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9、重逢

　　申浮回头瞥一眼牧令词离去的身影，满意地吹了声口哨，随即松开了攥着隗夕衣角的手。

　　“伯大人，尚书省陈敦一案，有些具体事宜还请借一步说话。”

　　“我也正巧要找大人了解此事。鄙人府邸在附近，不如到寒舍一谈。

　　申浮欣然应允。回头向隗夕努了努嘴。

　　隗夕瞪了他一眼，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得已跟了上去。

　　到了伯府 ，申浮让隗夕守在里屋门外，和伯巳进了屋内谈话。“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熟悉熟悉府邸的构造。别到时候在这里面迷路。”申浮走前凑在隗夕耳旁说。

　　男人和伯巳关在屋里谈了约一个时辰，隗夕便抓紧时间摸清了府邸的大概情况，府邸虽阔大宏伟但构造规整清晰，守卫不少，她凭着男人给的玉佩，几乎畅通无阻。当她回到屋外时，申浮正在和伯巳笑谈着走了出来。

　　“不知这位姑娘是——”

　　“哦，这是我的贴身侍卫。”申浮笑笑。

　　“没想到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好身手，能够做申大人的侍卫，在下佩服。”伯巳摇头赞叹，却拿他那双贼眉鼠眼瞅着隗夕，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拜别伯巳后，申浮把隗夕带回了府邸。府邸自然是富丽堂皇，据说男人倚仗着自己权势，嚣张跋扈，建了超越自己的官职礼制的府邸，当今圣上忙着处理新朝的事，也就放任着男人肆意妄为。更为奇异的是，申浮一派心狠手辣的作风，侍女们对他不仅惟命是从，还心悦诚服，甚至有那么点仰慕的意思。

　　这样的蛇蝎心肠的老男人送给我我都不要。隗夕心里默默道。

　　她忽然想起在牧令词府中的日子，也是一群婢女叽叽喳喳地和她聊着八卦的场景。牧令词，也不知道怎样了，大概以后会离她的生活会越来越远吧。上次不辞而别，这次又猝不及防撞上，大概换作谁都不好受吧。

　　隗夕啊，你做人真不够义气。

　　隗夕觉得心口堵得慌，便朝婢女摆摆手，回屋里倒头睡到天暗。多日以来，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梦了，申浮心情很好，没有再干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梦里的兄长依旧很亲切，在申浮喂隗夕毒药时一脚将申浮踹飞，申浮吓得屁滚尿流。兄长把她背回家，炖了又香又温暖的鸡汤，一口一口地喂着。看着她脸上的伤，他转过头偷偷抹眼泪。只是梦里的兄长轮廓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任凭她怎么哭，也再没有回来过。

　　这么多年了，隗夕无数次梦见隗江，结局或喜或悲，现在她觉得，还是结局悲的好。如果一个美梦忽然醒来，空落落的房间，什么也没有了，这样的悲伤往往伴随着她一整天，直到入眠。

　　隗夕醒来时，只听得门外一阵骚动，还夹杂着苦苦的哀求声。原来是申浮的一个手下在行动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逃了回来。

　　“主子，求您饶了我吧。给您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在地上苦苦哀求。

　　申浮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随即几个侍卫便上前将人拖出了府邸。

　　用膳完，隗夕看到申浮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她走过去，申浮注意到人影，没有说话。

　　“你都看到了吧。办事不利的人，真让人操心。

　　“可惜我也是这样的人。”

　　申浮笑了笑，“如果你做错了事，也是这样的结局。”

　　隗夕低头微微一笑，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她早已看惯江湖的血雨腥风，不守规矩的人没有好下场。

　　“识理。”申浮明显开心了不少。

　　“人死了，却把一烂摊子留给我。算了，今晚趁热打铁，直接把知道他身份的人杀了。” 申浮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杀了今晚!”隗夕直接跳起来，碰到个这么雷厉风行的主子，她真是三生有幸。

　　“嗯有什么问题”申浮摊了摊手。

　　“只是这么急，我还没准备好……”隗夕弱弱地嘟囔了一句，“好吧……我要杀的是谁”

　　“御月派二当家董六和他的徒弟祁杨。”

　　“你也太抬举我了。御月派不是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能惹的起的。”

　　“趁着他们还在惊慌中，应该还打探不出来是我派的刺客，最多只知道他身上的纹印是属于清风帮的。也不敢轻易打草惊蛇。若你再拖延下去玩，指不定他们会散播消息，到时候你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了。”

　　隗夕咬牙切齿地盯着申浮，申浮则双臂交叉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御月派是盘踞江湖榜的老三，一般人除了脑子出了毛病都不敢与御月派的人正面交锋。他家的武术招式基本的就有二十六套，其中致命的就有“马踏飞燕”“黄沙走烟”“雪山啸虎”三套连招，常人看个百八回都记不住，但隗江仅仅看过两回，便将招数悉记于心。他曾经和隗夕详细讲述和演示过这三套连招，可惜的是隗夕那时候还小，到现在只记得三四分了。记得他们家的招式一一击破才能勉强赢过，何况她是个半吊子出身的。

　　隗夕蹙眉沉思了许久，忽然抬起头，对申浮说道：“给我两天时间准备，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个痛快。”

　　申浮拂袖转身，看隗夕的眼神有微妙的变化。

　　“成交。”他道。

　　黎明方临，东方微白，霜店雄鸡打鸣，隗夕早早整理好衣装，去到了一偏僻的小山坡。山坡下有一弯小溪潺潺流过，清澈见底，风景着实幽美。这是隗夕刚来京城时发现的一处好地方，她有时也会偷偷跑到这来静心。

　　她从剑鞘中抽出枫剑，双指一捻剑诀，脚尖擦过地面，飞旋一圈，纵身起跳。剑锋宛如游龙在隗夕的掌控下变化莫测，隗夕一边舞剑，一边回想着御月派的招式。她虽然天资不如隗江，但好歹天赋稍高于常人，于是渐入佳境，御月派的招式竟然在隗夕身上运转如流水，隗夕不由地感到十分诧异，仿佛魂魄从□□中抽离开般，升至无我之境，只不过两个时辰二十三套招式便被全数练尽，只剩下最为困难的终极三连招迟迟无法破解。

　　秋长渭一惯闲云野鹤，行走于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恰巧经过南山的小山坡，只听得群鸟惊起，纷纷窜出山林，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他刚往前走几步，忽然耳旁一阵疾风，他侧身一闪，指尖接住飞物，竟是一片落叶。他抬头一看，前方一袭红衣飞舞于空中，长剑翻转，白昼生花，落叶随剑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