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55、相护

　　“户部尚书陈宗和擅自免除青州秦元宝地税。”秋阳赋把纸条嚼碎了咽进肚里，“这怎么可能。”

　　负责传话的小厮隔着铁栏杆望着憔悴了许多的秋阳赋，无法将他与昔日的形象联系起来。

　　“皇帝怎么处理此事？”

　　“交由大理寺全权处理。”

　　大理寺？秋阳赋的鼻子发出一声闷哼，谅陈宗和也不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皇上要是真的相信了，还不得亲自处置他，其中必定是有什么缘由。

　　“你去让陈宗和给我传话。”

　　秋阳赋依旧保持着趾高气扬的语气，看着小厮离去，忿忿地把狱卒刚送上来的冷饭踢翻。

　　陈宗和的纸条很快传到牢里，“为除掉秦元宝设局，勿惊惶。”

　　设局？秋阳赋狂躁地用指尖掐着纸条，把它揉成一团，碾在脚下又踩又刮。该死，实在该死！他尖叫着用头撞着铁栏杆，整个铁栏由于猛烈的撞击发出哐哐的声响，惊动了狱卒。

　　“干什么？给我安分点！”狱卒不耐烦地用棍子敲了敲关押秋阳赋的牢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亲手宰了他！”秋阳赋双手攥着铁栏，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奋力想要挣脱出去。

　　“你还是醒醒吧秋大人，今时不同于往日了。”狱卒轻蔑地嘬了嘬嘴，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秋阳赋的身子顺着铁栏滑落，他已经无力辩驳。陈宗和可是他在朝廷安插的最后一张王牌，如果连他也倒下了，他是彻底也无法翻身了。他在明，敌在暗，从前他是自由之身，尚且揪不出敌人的尾巴，何况是现在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设局，分明是为陈宗和设下的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陈宗和身败名裂。

　　死不瞑目，才是天底下最悲哀的事。

　　如今他只能放手一搏，依靠秋家这个大后台查出想要害他于死地的人。秋家的眼线遍布全天下，他就不信区区一个鼠子找不出。秋阳赋勉强打起精神，咬破手指在破布上飞速题下几个字，叮嘱传信的人务必要交到秋崇明手里。秋崇明可以不帮他，但绝不会放过消除一个威胁到秋家的人。

　　他望着小厮携血书离开，心中已经估摸有了几个人选，在妄想中确定的人选，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可若不是折服于他的胆识，他怎么可能会成为几个人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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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牧府。

　　“大人，不如用完午膳再去吧。”章管家苦口婆心劝道。

　　“午膳回来再用也不迟，在牢里头的那位寝食难安，就盼着陛下给他平反，我这个做朋友的，怎么说也得去劝劝两句。”牧令词一拂长袍，起身往牧府外头走去。

　　“大人，要老奴陪你去吗？”

　　“不必，”牧令词边走边理着袖口，“多一个人便多一份风险，探视的事本就不便走路风声。”

　　章管家喏了一声，便停在原地目送着牧令词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从牧府到大理寺天牢的路不短，牧令词在中途下了马车，独自走最后一段爬坡的路程。走到半路，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声交谈，顿了顿，又往左侧小径折了回去，避到墙后，注视着远处的人走近。一人正是尚书省左仆射胡千远，另一人看着有些面熟，是朝廷里难得的女官白凉。

　　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牧令词心生疑窦，这白凉平日里沉默寡言，怎会与胡千远交好，两人根本不是同一路人。胡千远在白凉面前收敛了一些他的油滑，只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白凉讲话，两人渐渐走远，牧令词侧身走出，继续原路返回。

　　因为是通往天牢的路，平日里人觉着晦气，这里也成了僻静之处。牧令词提了一盒糕点，徐步缓行。几片乌云压过来，金黄的光线霎时消褪，他的脚下碾过一碎阴凉，后脚刚提，那阳光复又落在袍角。

　　几乎在这一瞬间，牧令词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把糕点盒换了左手提，立在原地不动。一个人影在光线下从背后的空中压下来，一支玄色的笔从牧令词的后脑“飕飕”地射来，他的头微微一偏，那笔又回到了扑上来的人手上。

　　牧令词不紧不慢地转身，注视着面前的人。

　　“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还请明说。”他的脸上挂起谦谦君子的笑意。

　　蒙面人勾了勾嘴角，“牧大人，你的才华我可是赏识得很。”

　　话罢，他便大力挥起笔，往牧令词胸口戳去。灌注了真气的笔尖比冷兵器更加锋利，来势汹汹，一击便可致命。

　　牧令词用左手的糕点盒一挡，蓦得瞥见一位红衣蒙面女子，如惊鸿般飞出长剑格开两人，那蒙面人被逼得连退了好几步，执笔又要杀将上来。长剑浮在女子手掌心上，驻了片刻，蒙面人已做好了接剑的准备，不料女子后仰回去，引得蒙面人一喜，提笔往前杀一步，那长剑悬浮在她指尖延伸处，狠狠地扎了蒙面人一口。

　　蒙面人捂着伤口低低地叫了几声，不甘心地抛了个迷雾阵，想要绕过女子再杀牧令词。女子登登两步，护住牧令词左右，一双眼睛冷不丁穿过迷雾似要将蒙面人钉了个穿。

　　迷雾散去，蒙面人早已失了踪影，女子摘下面罩，“没事吧。”

　　牧令词提眼看了看她，眼眸中还闪过长剑泛着的银泽，出乎意料地没有露出笑意。

　　“魏姑娘。”他皱了皱眉。

　　隗夕忙着上下打量着他的伤势，草草应了一声。

　　“你不该来这，有危险。”牧令词依旧蹙着眉。

　　“我有危险？”隗夕被逗笑了，“还是多多担心你自己吧牧大人。”

　　牧令词低下头，没有说话，缓缓地把挪动的糕点盒盖子重新移回了原位。蹙起的眉头随着手上的动作渐渐平缓，直至眉眼间又出现了熟悉的温和。一个短暂的过程，他花了比平日里多余的力气。

　　“是我该担心自己了。”

　　他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