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39、恪守界限

　　秋长渭最后一次来是在隗夕将基本的剑诀熟记于心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隗夕虽然无法用出轻功，但基本上可以自由行走。她自知脑子笨，实际上也在秋长渭离开的时间里偷偷下了很多功夫。若是从前，她可以纵容自己随心意，兴起而练，意消而歇。但是自从她成了秋长渭的徒弟，似乎总是觉得不刻苦些有愧于秋长渭徒弟这个名号。

　　自己丢脸是一回事，连累秋长渭也被人笑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秋长渭像往常一样，走到门边就停了下来。他注视着隗夕，那目光却很轻很轻，轻易地可以越过她去看其他的东西，只有到关键的节点，他才会移回目光。

　　即使是这样，隗夕每每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秋长渭很少对她的动作予以评价，从一而终的神情才是让她有一种未知的担心。渐渐地，她不去看秋长渭的反应，甚至有时都忘了有他的存在。

　　无言胜有声。

　　每次她收剑入鞘时，不用秋长渭讲，她便能大概对自己掌握的程度有个判断。和合四象、攒簇五行、五气朝元，这些习武之人讲究的基本功，天青剑法自然是更加严苛。近几日她休养得好，元气恢复得很快，估摸着不过几日就可以接触到天青剑法的核心要素——内力。

　　那一晚她像平常一样，将剑鞘放置在桌面上，将目光投向秋长渭。

　　秋长渭没有看她，虽然是面无表情，隗夕却恍惚间在他的眉宇间看见了担忧和沉重。

　　现在他是她的师父，她作为徒弟理应为师父分忧，但她没有开口。

　　说实话，他们这对师徒估计是天下最不熟的师徒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师徒的结成而融洽多少。隗夕对秋长渭的行事浑然不知，秋长渭对隗夕一知半解。这种不成文的契约，他们倒也乐于接受。

　　隗夕就那样看着秋长渭，也想不出什么话。往常在这个时候秋长渭至少会给个反应，转身也好，瞥一眼也好，点评一句也罢，隗夕至少能有个心理安慰。可现在他一动不动，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她也不能问，只能干着急。

　　就在隗夕想要放弃躺回床上时，她看见秋长渭的身子动了动。

　　他点了点头，弧度不大，但很清晰。

　　突如其来的肯定让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这点头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

　　秋长渭顿了顿，面对着她说：“要有一段日子不来，你伤好了，就回申府。”

　　隗夕稍愣了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秋长渭摇摇头，“回府后不可懈怠，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话罢，他便离开。

　　隗夕能从他的脚步声中听出几分紧凑的意思。

　　难言之隐？

　　不，他怎么可能会有难言之隐。

　　隗夕使劲晃了晃头，躺回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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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媚出狱时，出现了新朝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观。

　　高宣帝御驾亲临，走下天牢，将她引出，她被迎上停靠在圣驾后的一座轿子，。

　　“尊奉玄昭公主回宫——起驾——”

　　仪仗千万，锣鼓喧天，侍从列队，尤媚坐在一座所谓公主才能享受的轿子里，却感受不到一丝虚荣感带来的快乐。

　　接踵而至的是无尽的空虚感和厌恶感。这下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京城青楼的头牌成为了公主，自己也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陛下三思啊，封尤媚为玄昭公主，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

　　朝野上下无不极力反对高宣帝册封的动机。

　　高宣帝实际上也不傻，即使是再尊贵的血缘之亲，有了失去贞洁的这层身份，也绝不能登上台面。

　　但他的良心已经遭受了谴责，尤媚这些年的遭遇全部都是他当年一手造成的。他彻夜难眠，日思夜想，甚至恍惚间见到了尤媚的母亲。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他的榻前，什么也不说，高宣帝却无颜面对她。

　　最终的抉择，还是高宣帝为自己赎罪的结果。

　　尤媚掀开帘子的一角，让一些光透进来。

　　自始至终，高宣帝都没有真正为她和母亲考虑过，当然作为帝王，他必须一切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他以为这样是赎罪的一种，实际上不过是把她从一个牢笼里救出，再关进另一个牢笼里。

　　一旦成为公主，她更加身不由己。

　　帘子的角被她抚平，她别过头，不再去人群中寻迹叶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