不想英年早逝，我劝你还是停止吧。”

　　牧云海不接话。

　　“当然，你的死活我不管，你也不稀罕我管。只是，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比较麻烦。”唐影逸目光看向寝殿另一角忙着收拾的花陌黎。

　　“如果我说的没错，你的左手血脉已经几近枯竭，快废了吧？”

　　“！”牧云海一惊。

　　“你不用吃惊，也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告诉陌黎。你修为深厚，藏得极深，这一点，我义父都没有探到。我也是那日在琼林给你疗伤，正好从你左手经脉为了输灵气，才偶然发现的。若不是从你左手经脉输了几个时辰的灵力却还几乎灌不进去，我也发现不了。”唐影逸道。

　　“……”

　　“总之，本神医劝你，从现在起，停止一切作死行为。等你们忙完回来，你来笙羽国，只要你的经脉没彻底枯死，那么，只要三个月到半年时间，本神医都能给你治好了。”唐影逸继续道。

　　“师父，你就信影逸哥哥吧，他真的很好的。”怀皖在一旁道。

　　“谢谢。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牧云海面色缓和，却依旧不苟言笑。

　　“欠？”唐影逸略带讥讽一笑，“你觉得你自己无所不能吗？喜欢把自己当孤胆英雄吗？高处不胜寒让你感觉很好吗？……罢了，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木头，永远无法理解凡尘热闹，永远无法明白，朋友之间的互相麻烦，其实是一种快乐。”

　　“朋友？……”牧云海微微一愣。

　　唐影逸微微扬首，看向窗外，道：“也许我们永远都互相看不惯，但因为陌黎，我们早晚成为朋友，也必须成为朋友，不是吗？”

　　接着又道，“我从小与陌黎一起长大，他是个爱笑，却未必是真的开心的人。遇到你之后，不一样了。”

　　“我希望他好，也自然希望你好，更是真心待你如友。”

　　“就算……万一……有一天……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看在我两族诚心待你的份上，心存仁慈。”

　　唐影逸略感哽咽，看到花陌黎已经收拾好行囊正走过来，赶忙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表情，道：“大冰山，我看咱们以后换换吧，陌黎我就送你了，你把阿皖送我，如何？”

　　“好好好，此主意甚妙！”花陌黎一听这话，一脸谄媚地跑来对着牧云海笑。

　　牧云海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花陌黎会把自己的盟誓，结给这个看上去娇生惯养、夸张奢华、风花雪月、高调放浪的唐影逸。

　　四人启程。

　　牧云海、花陌黎北上，去探访上神长眠之地。

　　唐影逸、怀皖南下，前往洞庭陌影城。

　　花陌黎为了让牧云海多休息，也为了一路游山玩水，因此不让他用灵力、不让他召花瓣，不让他唤应龙，两人每天就骑着马，走着玩着，走了大半个月，根据神族长老的指引，来到了人族天陆国。按照长老之意，神农鼎长眠之地，就在天陆国境内。

　　二人到天陆国国都宁远城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想着宁远城人流最为集中，往来商贩、各族族裔也最多，方便打听消息。客栈名曰水云间，名字风雅，楼建得也精致，内部陈设也颇为考究。有从河络族买来的牢固的柱石，黎乐族的丝竹管弦，笙羽国的奇花异草，鹿蜀族的奇石珍宝，况且客栈名还有个“云”字，花陌黎一看便喜欢上了，拉着牧云海进去投宿。

　　“二位客官里面请！哟，二位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贵人之相！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店小二阅人无数，一看来人就是锦衣玉食加天字房标配，赶紧热情招呼。

　　花陌黎扑哧一笑，心想这人族真是热闹得很，商路四通八达，随便一个店小二都圆滑机灵，无怪乎两千年来一跃成为中原最大的种族。

　　“小哥，我家哥哥和我要住店，不过饿了，先吃东西。”花陌黎道。

　　“好嘞！我们这水云间，乃宁远城，甚至是整个天陆国最好的客栈了。环境风雅、佳肴可口。各族来人族的时候，不论是王族还是商队，都要来我们这吃上一吃。二位雅座请！您点菜先，小的这就给您收拾房间。对了，二位要几间房？”

　　“两间。”牧云海道。

　　“……”花陌黎心想还不如睡荒郊野外。这大半个月，凡是没有路过城邦可以投宿的时候，他们幕天席地，他还能钻在牧云海怀里睡。这些好了，进了客栈，睡了软榻，反而又该孤枕难眠了。

　　“好嘞！二位爷！”店小二自然是巴不得多要几间房，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