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时》景山颜

13、缘故难言明

　　宋璟之很矛盾，他是极想清醒着瞧瞧爹对自己的温存，可他又害怕等来的依旧是冰冷的面孔，苛责的语气。
　　一直到庚生送来了晚饭，又收走了饭碗，宋殿恩都还没有回府。
　　宋璟之有些担心爹了。
　　宋璟之到现在都还很疑惑，想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知道那日在街上与白衣人分开后又遇到了一队兵士。璟之从他们旁边走过，那队人里却有人撞了他一下。那路本不是很宽，宋璟之已经贴着小摊在走了，被撞到他也只是再尽量往旁边撤一点，那群丘八却不依不饶，反倒怪宋璟之冲撞了他们的队伍。璟之不想纠缠，道一句“对不起”便想躲了开去，可那群兵竟都围了上来，推推搡搡的，宋璟之搞不清状况，只抬手挡开一个朝他挥来的拳头，不想一个兵士却突然倒下，手捂着头不住的惨叫，几个兵士听了声音全回头去看，宋璟之也被那声音吸引过去，惊讶的发现那兵士头上竟流了血。他自知那绝不可能是自己伤的，他只不过用手挡开了另一只手，没可能致人头部流血，可那群兵却都咬定了是他打得，更不要面子的大声嚷嚷起来。宋璟之震惊之下根本来不及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打伤了当兵的不是件好事，怕是要被定罪的，那兵士上来要抓他时，他灵敏的躲开，转身就想跑，可刚跑了几步，背后的兵士却大喊道：“宋家小子！你别跑！”
　　宋璟之倏地停住了脚步，他跑开无非是想赖掉这个无妄之灾，可既然那兵士明明白白的点出他的姓氏，就再无赖掉的可能，这一犹豫，后面的兵便冲了上来，几个人扑向他，死死的将他擒住。宋璟之不敢再用力，只能任由他们绑了去。
　　宋璟之就被这么一路绑着带到了金虎营，路上行人的指指点点让他觉得羞愤难当，他只能紧紧的低着头，好在这街上并没有人熟识他。但更让他难以忍受是，昨日街上遇到的那个满脸麻子的无赖大少，此刻竟站在金虎营的校场上看着他笑。
　　宋璟之仍旧被绑着站在那儿，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绑他回来的那些兵士与一个大概是什么小头目的人讲了几句，那头目似是惊讶，看了看宋璟之便跑开了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再打量一遍宋璟之，说：“扰乱巡查，殴打军士，按律杖责六十。来人，行刑！”
　　宋璟之惊恐的抬眼，怎么？要打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如果他先前只是想让事态小一点再小一点，不想再与那群丘八动手，才任他们鱼肉。那么现在他是断不能从了，他觉得这是在侮辱他的尊严，即使是回到家里被家法教训，他也要逃了开去。
　　他剧烈的反抗，手被缚在背后，那便用腿，军士不能上前，为难的看那小头目，小头目正欲说什么，那麻子一挥手，小头目便不出声了。
　　麻子道：“宋少爷，你不要不知好歹，像你这般放肆军营之中，就算是定你个谋反之罪也不足为过，如若是那般，受苦的可不止你一个，你爹宋殿恩宋大人可也就难逃罪责了！”
　　宋璟之呆立在那里，停住了所有动作，麻子的一句“谋反之罪”震住了他，但他仍有一点清醒，反驳道：“你既无军职又无证据，如何能凭你一口之词断我谋反之重罪，又怎可能危机家父！”
　　麻子“哈哈”的笑起来，嘲笑之意尽显：“你与我谈证据？这军营之中的军士便全是证据，难道他们会为你说话不成？你打伤军士，甚至你打死了军士，那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爹身为朝廷重臣，纵然亲子谋反，这大逆不道之罪，你觉得你们父子还有活路可言么？”他见宋璟之盯着他，又笑笑，接着道：“我陈爷向来厚道，不过定你个扰乱巡查之罪，你不感恩戴德，还想如何？”又挥挥手朝身后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行刑！”
　　后来的事只让宋璟之感到屈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受尽屈辱，一身刑伤，只为陈麻子一句要伤及爹爹的恐吓。他并不信陈麻子真有本事将谋逆这般重罪简简单单的按在自己头上，可若这事涉及到爹爹的性命，他便无论如何不敢去和陈麻子赌一赌。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傻，也许爹并不领他这个情，他却愿为了这个没人领的情挨一顿差点要了他小命的毒打。
　　他隐约有些印象，像是听到爹的怒吼声，那怒吼声吓得他几乎要全身一抖，但他不知道那怒气并非冲自己而来，再后来更是昏昏沉沉，毫无感觉了。

　　宋璟之朝里躺着，他听见庚生出去的声音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开门声，紧接而至的脚步声与庚生的不大一样，宋璟之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人便已经走到床边了。
　　宋璟之这时已经听出来，那稳重的脚步声竟是爹的，他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不睁眼假寐。
　　宋殿恩看到璟之微微颤动的睫毛，一时愣了愣，他看出儿子并未睡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睁开眼。他以为璟之又发起烧或是别的什么伤病，忙伸手探探璟之的额头。
　　宋璟之感觉到爹的大手朝自己身来，下意识的微微躲开，待动作做完，才惊恐的睁开眼，对上宋殿恩的双眼，他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自己干了什么？在爹的面前假寐，再躲开他的手，然后暴露自己的假寐？！
　　宋殿恩的手只停顿了几秒，马上又向前伸出一点，摸了摸璟之的额头，这次他再没有躲闪。感到儿子体温还算正常，宋殿恩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