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10、秋高人赐教

　　御月派？他脚步一滞，仔细一看，却发现眼前的女子对御月派的招式还有几分生疏，显然不是御月派门下弟子。

　　那么他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跃上最近的一棵树，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反反复复地练着“马踏飞燕”，反反复复地在这一招上卡壳，重来，卡壳，重来……

　　最后那女子“咻”地把剑扔了，一屁股坐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叫骂着“累死我了，怎么这么难？气死我算了了！！”

　　秋长渭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

　　隗夕被“马踏飞燕”搞得筋疲力尽，这才察觉有人在盯着她。她转过身去，撞上秋长渭的目光，四目相对，隗夕被吓得一激灵，尴尬地坐在原地。秋长渭抱着剑，倚在近处的一棵树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哈哈，那个你怎么在这？”隗夕赶紧拍拍屁股爬起来。

　　糟了，这下脸可丢尽了。她感到脸上似有火在烧，

　　“御月派？”秋长渭有些意外。没想到竟是这女子。

　　“呃对，正是……御月派的功夫看着真叫人眼馋，一时兴起，随便练练……”隗夕不动声色实则声音越来越小。

　　“……”秋长渭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打算走的意思。

　　隗夕心中一惊，感觉大事不妙，如果事情被秋长渭知道，不指定会怎样。她抓了抓指头，准备转移话题。

　　“好巧啊，今日能在这遇见秋公子，下走有些惊讶。不知秋公子只是路过？”

　　“休息。”秋长渭没有一丝波澜地说到。

　　“哦……”隗夕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

　　秋长渭大概猜到了隗夕的意图，江湖上的门派的武功各有其法，若不是想和御月派弟子交手，很
　　少有人能特地苦练。她孑然一身，也不知是何门派，在这干练，恐怕就是把半辈子耗在这也不见得能自学成才。

　　“力不可用在脚上，集力于指尖，极快转动剑身，以剑气带动全身，以内力带动剑出。”

　　“竟是如此！”隗夕又惊又喜，惊的是秋长渭是个大好人，竟肯开金口指点迷津，喜的是困扰她许久的难题被一语点破。她兴奋地起剑，默念要领，凝魂聚气，真气鼓动衣袖，那剑使得得心应手，只第一次就成功。她又趁热打铁练了几遍，越发身轻如燕，掌握了精髓。

　　秋长渭全程在一旁观摩，不动声色。

　　“多谢秋高人。”隗夕喜出望外地朝着秋长渭拜了一拜。

　　“……”秋长渭移开目光，没有回应。

　　“对了，想请问高人是否还知道其他两招‘黄沙走烟’、‘雪山啸虎’？”

　　“……”秋长渭不置可否。

　　隗夕心生喜悦，看着秋长渭的表情，应该是默认了。她知道秋长渭武功高强，但是没想到连御月派的绝招也了然于心。她不禁对秋长渭又心生了几分崇敬。

　　“高人能否高抬贵手，屈尊指教后辈？后辈铭感五衷。”隗夕倒悬长剑，拱手大拜。

　　“不行。”秋长渭干脆地回绝。

　　“高人……”隗夕失望地瘪瘪嘴，想了一想，感觉自己确实有些得寸进尺。

　　秋长渭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又抛下一句：“和御月派交手，十有九败。”

　　隗夕心头一震，才发觉自己的目的已被人知晓。

　　“多谢高人提醒。只是，还烦请替后辈保守此事……”隗夕还未说完，秋长渭已无了影踪。

　　秋长渭知道申浮，知道御月派，若是他把申浮和御月派联系到一起，就暴露了。不过，秋长渭一向不插手朝廷江湖纷争，想必也不爱管闲事。隗夕转念一想，又放心了许多。

　　自从秋长渭离开以后，隗夕便一蹶不振，半条命都没了的样子。最后两招一点思路都没有，也不知从何入手，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眼看夜幕迫近，一天就要过去，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和御月派蛮干，那么她连自己死时的惨状都想象出来了。申浮是个绝不手软的人，想杀就杀，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只威不足惜的蚂蚁。

　　溪对岸已经亮起点点灯火，炊烟也渐渐不再飘出。隗夕在溪旁坐下，四周都静悄悄的，远处有几声犬吠和孩童妇女的叫唤声。兄长曾经说过，人无绝境，如果她陷入了绝境，他一定会来。可是，现在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兄长也是真的见不到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人无绝境，那么，就继续练吧。

　　秋长渭从秋崇明那儿离开后，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暗下来天空，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白天的山坡。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个孤独的身影。看得出来她已经累得虚脱了，拿剑的手有些抖。

　　“砰！”她将剑狠狠插入地，从衣中掏出一个干瘪瘪的饼，坐在溪边啃了起来。啃着啃着，她轻叹了口气，便把剩下的半个饼包好，塞进衣兜里，然后抱膝望着夜空，看起来有些凄凉。

　　秋长渭犹豫了一下，朝隗夕走了过去。隗夕把头埋进膝盖里，完全没有察觉到旁边的人。秋长渭也没打扰她，负手立于一旁，一个白衣侠士，一个啃着饼的女孩，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隗夕抬头看到秋长渭，愣了一下，窘迫地笑了笑。

　　“有那么重要么？”秋长渭问。

　　“很重要。不过也无所谓，我快学会了。”隗夕若无其事地一边说着一边拔出剑，朝秋长渭挥了挥手，准备走人。

　　“别装了。”

　　秋长渭用余光瞥了一眼隗夕， “我给你演示一遍。至于会不会看你自己的造化。”

　　隗夕的脑袋嗡了下，迟疑地半转过肩，还未来得及答应，

　　便见秋长渭指点剑鞘，那长剑 “咻”地飞了出来。

　　他伸手接剑，反转剑背，盘旋来去，刀光剑影中，秋长渭挺身纵出三步，跃上半空，将剑往身下一递，脚尖一挑，剑被踢上半空，劈裂落叶，如龙游走，他飞身用右手搭定剑锋，势挟真气，左手把住剑柄，连连进攻十步，攻势凌厉至极，削得风声嗤嗤而响，一棵大树被拦腰截断。

　　隗夕盯着眼前的少年，有些恍惚。他仿佛与剑融为一体，顺风而生，宛如风挟狂沙，浪吞白滩，月光下长剑如一泓秋水，映衬着秋长渭灵敏的身姿。

　　秋长渭收起长剑，看了一眼还处在呆滞状态的隗夕。

　　隗夕回过神来，撞上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慌乱。

　　秋长渭擦拭着剑，似乎是等着隗夕演示。他料到隗夕肯定没看清，但他绝不可能再重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隗夕没看清招式的原因，是全在看他了。

　　“该死，我在干什么。”隗夕暗自嘀咕着，果然有些迷茫，慢吞吞地拿起剑，扭捏了一会儿，只得硬着头皮上。令两人都意外的是，尽管没有刻意回忆招式，隗夕的身体却仿佛有记忆一般，完完整整地将两招连贯地打了下来。秋长渭颇有些意外，这样天赋的女子，他还从没见过。

　　隗夕低头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秋长渭，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这算是……掌握了几分？”

　　秋长渭只点点头，没有评价。

　　隗夕看着秋长渭的眼睛亮了亮，嫣然一笑，很是开心。

　　“大侠之恩无以回报！”隗夕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下魏夕，若高人日后有需要后辈效力之处，魏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这倒不用。”秋长渭看着隗夕，目光有几分探寻。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世间，总会有几个人相似吧。”隗夕发觉秋长渭眼中的异样，笑笑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