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54、入狱

　　人总是在生死之际拥有高于任何时候的洞察能力，隗夕闭眼的时候，能感受到申浮灼灼的目光，里头锁着浓浓的担忧，那种化不开的担忧，仿佛伴随着她生命的终结。她不懂那样的目光是何意，只要挨过了这关，便是一关。

　　毒素被除去的时候，痛意是醒神的，因此隗夕无论如何受不住也无法昏过去。在一片七荤八素中挣扎，梦中坠崖和秋长渭俯瞰她如被射中的雕落下的身影的片影，随着睁眼眨眼不断闪回，在最后一次与牧令词的背影隔了一个触手的距离时，隗夕感到痛意正在逐渐褪去。

　　隗夕短促地咳了一声。

　　兰芷如骤风暴雨，来得快也去的快，几乎没有过半柱香的时间，痛感竟然在体内消失殆尽。隗夕的整个身体变得十分轻灵酣畅。

　　她微微地调整了下脉息，侧卧意守丹田，不想到很快找回了修炼气功的感觉。

　　“命大，没死，没骗你。”申浮蔑笑了一声。

　　“多谢。”隗夕迟钝了一下，问：“日后便再也不受毒素的拘束，就这么好了？”

　　申浮瞪了她一眼，“废话，还想去鬼门关里走一遭？”

　　隗夕“嘿”了一声，从铺上跳了下来，也不管刚经历了一场身体上的折磨，绕着申浮轻巧地跑了一圈。

　　“这下好了，什么都拴不住你了，得天青剑法者，得天下。”

　　隗夕顿了顿，“得了天下又有何用？师父文武双全，也不见得他对此事感兴趣。”

　　“呵，”申浮摸出笛子，扔给隗夕，“那是他太傻，放着天下不要，做帝王的臣子，这是什么赔本的生意。”

　　隗夕接住笛子，轻笑，“你这论调有些危险。”

　　“天青剑法虽好，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否则早晚有一日会被反噬。”

　　“记住了。那么，何时动身去宫中，要我做什么？”

　　“滇南大军还师京城，三日后，便随我进宫。”

　　滇南大军？隗夕的指尖滑过笛子上光滑的孔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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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秦观县。

　　“遵大理寺指令，奉命捉拿秦元宝及其家眷，秦府查封，违者格杀勿论！”

　　几队官兵在朗朗乾坤下团团包围住秦府，秦府的看守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腿一软就要站不住。

　　捕头带着几个身手好的捕快破门而入，将坐在堂间与人谈笑风生的秦元宝逮捕。

　　“咔嚓。”

　　秦元宝被套上铁手镣，面色还算镇定。他早就预料到衙门回来抓他，不过是走个过场，何必要惊动京城的大理寺。

　　秦元宝忍不住笑了一下，捕头见他这幅神情，也对着他微微一笑。

　　“秦公，今年土地收成如何啊？”捕头问的倒是亲切，心里头出的这口气也是舒服。多少年了，他干捕头这一行三番五次被秦元宝这个地头蛇压过，果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恰逢大雨，旱涝严重，大人不该问这话的。”秦元宝笑道，寻思着这捕头几日不见，狗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天灾人祸，祸不单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恐怕天子的话，不能不听。”捕头作势惋惜地摇摇头。

　　秦元宝不以为意，大摇大摆地进了衙门，大有进去做客之势。朝廷里有陈宗和在保他，地方里没人敢动他，饶是皇帝也不能真把他关起来。这抓了他一家，其他效仿他的财主们岂不要跳脚。

　　“秦元宝，这次好好准备一下，你犯下的罪行可是让皇上在朝堂上动了怒。”县令拧着眉毛，厉声道。

　　“户部尚书陈宗和，徇私舞弊，利用官职之便将你从户部名簿除名，现已被大理寺问罪。”

　　秦元宝呆了呆，上牙磕着下牙打颤。

　　“不可能！怎么可能的事！我和陈大人没、没有过任何交集！”

　　“秦公，死到临头，还望你能知罪。”

　　秦元宝双手使劲挣扎着，把铁手铐晃得哐当哐当响，他第一次尝试到被冤枉的滋味。他怎么可能胆大到这种地步，敢让陈宗和除名，可是如今大理寺下了死令，人证物证俱在，他、他百口莫辩哪！

　　“其他财主呢！他们可以为我作证！”秦元宝失声大叫。

　　县令对他叹了口气，只是轻轻的一下，秦元宝却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

　　“如果没有他们，说不定你还可以活。”县令摇摇头，“你想想，在户部尚书那儿你的待遇独一份，而所有的财主都被你蒙在鼓里，谁会想到在交税的王朝里竟然会出现一个免税的家伙。”

　　“早就联名上书，请求重惩你了。”

　　秦元宝惘惘地望着县令，耳边飘着他的话。

　　联名上书了。

　　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他恨得上牙和下牙打架得厉害，哆哆嗦嗦地梗着脖子望着县令。几十年的钱财，权势，到头来是一场空。

　　是谁，要这么害他，陈宗和，一定是他。

　　秦元宝血红的眼睛哆嗦着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