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56、嫘祖坊

　　隗夕回了牧令词一个笑，“和初见一样，还是这么临危不惧。”

　　“亡命徒天下千千万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想我命中应当有贵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贵人？”隗夕撇撇嘴，“不会吧牧大人，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说漂亮话了，刚才还不是让我不要舍身救你吗？”

　　牧令词挑眉一笑，“你怎知我说的就是你？”

　　隗夕一怔，被牧令词硬生生堵了回去，“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她拧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得说出这句话。

　　牧令词笑道：“贵人不是唯一的，今日救我的便是贵人，明日救我的也是贵人，可你从前于我有恩，应当是我的大贵人。作为回报，大贵人，我给你说个稀奇的事。”

　　真是漂亮话一套一套的。

　　隗夕叹了口气，真就把脸凑了过去，侧着耳朵靠近牧令词。

　　牧令词看着上当的隗夕，不禁暗笑。本不打算说些什么，可她还真就凑上来。他盯着隗夕的侧脸，顿了顿，拱起手挡在她的耳外。

　　话罢，他笑着把身子撤开，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一脸吃惊的隗夕。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

　　隗夕再过了半晌，才迟迟地答应了一声，牧令词告诉她的这件事确实令人意想不到，估计全天下也就他那鹰眼能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忽然萌生出感伤与艳羡的双重滋味。如今她与牧令词是好友，她不会背叛他，也相信他的想法与她相同。可是，在恩怨纠葛这条路上，又有太多昔日的好友兵刃相见。如果牧令词能够帮帮她，她甚至觉得复仇的梦可以成真，如若不是，一旦坦白，一切归为虚空。

　　她想到这，咬着下唇，仿佛想要趁热打铁，直接什么都倒出来。

　　可是牧令词似乎没有发觉她有话说，又把身子转了过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讲话。”

　　隗夕追上他，明明只是几小步，却恍如梦境降临，四周的色彩急剧褪化，只剩下牧令词挺拔如竹的背影。她的喉咙这次没有被扼住，却依然有一种强烈而熟悉的窒息感，明明她追上了他，可是却如同做梦般没有永远追不到似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

　　牧令词的声音穿透诡谲的梦境，让她停下了脚步。

　　“什么地方？”

　　他侧头瞥了她一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们到的地方是一家铺子，隗夕刚踏进去时，差点以为牧令词带错了地方。

　　“嫘祖坊。”她念出牌匾，琳琅满目华丽素雅的绫罗绸缎五彩衫衣让她一时移不开眼。

　　女掌柜看到气宇不凡的牧令词，绽开笑脸迎着二人。“掌柜的，有没有合身的绸缎，挑来给这位姑娘试试。”

　　“诶诶诶！”

　　隗夕眼疾手快地拉住女掌柜，“且慢！牧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牧令词笑着摇摇头，“我不懂这些，但是估摸着女孩子家应当是欢喜这些的。”

　　隗夕的脸登时泛红，虽然她打小就不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自然对打扮貌容也不多加上心。可是云想衣裳花想容，人对美的事物免不了喜爱几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家，对着这么多漂亮的衣服说不动心是假的。

　　“牧大人，你要感谢我，挑一个好点的酒馆请我大吃一顿便足够，这些花哨的玩意就不必了。”隗夕即使再馋，也不愿受这么贵重的礼。嫘祖坊是京城有名的布坊，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们都兴他们家的绫罗绸缎，款式多样，色泽明艳，正衬她们胭脂涂抹的红脸蛋，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这绫罗绸缎本身就价值不菲，嫘祖坊仗着越做越大的招牌，要价要的厉害。

　　“姑娘，你有所不知，坊里最近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织锦缎子，那些个小姐们抢着要，我瞧着里面有几个色正适合你，我拿来让您瞧瞧。”精明的女掌柜听隗夕一口一个“牧大人”，喜上眉梢，愈发殷勤起来。

　　隗夕忙喊着她，她一手就抱来几匹缎子，藕荷色，梅子红，还有玄石黑，都是隗夕喜欢的颜色。牧令词的目光落在一时有些痴痴的隗夕身上，轻笑。。

　　“衣食住行一样都离不开，上回吃了，这回我想要送点衣服遮风挡雨，连这份心意魏姑娘都不领么？”

　　“不是不领，只是—”

　　隗夕有些难以启齿，这几匹布不仅贵重，而且让一个同龄男子送布做衣裳，总归怪怪的。

　　“不会是怕我付不起这几个钱吧？”牧令词打笑道，“若是我买不起，底下的那些人又是如何盖谋生的了？”

　　女掌柜睃了一眼脸更红的隗夕，又挤着眼瞄向牧令词，心中已约莫弄懂了两人的关系。窗户。纸没戳破，女的羞，男的木，这成什么话？还得让她来当一回月老。

　　“这位公子，姑娘顾忌的不是您的钱，穿上这几匹布做的衣裳，还怕找不到人家？”女掌柜掩着嘴笑。

　　牧令词懂得多，偏偏在这一茬少了根筋，把掌柜的话在脑子里捋了又捋，才抬起头，对上女掌柜狐狸般发光的眼睛。他的眼波微动，流露着不明的情绪。

　　隗夕涨红了脸，她没有想到女掌柜直接把话挑明了，恐怕是多想了。她也不知怎么回话，尴尬地抓着衣角。

　　“呵，”牧令词又摆起温和的神态，笑道，“姑娘是女中豪杰，又怎能与深闺女子相提并论。”

　　女掌柜一时吃了瘪，不知牧令词是几个意思，净说些风凉话。

　　“我听说滇南大军即将师还，这布正是滇南特产，申大人从前是滇南军的将领，穿上这个也应应景。”

　　牧令词转身对隗夕说，不等她同意，便自作主张地让女掌柜把缎子包了，先一步踏出铺子，回头笑着示意隗夕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