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纪》梅子西边

3、第三章 幼子靖玄

　　就在尹裴神思不属之际，殿外响起的一阵轻微扣门声将他惊醒。随即一个清越的嗓音隔着门透了进来：“父皇，是儿臣。”
　　听到这个声音，皇帝的面容瞬时温和下来，甚至在眼底还流露出些许慈爱温情。他瞥了一眼尹裴，笑道：“靖玄吗，进来。”
　　靖玄？尹裴心头一颤，霍然望向门口。夜风在殿门推开那一刹猛灌进殿内，烛火在风里烁烁摇曳。光影交错间，他隐约看到宫帐后现出的一个消瘦身影，步态轻逸，若柳扶风。
　　徐步入内室，靖玄刚要开口，目光忽然落在尹裴身上，一下也怔住了。
　　“玄儿，还不见过你七皇叔。”
　　靖玄回过了神，琥珀色的眸子灵动一转，笑出了满天星辉。“皇侄靖玄拜见七皇叔。”言罢，便要拜下。
　　尹裴倏地起身，探出手将他稳稳扶住。靖玄微觉得诧异，半委着身子，亮亮的眸子向上眺，入目的却是他七皇叔古怪的表情。
　　尹裴抓得极紧，神情激动，欲言又止，甚至丝毫不觉靖玄因痛楚而微微拧起的眉。
　　皇帝看在眼里，轻咳出声。尹裴顿觉自己失态，有些尴尬的松了手。
　　“你们叔侄两也别站着了。来，玄儿。”皇帝冲靖玄招招手，拉着他坐在了床沿：“玄儿，你怎么又来了？朕不是说过你身子单薄，这送药的事让太医们做便是。”
　　“父皇，是玄儿做的不好吗？”靖玄乖巧地侧头瞧他，眸子明亮有神，见他父皇不语，续道：“那便是了。既然玄儿没做错什么，往后父皇的药自还由我来送。换做别人，父皇您肯，玄儿也不答应。”
　　他笑得极是轻快，抬手比了个手势。侯在一旁的内侍太监低头躬腰，将手里的药碗平送到他面前。靖玄接过，随手放在唇边泯了一小口，“冷热刚好。”转眸一笑，将药碗递给皇帝。
　　在靖玄将碗递到自己嘴边的时候，尹裴已是看得心惊。若那下毒之人还未死心，试药的靖玄岂不……他慌忙看向皇帝。皇帝只是摇头，对他这个幼子半是娇纵半是无奈的叹道：“朕真不知你这性子是谁惯的。”
　　“自然是父皇和母后。”
　　“咳——”
　　一口汤药差点没呛到。
　　皇帝喝完，将药碗递给靖玄。靖玄心满意足的接过，再服侍他漱过口，这才由内侍陪着退下了。
　　直到他的背影隐在了殿门后，皇帝迎上尹裴的目光，轻笑一声，解答了他的疑惑：“药在出太医院时，已经验过。”语罢，靠在背后的软枕上，舒了一口气，缓缓道：“说来是朕这父皇对不住他，十年前让他受了那么多苦。瑾妃去世后，朕心疼这个幼子，再加上皇后同他生母情同姐妹，便让他过继了过去，这几年就一直住在宫里。”
　　尹裴自是清楚，皇子成年后，都会在宫外另设府邸，除了太子还住在东宫端华殿。
　　皇帝望着他，沉默了片刻，道：“而朕生辰那日，玄儿和皇后一同去了灵泉寺为朕祈福，并没参加。”
　　尹裴凝眉。也就是说，那个“几位皇儿”，不包括这位七皇子靖玄了。脑子忽然闪过起方才靖玄偿药的那一幕，他心口不由一窒。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了。

　　尹裴走出宫门时，已过酉时。天空下起了朦朦细雨，夹着寒风吹在人身上，黏湿冰凉。颜三远远瞧见了他的身影，急步跑了上去，将手中捧着的一件丝锦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尹裴越过他的肩膀往前瞅了一眼，回京时的那几匹快马早就换成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季楚修何时变得这般细心了？他心中好笑，随口问了句：“是季将军准备的？”
　　颜三的回答大是出乎他的意料：“不是的，主子，马车是太子殿下的。一个时辰前殿下路过这儿，见天阴了硬要留给您的，奴才推不过，只好谢了。”
　　‘路过’……尹裴弯弯唇角，“既然是太子的好意，颜三，上车，回府。”
　　车轮咕噜咕噜的碾在地面，马车轻微的颠簸着。车内温暖如春，尹裴坐在软垫上，面无表情地背靠着缎壁，闭上了眼睛。
　　连从前那个敦厚木讷的太子也学会这么做了，朝廷如今的局势真变得如此风云莫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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