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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一语道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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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马车摇摇又晃晃,就在尹裴快要陷入浅寐时,马蹄轻敲了数下地面,缓缓停住了。
颜三掀开帘子,轻声唤醒了他。
尹裴睁开眼时愣了一瞬,眼前的哪还是大漠似火的阳、江南明媚的水,顿时有些丧气,他整了整衣冠纵身下车,脚方触地,步子忽然一滞,几乎是电光火石间,错肩,反手夹住了一支破空箭弩,背后又是一寒,剑风夹着凌厉劲气接踵而至,尹裴敏捷地后仰抬腰,顺势避开了剑锋。眼见偷袭未果,挥剑那人毫不显慌乱,横剑斜削,矫似灵蛇,一招“流星赶月”将尹裴半身尽数罩住,长剑抖出白芒点点,有如星雨纷飞,目眩得令人看不清剑刃所在。尹裴心中暗赞声好,急身错步闪避,趁来人剑式未转之际,身形一矮,手中短箭奇快无比地戳向那人腕上阳池穴。
愣在一旁的颜三还来不及看清,只是转眼间便听“哐当——”一声,剑已从偷袭那人的手上脱飞而出,一声痛呼惊叫随之响起。
“啊——”
失了剑的锦衣少年匆忙缩回手,抱着手腕一个劲地揉,浓长的眉也拧成了结,痛得哇哇大嚷:“小皇叔,你明知道是我还这么用劲!好痛好痛!亏我怕伤着你还把箭头削了!”
“痛了你才记得牢。”尹裴眉眼一挑,“靖绥,你道偷袭人那般容易?你把箭头削了却留下这么三片箭羽,风一吹就直晃悠,不仅声响大,准星就跟没一样。”他将手里的短箭凭空抛给了靖绥,又笑道:“瞧你的个儿长了不少,武功倒也精进了,可人怎么还那么粗枝大叶的。皇叔这是在教你,记住了,下次偷袭时多用点心。”
靖绥揉着手,整个哭笑不得。
“难怪呀,刚才三哥看到我这支箭时,笑得那么诡谲。”
听靖绥突然提起了三皇子,尹裴迈进大门的脚登时悬在了半空。怔了一瞬,他停下步回头问:“靖嵘知道你要来找本王?他为何不同你一道来?”话一出口他又默然了。且不论他现在身份特殊,就算没发生中毒一案,那个高傲如鹰的少年怕也不会再同自己亲近了。怪只怪当时那些话,双方都说得太满……心头憋闷,他微一叹气,快步踏进了门内。
靖绥扭头正要跟上去,身侧忽然闪出一个矮胖胖的身影。
颜三瞧出自家主子面色不对,堆出了满脸笑意对靖绥哈腰道:“五皇子,王爷连日奔波,实是心力疲惫,方才在马车上便嘱咐了小的回府后即刻沐浴休息。再说,这天也快二更了,要不请五皇子也先回?”他说到这儿,精明的小眼睛眨了眨,“待颜三哪日把校场打拾干净了,再去请您过来。”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低,似是怕旁人听了去。
“哈哈。有你的老颜。”靖绥朗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脚尖挑起地上的宝剑,收了入鞘,转过身跺着快意的小步离去了。刚出不远,霍然瞥见高墙拐角的阴影处立着一人,他心头一惊,本能地便要出声质问,可在下一瞬看清那人面容时,这句质问顷刻化做了一声惊呼。
“三……”
“嘘。”暗影处那人将食指竖在唇前,微笑着瞥他一眼,又回望向王府大门的目光里,满是喜悦。
靖绥一路上兴奋雀跃,回到皇子府后竟一时忘了要绕道直奔向内院,脚刚踏进院门,迎面便见一道月白身影斜倚在门旁。那人抱着双臂,璨生生的眸子半眯着,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靖绥的脑子蓦然想起什么,浑身一个寒噤。
“那,那个,从……”
“殿下,天都这么晚了您是要出去呢,还是……才回来?”
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他身上,靖绥不由得又是一哆嗦。得,看样子明日别想出门了。他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挨到那人面前。
“从宣,我明天会抄三篇《论语》。”
“殿下,……”
“再加一篇《诗经》。”他抢着说完,用眼角偷偷瞄了他一眼。
白从宣的脸绷得紧紧的,也懒得再和他绕弯子:“殿下,从宣下午的话你到底听进了么?晏王那儿你暂时去不得。”
“这去都去了……”嘴里嘀嘀咕咕,靖绥一抬手挽住他的手臂,笑得极是灿烂:“从宣,小皇叔有七年没回了,我去见见也是应该的吧?”
“对,应该。可殿下也不想想,皇上为何急着招晏王回京?”
靖绥一下傻了眼。白从宣微叹口气,见他衣衫湿濡的站在雨里,微散的头发一缕缕贴在了身上,心头不忍,黑着脸将他扯进了屋,转身唤人去备浴水。
“从宣,莫非,是为了下毒那事?”靖绥愣了半晌,冷不丁的爆出这一句。
放下为他备的干净衣物,白从宣自屏风后走出来,展颜一笑:“殿下倒也明白。”
“可是……这和我见皇叔有什么关系?”话出了一半,被一记眼刀煞回了他喉间。白从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英俊朝气的脸,眼中光彩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摇头苦笑起来:“五皇子,您说这天底下有谁犯了案,是大臣们审不了非得劳动晏王的?”
他一字一字说得极慢,靖绥却听得一凛,心下忽然一个念头掠过,“难道……难道父皇怀疑……”他张开嘴呐呐地说不出,只是紧紧注视着他。
白从宣迟疑了片刻,对他慎而重之的点了点头。
仿若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靖绥木然跌坐在椅上,双手死劲箍住扶手,胸口背心凉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