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相伴的猫先生》木杓

45、皮囊

　　“哎呦哎呦，你个娃娃总算是醒了，吐了好大一口血可把我们给吓坏喽，还好睡了一天总算是醒了，不然可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呦。”

　　林蔚然醒来就对上校长严肃而又着急的面孔，环顾四周发现又是在医院里，他觉得自己大概这一年有些犯冲总是进医院。

　　支教已经半年有余，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倒也慢慢适应了，这次进医院是为了救孩子被杂物棚棚的横梁给砸到了后背吐了口血就晕了过去。

　　“校长你别急，我没事，小冲还好吧？”

　　“没事没事，小娃娃被吓到了哭了好大一场，那个破棚子早就要修的，咱们人少一直给耽搁了，好在这次没出大问题，小夏老师来了咱们多个帮手，这次得把这个棚子给砌得牢牢地。”

　　山区的教育环境是艰苦的，因为夏康白捐建的关系这已经是这座山坳坳里硬件设施最好的学校了，媲美城里的学校。

　　因暴雨冲刷坍塌的棚子位于学校外侧，平时放些杂物用，调皮的男孩总喜欢去那里探险，万幸小孩子没有受伤，除了后背对着胸口处有些疼外林蔚然没感觉特别不适，当下就要求出院。

　　刚要下床就被校长给阻止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很是着急：“不得行不得行，小夏老师走之前特意嘱咐过，要你住院一周，他说你头受过伤怕出意外。”

　　两周之前校长就提过要来一位姓夏的老师，只是没想到时间那么巧人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医院床上沉睡。

　　刚听到这个姓的时候林蔚然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可听到名字又失望了。

　　“夏老师叫玄甫是吧？”林蔚然问。

　　“是喽，一位白白净净的年轻人戴着眼镜斯文的很，你进医院还是他送过来的，晚上也是他照顾的，你醒来之前刚接了个电话回家一趟，好像他朋友出问题了。”

　　“对了，还有个事情。”校长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林蔚然才说:“你那口血就吐在了胸口处，刚开始一群娃娃给你擦血的时候说见到一直漂亮的白猫说那是文身，那血流到猫胸口处的时候文身就慢慢消失了，啥子文身还怕见血的。”

　　说完校长摇了摇头开门出去了。

　　校长走后林蔚然扒开病号服看向胸口处，原来多出来的那处文身凭空而来现在又消失不见了，这些事情大概讲给心理医生听他也是不信的，碍于陈飞的面子林蔚然打算再去两次就结束诊疗，疯魔就疯魔吧，一个人的沉沦也好过旁人的指指点点，自己的生活与旁人何干？

　　不知过了多久林蔚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次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做梦，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多半是与夏康白有关。

　　潜意识里林蔚然还在吐槽自己，大概是禁欲太久了，就算是做梦也要拉着夏康白翻云覆雨，状若无骨细滑的手又把一切带回了半年前，邢文斌结婚前的那一晚--

　　第二天林蔚然是被急促的拍门声给叫醒的，开门发现是顾思懿。

　　“太爷爷，马上要迎亲了您收拾好就下来吧。”

　　关门前看到顾思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用手指了指眼睛的位置，林蔚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懒得理，现在有个问题搞不明白，昨晚的情与欲到底是夏康白吗？

　　关门后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他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是思念成疾魔怔了不成？若亲热之人真是夏康白怎么可能一夜疯狂后又无声消失呢，若说不是可梦怎么会这般真实？

　　当林蔚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去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陈飞搭着他肩膀往婚车走的时候忍不住问：“你晚上到底干什么了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我梦到康白了，梦太真实了，我大概要看看心理医生了。”

　　陈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找个人说说也行，从出院之后我们最怕的是你这波澜不惊的模样，你狠狠哭过几场发泄出来倒好说，表面太平静了伤都在心里，憋太久了伤身体。”

　　林蔚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失去夏康白之后他没有歇斯底里宣泄过，总觉得这人并没有离开，可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思和想，这些时日已让人分不清虚和实了，现在就魔怔了可不太好，夏康白有一日回来大概也不想见到这样的自己。

　　一个急刹车让车里的人瞬间惊醒，司机打开车窗对着外面喊：“老太太，过马路要看车啊，你这太危险了。”

　　老太太身后拖着一个编织袋，里面的矿泉水瓶呼啦作响，她像没听到一般不看交通信号灯径直往前走，嘴巴开开合合的一直在讲话。

　　拾荒的老太太安全抵达了马路对面，捡起一个矿泉水瓶又扔进了袋子里，车子启动，林蔚然透过降下的车窗又看了一眼，老太太回头两人对视了一瞬间，那眼神分外清明，迎亲的喜乐再次响起鞭炮声劈啪作响，林蔚然目视前方将车窗合上。

　　“冯桂芝怎么疯了？她出狱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大概是乔越……”后面的话陈飞没有说完，林蔚然也不打算问了。

　　一个是清醒着疯，一个虚实不分的魔怔，都是可恨又可悲的人，林蔚然不觉得自己比她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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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年了，我来接你出去了。”

　　姬无道出声的时候夏康白正坐在悬石上对着一片虚空练字，勾画完了最后一个偏旁部首的时候才回头，瞧着他略有些嫌弃。

　　“道长，你平时不换衣服的吗怎么还是这一身？再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合着你就出去溜了个弯？”

　　瞧瞧这人说的是个人话吗？来救你出去不感激就算了，这副挑三拣四的模样是位哪般？

　　“你以为我想？前脚刚到家，屁股没暖热就又出来了，要怪就怪你那对象自己不争气！”

　　夏康白一跃跳下悬石站到了姬道长的面前，“蔚然怎么样了？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姬无道气还没顺，胡子翘起老高：“快快收起你那情比金坚的脸，就他值钱是吧？我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也没个人给端茶倒水。”

　　环顾四周姬无道大概是觉得端茶倒水这个要求提得有些高了，咳嗽了一声又找补了一句：“捶腿揉肩也行。”

　　“道长，您请上座，休息一下。”夏康白很给面的把他让到了浮在空中的那块悬石上，然后又背过身去对着虚空写写画画。

　　姬无道觉得自己又输了，一物降一物，他夏康白就是克自己的，等气顺了之后自顾开口：“他用心口血救你的。”

　　夏康白写字的手顿了一下问道：“白猫文身还在吗？”

　　“消失了，白猫没了，所以你这缕魂魄依附的皮囊没有了。”姬无道故意停顿了一下，翘起了二郎腿等着夏康白着急。

　　夏康白练字的速度都没停，只是“哦”了一声，道长既然敢来接自己出去这些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约莫良心发现，夏康白收了练字的手打算配合一下姬道长不算精湛的演技，“那道长您说这可怎么办？没有皮囊我不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只是这两个问句夏康白面上没有丝毫焦虑，姬无道认命般地回他：“不会，老子不允许这件事发生，所以出门之前给你做了身皮囊。”

　　说着在青灰色道袍的胸口处摸索了半天，扯出一个似剪似缝的人形出来。

　　“道长，咱们这么随便的吗？”夏康白近乎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新皮囊，连展开一探究竟的欲望都没有，是美是丑一点都不重要了。

　　“这不是时间仓促嘛，本来打算花个三年五载来给你做皮囊的，目标就是和你原来的样貌一模一样，谁知道姓林的那么快就晓得是用心口血救你了，这次做的有些仓促了，但你要相信我们修行之人手艺是在的，就算不是十分像也有八九分的神似，差别就是痣啊这些的位置没有时间一一对应了，我就随便点了几处。”

　　“来来来，试试。”说着姬无道抖开了似纸又似皮的皮囊往夏康白身上比划。

　　夏康白术紧红色衣裳腰间的飘带，盈盈腰肢双手可握，“走吧，出去再试。”说完抬脚就走进了虚空处。

　　姬无道抱着夏康白的新皮囊紧随其后，边走边伸手在胸口处继续摸索，“虽然时间有点紧，我还是本着精益求精的态度给你做了一副眼镜，你这白白净净的脸配上个眼镜显书生气，正好符合你老师的身份。”

　　“出去了这皮囊就是你此生的肉身了，以后啊你会一年一年的老，老了头发会白眼也会花腿脚也会不便……不是在故意说不好听的，只想告诉你，夏康白，你以后不要担心了，出了这幽冥幻境你就是个完全正常的人了，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吧，多为自己活点，人一辈子也很短，没必要那么苦了自己，老师傅我俩就希望你开心潇洒地活。”

　　夏康白停下了脚步，转身把姬无道抱了个满怀：“谢谢道长，来试试你做的新皮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