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33、狂风难毁万亩林

　　原来，在笙羽国的沈星然听说花陌黎在比武场受伤，便急忙从往徽音国赶来。因此当沈千寻令墨羽族长老通知全族，不得医治河络族的时候，她已经早出了宫殿，根本不知道各族打斗这些事儿。

　　就算知道了也估计没用，从小在笙羽国锦衣玉食、被保护得很好的沈星然，根本没见过河络族，也不知道世间险恶。所以，当她路过两国边境，看到在湖边休整的河络队伍，又看到因重伤而痛苦不堪的千昊川，出于本能的不忍，便过去帮他治伤。

　　不曾想到，千昊川竟然恩将仇报，伤好之后便挟持了她。

　　“千昊川你放肆！神族和仙族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造反吗？”花鹰扬怒吼。

　　“笑话！我三千河络王师被你们两族这俩小子屠杀殆尽，一个活着的都没回来，要不是他俩恰巧在洞庭飞升成仙了，我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我可不是造反，只是拿回我该得的东西，并未违反仙族和神族的规定。”

　　“千昊川，你不要太嚣张了！是你先去攻打妖族的，你那三千王师成了亡魂，还不是因为你好战？”鹿蜀族长老桑青野道。

　　千昊川闻言，一掌过去，桑青野当场身上多了一个洞，痛苦得捂着肚子倒下。还没落地，只见千昊川手持一黑色容器，对着桑青野，不一会，桑青野的全部灵力就被吸入那枚容器，这个人修为散尽。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我河络可是修仙第一大族，各位想跟我族作对前，请先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另外，我此行非为杀戮，这是我三族内部之事。连神族长老都不管，我劝诸族各家自扫门前雪，少管闲事！都滚！”

　　“还不滚？再不走的，别怪本王格杀勿论，一个不留！”看众族还在原地不动，千昊川又一掌过去，氐人族除了族长狄皓月之外，其余人皆倒地不起。

　　见这架势，人族、蛟族，鹿蜀族等纷纷撤退，各自回家。原本在场的数百族众，竟是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氐人族族长狄皓月却缓缓走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千寻，一字一句道：“我氐人族世代受墨羽族关照，老朽虽无能，但愿与沈兄、花兄一起，共生死、共进退。”

　　鹧鸪翎也道：“久闻黎乐、墨羽两族仁义宽和、乐善好施，在下昨日被河络王重伤，也多亏唐公子照料才得以康复。此刻离去，岂非禽兽不如？我也愿同二族共进退。”

　　说罢，又转身对身后的鹄族将士道：“我今日留下，非以诸将统帅的身份，而是我个人。诸将大可离去。我若出意外，鹄族就拜托诸将守护了！”

　　“誓死追随统帅！”鹄族将领竟一个不走，齐刷刷回答。

　　沈千寻满眼感恩地看着狄皓月和鹧鸪翎，微微颔首。

　　唐影逸推了推身边的怀皖，道：“阿皖，你也先走。”

　　怀皖并不回答他，转身对身后的树妖道：“树爷爷，你先回去，妖族刚组建不久，不能没有你。拜托了！”

　　说罢，施展妖术，树妖转瞬消失。安顿好后，怀皖回头对唐影逸明媚一笑：“影逸哥哥，能有幸守护你，怀皖此生无憾。这个……”

　　怀皖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锦囊，塞给唐影逸，吞吞吐吐道：“这个给你。哥哥成仙，可我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可以送给哥哥，我们妖族，唯一珍贵的就是心头血，危急时刻，影逸哥哥只要捏碎这个锦囊，它就可化为一道血符，替哥哥挡一劫。”

　　“阿皖……”

　　“我……我知影逸哥哥不喜血腥，所以这几天都没敢送你，怕你嫌弃……”怀皖小心翼翼说着。

　　“阿皖……”，唐影逸接过锦囊，只觉眼前一热，随即把锦囊收在自己怀中，拍着自己的左胸，对怀皖道，“好，你的心头血，我放在我心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千寻怒道。

　　“该走的都走了吗？好，那我们来谈条件。我要的很简单。第一，此乃青冥樽，是我族圣物，一共两枚。我三千王师前往洞庭时曾携带一枚，现不知所踪。我想，妖族是不会对这此物感兴趣的。所以，不知二位小仙是哪位藏了它，烦请归还。”

　　千昊川说完，看向花陌黎和唐影逸。

　　“这第二，洞庭两千妖众本是助我成仙之用，你二族既拦了我，烦请赔我两千族人，供我炼化。”

　　“这第三嘛……”千昊川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沈星然，“这小姑娘不错，我喜欢，准备带回去做我的河络王后，也算是我们两族今后结了秦晋之好，哈哈哈哈哈……”

　　花鹰扬、沈千寻气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就在众人哑然之时，一向存在感很低、极度不自信的怀皖走到了最前面，语气平缓，却毫不示弱，道：“此事皆因妖族而起，阁下有何条件请跟我族提，不必牵扯旁族。”

　　“就凭你？还不够格！”千昊川大手一挥，怀皖当场被打出好远，“区区妖族，哪里比得上墨羽、黎乐两族的灵力？”

　　怀皖虽跟牧云海学习修行多年，可毕竟方式不同。牧云海修的是灵力，怀皖只能修妖术，牧云海除了能教怀皖一些通用的法术之外，其余的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因此，怀皖本身战力有限，更何况对上了灵力深厚的河络王。

　　怀皖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站起来，走到千昊川面前，恶狠狠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让开。”

　　“无知小儿，我杀你就跟踩死一直蚂蚁一样。”说罢，正要一掌劈向怀皖的天灵盖。唐影逸一声撕心裂肺的“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花陌黎正要以灵气化剑，刺向千昊川，只见牧云海以极其诡谲莫测的步法，神不知鬼不觉经过花陌黎身边，紧握了一下他准备启动灵气的手，制止住他蓄势待发的剑气，低声说了一句“别用灵气”。

　　再一回神的时候，牧云海已到怀皖身后，右手手掌抵着怀皖后背，对怀皖道：“出招。”

　　怀皖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并且和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产生的共鸣，只觉胸腔似要爆炸，双手握拳向两侧击出，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怒吼。

　　“啊！——”

　　整个山野回荡着怀皖剧烈的喊声。

　　花陌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一瞬间，牧云海的瞳孔似乎变红了。再一回神，千昊川竟被怀皖刚刚发出的强大力量震倒在地。千昊川身后的千殷离和一众河络将士也都纷纷倒地不起。沈星然抓住这个间隙，飞快跑回沈千寻身边。沈千寻紧紧抱着宝贝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

　　“师父……”怀皖头上的红莲业火这时候已经显现，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地看着牧云海。

　　“没事的，师父在。”牧云海右手一挥，又隐去他额间的红莲业火，道，“你去休息。”

　　这么多年，牧云海在怀皖心中，如父如兄。他深知牧云海虽然往日里冷冷淡淡、不苟言笑，可对他，对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是极好的。当年怀皖在竹苑学有所成，下山复仇时，险些遇难，关键时刻牧云海冲出来救了他。他这才知道自从自己下山后，牧云海不放心，一直悄悄跟着，暗中保护。多少年了，只要听到那句“没事的，师父在”，怀皖就充满了安全感。

　　牧云海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千昊川，每一次似乎都非常沉重，好像心头有着极其压抑和痛苦的事情似的。到了千昊川面前，牧云海右手掐住千昊川的脖子，竟是纯用力量，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悬在半空，沉声道：

　　“千昊川，你非要逼我杀你吗？你是要你河络一族陪葬吗？”

　　花陌黎从来没有见过牧云海这样愤怒的表情。虽然他和唐影逸在竹苑胡闹的时候，牧云海也生过气，但此刻牧云海的脸上，更多的是恨意、是悲愤、是痛苦，还有一丝绝望。

　　千昊川痛苦地在窒息边缘挣扎。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看着眼前这幕。千殷离立即起身攻来，试图救下千昊川，可他哪里是牧云海的对手。牧云海连灵力都没用，一脚就把他踢出好远。

　　“殷离……别……别冲动……任务要紧……”千昊川努力地喘着气，叮咛着千殷离。说完，将手中的青冥樽扔给千殷离。

　　千殷离接过青冥樽，双手发力，将青冥樽置于胸前，只见青冥樽吐出一道一道黑雾，朝牧云海飞去，似要进入他的身体。花陌黎立即拿出凤首箜篌，以琴声化剑，去阻挡那团黑气，几乎同时，柳云笙操纵着无数花瓣，朝千殷离攻去。

　　“都住手！”牧云海见状大喝道。话音还未落，只见花陌黎离和柳云笙刚发出的灵气攻击，全被青冥樽吸了进去，千殷离不但毫发无伤，那团黑色邪气反而更加浓烈了。

　　花陌黎登时起身，施展轻功，一个轻盈的纵跃，一脚踢断了千殷离的肋骨。千殷离当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别……别杀我父亲，求你……”千殷离一边吐血，一边爬向牧云海，眼里全是泪水。

　　“求求你……求求你……都是我的错……他们都是我带人去杀的，你家也是我烧的，你的伤也是我一个人弄的，跟我父亲无关……”千殷离终于爬到牧云海脚下，用尽力气攥着他的斗篷一角，死死哀求。

　　什么？！他杀了谁？！竹苑被烧了？！他居然能打伤牧云海？！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花陌黎一肚子疑问。

　　“求求你……求求你……求你别杀他……”千殷离泣不成声。

　　看着脚下这个孩子，牧云海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父母受难前，他也是这么跪在地上，拉着那个人的衣角，不停流泪地说，求求你别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