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时》景山颜

14、风雨欲来兮

　　宋璟之被爹的动作惊得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不该躺在爹面前，他该起身行礼，然后侍立一旁，那才是他这个儿子该做的。
　　璟之挣扎着要起身，宋殿恩按住他，问：“怎么？”
　　宋璟之停住动作，已经是满头的冷汗，只是勉强撑起半个身子，他既有些懊恼，又有些惴惴的说：“儿子失礼了。”
　　宋殿恩这才明白过来璟之竟是要给他行礼，心里闪过一丝心酸与一丝安慰，手上又加一分力，让璟之重新躺好。
　　宋殿恩在床边坐下，问：“怎么会被他们抓住？”
　　璟之不敢抬头，小声答：“我怕……”
　　宋殿恩又问：“他们侮辱你，为何不反抗?”
　　宋璟之一震，抬头看一眼爹，复又垂下眼，仍只道：“我怕……”
　　宋殿恩道：“他们威胁你，如果反抗，会连累宋家？”
　　宋璟之惊讶的抬头，盯着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宋殿恩心下了然，果真如此，这个傻孩子。他想搂着儿子骂他“傻瓜”，或是像对小超一般宠溺的敲敲他的脑袋。可此刻璟之睁着眼睛注视着他，这让他犹豫，习惯果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早已习惯漠视那双带着哀求与受伤的眼睛，此刻便也习惯性的拉开了距离。宋殿恩只是淡淡的说：“睡吧。”便起身离开。
　　宋璟之看着宋殿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感觉额头似乎还留有余温，这一手粗糙、厚实，却似温柔的抚平了他的心灵。他从不敢苛求过多，似今天这般点点温存，已令他觉得满足，他甚至觉得直到这时，他才真真感受到家的感觉。身后依旧伤痛如故，睡梦中的宋璟之却露出淡淡笑容。

　　他梦见璟堂，梦见小时哥哥带他爬到房顶上，被爹发现，喝了他们下来，抬手便给了哥哥一个爆栗，他被爹吓到，嘟着嘴就要哭，哥哥却笑呵呵的抱了他，牵着他的手让他帮忙找找头上有没有颗栗子。
　　他不懂哥哥的玩笑，当真的找起栗子起来，爹却被气的笑了，哥哥也笑着把他抱的更紧。
　　他喜欢被那还显稚嫩的臂膀包围的感觉。

　　宋璟之的伤势在渐渐好转，宋殿恩好像并不太紧张了，亦或是近些日子特别的忙。开始几天还每日来瞧一眼，到后来便再不来了。
　　宋璟之一直在家中，直到十天后才能下床走动。家里的下人们开始也因着老爷对二少爷的紧张而热情过一阵，过了几天便也渐渐的冷淡下来了，倒是那个福伯安排在璟之身边的小厮庚生一如既往的热情过头。
　　宋璟之很是喜欢这个庚生，庚生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这个庚生是像极了顺子的，一样的大大咧咧，一样的口无遮拦，一样只唤他少爷，甚至那几分傻劲都一模一样。
　　顺子是在他十三那年得了天花病被送走的，顺子的走无疑让宋璟之更是痛上加痛，伤上加伤。顺子比他大三岁，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便跟在宋璟之身旁照顾他，两人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老友。宋璟之曾以为顺子出过天花便会回来，却是一等三五年，再没等来顺子。
　　眼前的庚生比璟之还要小上一两岁，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年纪出来做事也是常有的。福伯也是见庚生极像顺子，年纪又小，心思单纯，才叫他来伺候璟之。宋璟之在心里感激福伯的安排，也时时处处照顾庚生，只把他当做顺子来对待。

　　宋璟之整日困在家中，并不能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此刻的朝廷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北边与大陈国的战事又起，年轻的皇帝焦急之下三请四王爷上朝才终换得四王爷露面。可王爷重掌朝纲第一日便有大臣联名上书参奏金虎营主帅陈克贪赃枉法，为祸军队，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皇帝震怒！
　　那金虎营本是军中精锐，为金银铁猛青五虎营之首，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皆是中央守备军中最强。此时两国交战，本应作为全军表率的金虎营，却在此时出了这等事，朝廷上下议论纷纷。
　　稍明白些的人都晓得陈克与四王爷走的近，此番四王爷如何处置，众人皆拭目以待，四王爷显然没料到自己被“三顾出庐”，竟是等来这样一件事。他自然是想保全势力，却仍是顶不住朝堂上下的压力，无奈之下本欲将金虎营主帅陈克撤职查办，以平息事态。
　　却没料到承佑帝突然下旨，要御驾亲征！同时金虎营作为禁卫军随驾扈从，金虎营主帅降为副将，以期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更是震动朝廷。皇帝御驾亲征本不是小事，大臣们分成两派一面是力赞，一面却是力阻。可小皇帝决心已下，定要以御驾亲征振奋士气，打消金虎营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此刻却是谁也阻止不了。

　　庚生进屋来收拾屋子，宋璟之看着手里的小刀出神，庚生迎上来问：“少爷，这是什么宝贝？”
　　宋璟之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回答庚生，反倒问：“庚生，你能帮我个忙吗？”
　　庚生也不问何事便肯定的点点头。
　　宋璟之见他点头，忙说：“我想出去一阵，你帮我掩饰一下。”
　　庚生皱了眉头道：“少爷，你伤还没好呢!”
　　宋璟之敲他的脑袋，佯怒了训道：“哪那么多废话！”又缓和语气，“你也做别的，就守在门口，旁的人定不会来，若是福伯来了，你就说我在睡觉，别让他进去就成。”
　　庚生委屈的撇撇嘴“哦”了声。宋璟之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吩咐道：“去吧，我等会从后面出去。”

　　青山掩映，绿水荡漾，鸟鸣却显得山更加幽静。承佑帝长立于山间，身后是松柏围绕的墓碑。
　　他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却是一言不发，起初注视墓碑，而后注视远山。
　　宋璟之爬上山，在家中觉得已经没什么大碍的伤此时还是让他很不得力。爬到山腰，他顺着小路往前走，渐渐有墓碑出现，再往前，却见有一人站在那熟悉的地方。他放慢脚步，迟疑的靠近，只觉得那人看着眼熟。
　　承佑亦是发现了宋璟之，他很有些吃惊，看着璟之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宋璟之倒是认出了他，朝他拱手施礼。承佑没有还礼的习惯，却也很快镇静下来，朝宋璟之微微点头。
　　宋璟之上前几步，侧头看一眼墓碑，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回过头不再看墓碑，开口问承佑：“公子可是认识家兄？”
　　承佑轻声“啊！”一下，又点点头道：“正是，我与璟堂是多年的好友。”

作者有话说

　　昨天赶报告，实在没时间更文。
明天晚上要陪朋友吃饭，大概也是没空更文了，明天要是不更，就周六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