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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置府 ...

  •   在熹微的晨光中,旭日光芒浮出朦胧的天际,大街上时有马蹄声传来,弱而不闻。

      楚云衡缓缓睁开眼,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前额,似乎还有些困顿,他摸索着起身穿衣,洗漱后打开房门,天光倾泻下来,惹得他微微眯了眯眼。

      待适应下来,就看见院内的石桌边坐着那个叫“顾长筠”的家伙正倚在那闭目养神,看上去慵懒闲适。

      听见微响,他睁开眼对上楚云衡的目光,随即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醒了?正好茶都给你泡好了。尝尝?”

      楚云衡不禁皱了皱眉,待走近,一股子茶香袭来,他面色舒展了些,温声道:“上好的云雾,你倒是个懂茶的人。”

      楚云衡手刚沾上杯檐,便有一股冰凉触上他的手腕,他如墨的黑瞳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顾淮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有一种猎物上钩的快意神情,他慢悠悠道:“我的茶可不白喝,拿你的名字来换。”

      楚云衡轻笑了声,微微晃动了下手腕,力度很轻,他不动声色的往回收了收,那头也没为难,察觉到对方的反应,松了手。

      “府内这么多家丁丫鬟,你随便问一个不是都能得知,‘顾长筠’公子何苦费这些心力。”

      顾淮溪凝视着眼前人,嘴角浮着一丝极淡的笑意:“旁人口中得知的多没意思,我还是想听你说。”

      楚云衡微抿下唇,避开了他的视线,“昨日我也说了,什么时候‘顾长筠’公子记起自己的真名了,什么时候再与我说话。”

      顾淮溪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若我说的是真的呢?”

      楚云衡显然不信,他起身欲走,“我还有案子,这茶就不喝了。”

      “顾淮溪。”

      身后传来闷闷的一声,楚云衡身影一顿,转过去微微皱眉,“你真姓顾?”

      “我说了并未骗了你。”

      “喝了吧,专门给你泡的。”顾淮溪将手边的茶往前推了推。

      楚云衡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他走上前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清香醇厚。

      顾淮溪微微笑了笑,“怎么样?”

      楚云衡嗯了一声,“很好。”

      顾淮溪在一旁瞧着,慢吞吞道:“祖传的手艺,要是别人,没个千八百两,我可不伺候。”

      楚云衡垂首,压低了声音,“楚云衡,小字松玉。”

      顾淮溪顿了两秒,眸中似有流光,随即意外的弯了弯唇,“原来是楚家小公子,一直听闻,今日才算是见到真人。”

      顾家久居漠北,很少入京,他们两人未曾见过,也不奇怪。

      楚云衡:“我的恶名远扬千里,多少人见我都恨不得千刀万剐,顾公子见我倒是客气。”

      顾淮溪:“传说中的与我见到的可不一样,我面前的看着像个大善人,我想结交都来不及,哪里就要喊打喊杀的,多伤和气。”

      楚云衡不动声色地听着他胡诌,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

      顾淮溪:“不过,你为何觉得我在骗你。”

      楚云衡:“大名鼎鼎,手握兵权的顾家,大靖谁不知道,顾老侯爷戎马一生,建功无数,更是有丹书铁券在手,与夫人恩爱不移,未曾纳妾,所以其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顾大公子顾玄烨年纪轻轻便被封为定北大将军,顾家的人我心里大概是有些数的,只是未曾听过顾长筠。”

      楚云衡瞥了他一眼,随即出口道:“顾淮溪嘛,倒是有些印象。”

      顾淮溪弯唇一笑,“长筠是我母亲取的乳名,除了我家里人,没什么人知晓,你怀疑也实属正常。”

      “只是,你对顾淮溪什么印象?”顾淮溪追问道。

      “顾家二公子,新任禁军统领,传言此人风流成性,不务正事,且时常流连烟花之地,是个实实在在的坏胚。”楚云衡缓慢出口。

      顾淮溪叹了口气,“官场上的逢场作戏,怎能当真呢,现下看来我们俩的传言都不真实,这群写话本的人能力也不怎么样。”

      “……”

      楚云衡又喝了一口茶,这时,衙门的捕快急匆匆的身影跑了过来,“大人,城西又发现了一具尸体,经仵作的查验,说是与薛大的死法相同。”

      听见又死了人,楚云衡秀眉微皱,心中隐隐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死的是何人?”

      捕快回道:“是林府的小公子林清。”

      .

      楚云衡赶到义庄,仵作正在进一步的查验尸体,以防疏漏,尸体上浓重的湿烂恶臭泛来,惹得随行的捕快几欲作呕,只有楚云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像是见惯了、见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义庄内的捕头见楚云衡进来后,身形微顿,面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他上前拱手一礼,“大人。”

      楚云衡垂眸,瞧着面前人一身不凡的气度,与周遭的人比起来颇为特别,他思索了片刻,“是袁捕头?”

      袁捕头一愣,身子低的更下了一寸,“是。”

      楚云衡在府里足不出户的时候便早就听闻过这位袁捕头,袁捕头名叫袁世青,此人武艺高强,有一手缉拿凶犯的好本领,只是性格孤僻,不太爱说话,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且他的身世神秘,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只记得当年大周闹灾荒,他是一路随流民来到的明置府,偶然遇到衙门捉拿凶犯,他便出手帮了一把,当时的县令见他身手不错,便在衙门给他谋了一个捕头的职位。

      “袁捕头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是。”

      一位黝黑精壮的中年人带着一个白净瘦小的少年忙躬身行礼。

      中年人叫余丰,他家世代是明置府的仵作,上一任仵作余海良是他爹,此人验尸的手法颇为厉害,只不过年老退休后仵作一职袭给了他的儿子,后来没几年老仵作乘鹤仙去了,没承想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混着日子,拿着响银,本事没学会,只学会了官场上的阿谀奉承。

      余丰露出谄媚的笑容,“大人,死者是中毒而亡,呃……此毒名叫雷……雷。”

      楚云衡目光看向中年仵作,发现他面露痛苦之色,竭力回想着什么,词都背不好,一看便是弄虚作假之辈。

      楚云衡冷笑一声,倒也没过分深究,他径直走向尸体,拉开白布,露出了一张青黑色的脸,毫无生气,看上去有些可怖,楚云衡低声问道,“雷什么?”

      而此时那名白净瘦小的仵作站了出来,回道:“回禀大人,是雷公藤。”

      楚云衡望去,少年声音很轻、很淡,却又很坚决。

      余丰立马赔笑道:“是,对,就是雷公藤。”

      楚云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余丰有些心虚,立即噤声。楚云衡看了一眼少年示意他继续说。

      “死者身上有大片明显的外伤,背部与胸部有殴打伤,也有鞭挞留下的伤痕,头骨上还有一处击打伤,卑职在发丝中发现了瓷土,大抵是瓷瓶样式的东西,但这些都不足以致命,真正令死者身亡的是一种名叫雷公藤的毒药,此毒服后腹痛不止,指甲也会呈青紫色。”仵作说完掀开了一侧的白布,露出了林清青紫色的指甲。

      “而且......”

      少年犹豫了片刻,“从死者中毒后的反应来看,死者身上的外伤是中毒身亡后才有的。”

      楚云衡望向他:“你的意思是鞭尸?”

      少年点了点头,“我怀疑凶手与死者之间有很大的仇恨,是仇杀。”

      “还有薛大,他除了头部无击打伤,身上的外伤与所中之毒都与林清别无二致。所以......初步判断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楚云衡点点头,问道:“你也是衙门的仵作?”

      楚云衡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些探究的意味,面前的少年身材瘦小,只是眉目间太过于清秀。

      少年眼神坚定道:“是。”

      楚云衡微微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对劲,“你叫什么名字?”

      楚云衡看到少年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便听见他说:“卑职叫……卢挽月。”

      楚云衡下意识看向了他的耳垂处,心中便有了结论,随即他遣散了屋内的人,只留下了卢挽月。

      “女子当仵作应是不易。”

      卢挽月听完面露惊恐之色,跪拜在地,“大人,卑职无心欺瞒,只是男子身份对于仵作来说更为方便,请大人恕罪。”

      “余丰这些年在官府都是你在帮他?”

      卢挽月:“是,我娘病了,家里无钱医治,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我验尸手法不错,便找上了门,给了我家一些银子治我娘的病,收我为徒,让我在他手底下做事。”

      楚云衡:“他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卢挽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知晓在大靖女子当仵作很不容易,为了能当上仵作验尸,我从小就以男装示人,大人是第一个看穿我女儿身的人。”

      “请大人恕罪,不要赶我走。”

      楚云衡笑了笑,“我几时说过要赶你?”

      卢挽月抬头,“那大人是……”

      楚云衡:“新官上任总要放三把火,衙门不养闲人。”既然余丰没有真才实学,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衙门做事了。

      “你很喜欢当仵作?”

      卢挽月目光坚决,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激动:“喜欢,从我记事起,我就告诉自己要做全天下最厉害的仵作。我要向世人证明,女子也可以当仵作。”

      楚云衡弯唇温和一笑:“姑娘终有一天会得偿所愿的。”

      “我不会赶你走,你安心在衙门做事,明置府有你这样的仵作很好。”

      卢挽月眼眶含泪,有些意外,“谢谢大人。”

      “大人与旁人很不一样。”

      楚云衡温和地笑了笑,“都是来这世间走一遭的,有什么不一样。”

      “从小到大,旁人听了我的话都会讥讽我一番,觉得我不自量力,还会附庸一些迂腐的话来恶心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后院才是女子的天地,我不苟同,不想同他们争论,因为女子为人处世,已很是艰难。”

      “唯有大人,是第一个说我当仵作很好的人。”

      “有大人在,是明置府百姓的福气。”

      门外袁世青敲了敲门,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袁世青:“大人,有晚上巡逻的更夫前来禀报,说昨夜看见林清从春玉楼里出来了,还说林清当时身形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袁世青:“据林府小厮所说,林清昨夜并未着家,若更夫所说属实,林清昨夜是从春玉楼出来的,那么春玉楼就是林清死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楚云衡沉着片刻:“去春玉楼。”

      .

      春玉楼。

      碧瓦朱檐,层楼叠榭,楼内的檀木上悬着薄如蝶翼的罗帐,珍珠作帘幕,风起绡动,如坠云山,极具奢靡之气。

      楚云衡有些头疼,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换句话来说,他对青楼的印象可谓是非常的差,从前在上京为官的时候,他的同僚多以流连风月之地为一种韵事,一个两个在青楼总会结交个红颜知己,一日休沐,他们非拉着楚云衡一同入席。

      不仅如此,还给楚云衡找了一位天仙似的头牌相陪,可楚公子向来洁身自好,出尘不染,哪怕美人陪坐身畔,他也从不逾矩。

      楚公子虽不喜欢但也未冷着她,反而客客气气与那位头牌姑娘相谈,言语间从不使她尴尬,对于女孩子,楚公子向来是周到有礼的。那姑娘也是个懂事识礼的,未曾有出格的举动,就这样,两人喝酒吟诗,看上去好不风雅。

      本来楚云衡对‘青楼’的初体验应是很好,可就在临走之时,碰到了个喝得不省人事的纨绔断袖,那人见着楚公子后魂都没了,拉着楚云衡便蹭了上去,嘴里还说着:“什么时候来的小倌,王妈妈也不早点带过来。”

      接着,那人自然是受到了楚公子‘温柔’的一脚,没想到那人躺在地上嘴里还在不清不楚的说着:“美人的脾气我很是喜欢,待会我肯定好好疼你……”

      同僚们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了,空气中都满是沉默,青楼的王妈妈见了这场面差点吓晕过去,而被当作“小倌”的楚云衡差点当场拔剑劈了这个纨绔,于是,青楼便在楚云衡心里留下浓墨般的坏印象,自那以后也再没人敢请楚云衡去青楼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楚云衡叹息一声,罢了,都是为了查案,他忍。

      楚云衡与袁世青刚进门,脂粉气便扑面而来,青楼的老鸨见有男客来,扭着水蛇腰矫揉走来,刚想出口介绍姑娘,便被袁世青的捕头令牌给硬塞了回去。

      老鸨惴惴不安的整了整衣服,立马老实的问道:“敢问官老爷发生了何事?”

      袁世青收了捕头令牌,“既然来此,便是有事情问你,还请找个好说话的地方。”

      那老鸨点点头,忙道:“是是是,两位请随我来。”

      待到老鸨厢房坐下。

      老鸨:“大人有何事要问?”

      楚云衡:“昨日林家的小公子林清可曾来过。”

      老鸨思量了片刻,“来过,他是来找花娘,花娘是我们春玉楼的头牌之一,林清公子是她的常客,林清公子一来便都是去她房里的。”

      楚云衡:“他何时走的?”

      老鸨:“说来也怪,要是往日,林清公子都是宿在花娘这里的,昨夜里不知怎么了,林清公子戌时便从花娘房里走了,走的时候好像还喝了许多酒,哎哟,看上去醉醺醺的。”

      老鸨:“奴家多问一句,不知林清公子怎么了?”

      半响,楚云衡沉声道:“他死了。”

      老鸨大惊失色,“死了?大人,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楚云衡沉思片刻:“我能去花娘房里看看吗?”

      老鸨:“请随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攻的乳名长筠 [jūn]只有爹娘和……亲近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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