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迟丽

37、第五章 聚义

　　春纤一抬眼正看见杜筱郁，忙迎过去：“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早，您怎么来了？”杜筱郁携着春纤的手道：“我有要紧事找表哥。”于文泽也已经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咱们进屋说吧。”
　　杜筱郁说出了汪沅之得来的消息和他们的猜测，于文泽一拍桌子：“郁儿，你不知道，当时日本人对叔父等十几个人秘密询问了好多天，软硬兼施就是为了让他们开口交代出这些关系，如果叔父说了也许就不会……”杜筱郁心痛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我爹是绝不会说的，苟且偷生他会不安一辈子！”春纤为杜筱郁捧了碗茶来，说：“如果真有那份名单，就一定是有人挨不住说了。”于文泽点点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们管不了，但是这份名单决不能送出去。”
　　杜筱郁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而且又和父亲的死有关系一时心下不宁也想不出办法，三个人沉默一刻，杜筱郁说：“有一个人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得过，我想先找他商量一下。”春纤抬头问道：“你是说……汪先生？”被春纤说中杜筱郁倒是没想到，春纤抿嘴一笑，女人总是敏感的。杜筱郁点点头道：“对，就是他。”于文泽说道：“既是你信得过的人，我们自然信得过。”杜筱郁起身道：“好，表哥你先去上班，尽量试试能不能打听出点消息。我去找汪先生研究一下，晚上在我家会合。”
　　谁也没料到为了扶灵回乡能牵出这样一件事，杜筱郁同汪沅之商议之后基本有了想法，只等晚上和于文泽碰头。送杜筱郁出门的时候汪沅之还是希望杜家能够尽快搬家，杜筱郁却另有心事，想了好久终于问出口：“汪先生，你在政府里分管新闻出版，那么你……”汪沅之知道杜筱郁想问什么叹道：“是，我实质上的工作是管制上海舆论。原来我想去职请愿去战场，但渐渐发现我在这个位置总比别人好一些，也就顾不得将来了。”听了这一番话，杜筱郁心里轻松了许多，笑道：“怪不得您天天躲在家里呢。”汪沅之面色凝重严肃地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吗？”杜筱郁一愣，随着笑道：“你这么一问，我好像倒要仔细想一想喽。汪先生你别送了，也不要别人看到我们来往慎密比较好。哦，还有，你的家人有消息了吗？”汪沅之望向北方说：“那辆小火车上无一生还。好了，你快回去吧。”说着为杜筱郁叫了辆车。
　　刚进院门，小雁便迎了过来。杜筱郁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雁忙回：“没什么事，刚才那位艾瑞克先生来了，等了你半天不见就回去了。留话让小姐去他家，还说带来了一位老朋友。”杜筱郁想不出这位老朋友是谁，吩咐道：“小雁，你去门口叫车，我回屋换双鞋。今天曹管家可有事找我？”小雁答道：“说是回北方的事都打点好了，只等着小姐定日子了。”杜筱郁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忙了一上午杜筱郁实在没有精神去想艾瑞克带来了谁，还好离得不远，没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门铃响了两声，里面传来了跑步声。门开了，艾瑞克望着门口憔悴了许多的杜筱郁不知道说什么好。杜筱郁看着还是那样无忧愁的艾瑞克也觉得有些无从说起之感。最后还是一个声音划破了寂静：“是郁姐姐来了吗？”杜筱郁一抬头，那说话的却是付兰儿！
　　杜筱郁看着挡在门口的艾瑞克道：“怎么，还不准备让我进屋吗？”艾瑞克忙让开，说：“上午去你家等了半天，我才走了这几天就发生这么多事……”杜筱郁不想再提了，拉着付兰儿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闹脾气离家出走吧？”付兰儿眼睛里湿湿的，似有无限光景。杜筱郁转身望向艾瑞克希望能得到答案，艾瑞克说道：“她来了几天了我不在，又不知道你的地址。幸亏今天我回来就去报社看看有没有事，这才知道她在找我。”杜筱郁回过头抚着付兰儿的肩膀安慰道：“都怪我，当时只留了他的地址给你，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吧？”这一安慰付兰儿更忍不住了，扑在杜筱郁怀里哭道：“郁姐姐，我没有家了……”
　　杜筱郁听罢一惊，安抚着付兰儿慢慢说：“兰儿别怕，你找到我们了。”艾瑞克端了杯水过来，付兰儿哽咽着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他们把我爸爸、妈妈被带走了，说是隔离审查。当时我郊外遛马，回家的路上被爸爸的一个朋友拦住给了我一点钱叫我马上离开南京。亲戚家我也不敢去，最后就想起你们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真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一场灾难不是某一家某一个人的。杜筱郁替付兰儿擦着眼泪，向艾瑞克说道：“你走这几天发生太多变故，晚上你若是没别的安排就到我家，咱们再细说还有人要给你引荐。”艾瑞克看着梨花带雨的付兰儿向杜筱郁说道：“我晚上一定去，只是我们得给兰儿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杜筱郁有些犯难，一处处掂量着：自己还在考虑搬家，汪沅之家不能去不要连累了他，于文泽那里也不合适，一个女孩子另找地方或是住客栈都不行，思来想去还是艾瑞克这里最好。杜筱郁略微打量了一下房子，向艾瑞克说道：“现在我家不方便，兰儿先在这住几天，咱们从长计议。”艾瑞克面露难色，付兰儿倒是不反对甚至还有些愿意。杜筱郁拉着付兰儿冰凉的小手道：“你安心住在这里，我家刚刚办过丧事，等姐姐安顿好了就接你过去一起住。别担心家里了，你好好的家里人也就放心了。”提到家里付兰儿眼圈又红了，长这么大没有离开过家，何况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付兰儿撅着小嘴问：“郁姐姐，你们今晚有事商量，我自己在这害怕……”杜筱郁想了想说道：“那你也一起去吧，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晚上见。”
　　天色渐晚，于文泽和春纤先到了，艾瑞克和付兰儿紧跟着脚，最后汪沅之终于到了，众人齐聚小书房。在硝烟弥漫的岁月里，这个夜晚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