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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剑拔弩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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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魏姑娘已经收下信了。”
章管家回到府中,敲开牧令词的房门,从衣襟里取出一块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
“她的情况不太好,卧床不起,写不了字,还特地托我向您道了谢。”
“卧床不起?什么病那么严重?”
牧令词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担忧。
“是被凤鸾阁十六鬼调查,受了很重的伤。”
凤鸾阁十六鬼?
牧令词心中一紧,隗夕和凤鸾阁十六鬼调查的事件有关?若只是江湖人士大通查,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若只是故意针对她一人,怕是有什么行迹与他们通缉之人相吻合。
她一个无权无力的女子,又怎么会有刺杀伯巳和御月派的心思?她虽出身隗氏,蒙受冤仇,但与当年知悉真相的人早已失联,寻找仇家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况且,在他看来,她并不是那种一心想要复仇的人,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
莫非是申浮指使的?申浮,一个权力滔天的尚书令,和伯巳相安无事,也没有杀他的理由。如果是隗夕下的手,申浮必然是知情的,他又为何会纵容她如此贸然行事。
牧令词用手支起下巴,半仰在椅背上,有千万种思绪,却迟迟拿不准是哪一种。或许还要什么关键的线索被他遗漏了,以致无法推动整件事的进展。
章管家盯着陷入沉思的牧令词,这下终于明白了他始终关心的是什么,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隗夕看到牧令词的信,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暖意。没想到除了师父和申浮这个老不死的,还有人关心她。
即使是出于礼貌,她也佩服牧令词的为人,难怪他的仕途能节节攀升,这么细心的人谁不会喜欢和他交朋友呢。
秋长渭进屋的时候,看章管家坐在一旁,手边还放着一匣点心样的东西。他皱了皱眉,不知面前的这个陌生人的来意。
他扫了一眼隗夕毫无戒备的神情,便沉默地倚在门框边。
“魏姑娘,我实在想不到你伤得这么重啊!”
章管家怜惜地注视着面前脸色红润全无的隗夕。
“不打紧的,家常便饭罢了。替我谢过牧大人,还特地烦请您过来看我一趟。”
“欸,明白,我反正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就在这儿多坐会儿。”
倚在门外的秋长渭听到对话,微微抬了抬眸。
“聊完了么?她需要静养。”
隗夕闻声向门外望去,就和秋长渭那个冰块脸打了个照面。
“诶,我就不打扰姑娘您休息了。”
章管家回头看了一眼说话者,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怎么是秋大公子,连忙起身让座。
隗夕有些尴尬地想起身挽留,被秋长渭走过来,一把按了下去。
章管家走后,隗夕不悦地说:“我明白你的用意,但人家是好心来看望我,这么赶客太不符合礼仪了。”
“这本就是我用的屋子,谁来谁走我说了算。”
秋长渭并不理会隗夕,淡淡说。
隗夕瞪了他一眼,拉上被子,背过身睡觉。
“天青剑法最注重的就是灵气,脱离肉身,靠内力支撑。你现在内力大损,学习剑法只会被反噬。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先从运剑开始学起,这个底子我看你还是有的。”
过了半晌,秋长渭说。
许是身体太虚弱了,隗夕这一闭眼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秋长渭坐了一会儿,看她没反应,以为她在装睡,凝神一听,几声均匀的呼吸声入耳。他欲起身的动作停下来,又坐了回去,抱臂倚在床边的墙上闭目养神。
日落月升,灯火四起。
隗夕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看见秋长渭坐在一旁,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模样。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不敢发出声响。
他或许是真的睡着了吧。
在灯烛下,秋长渭的面容干净精亮,显现出隐隐未褪去的少年气。这时他的安静是没有攻击性的沉默,只是无声的、如同朝朝暮暮升起的日与月,守护着这一方屋子。
隗夕不忍心打搅这一方安静,或者只是不愿。孤身漂泊江湖,是不可能睡个完全的安稳觉,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提防着明枪,留心着暗箭,偶尔还要担心会不会睡着睡着掉下树。她的武功不高强,更不敢懈怠。有时累了,也会幻想过能有一处铁甲围成的角落,供她喘一口气。
秋长渭不是铁甲,却比铁甲看着更靠谱些。自从他成为了她师父,出入的次数也似乎频繁了一些。每次进屋,隗夕几乎都要被他气一次,他永远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细数起来,秋长渭讲过的话不多,却能在屋子里待上一段时间。他自己也不觉得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中消磨的。
隗夕注视着他,发觉自己从未有过一段完整的时间来看他,谁叫他平时的警觉性太高了呢。
眼前的人忽然睁开了眼,与她四目相对。
隗夕一木,在慌乱之中难得硬气了一回,理直气壮地盯着秋长渭看。
秋长渭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波,被她这么一弄有些意外,不禁淡淡地移开了眼。
得逞的隗夕在心里偷笑。
“砰砰。”
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隗夕叫了声。
“是我。”
敲门者是章管家。
秋长渭压压嘴角,不耐烦地开了门,一下子一身暗色长袍的男人向门里迈了一步,停住, “秋公子。”
他笑道,得体地行了礼。
秋长渭面部肌肉动了动,“中书令。”
“听闻魏姑娘身受重伤,鄙人作为她的友人,前来探望。”
秋长渭挡在门口,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似乎对朋友这个称谓并不相信。
他从未听隗夕提起过牧令词,自然算不上朋友。
隗夕望见牧令词,眼睛亮了亮,小幅度地晃了晃手,喊道:“牧大人,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秋长渭的背一僵,默不作声地让出一步的空间。牧令词淡淡一笑,便走入屋中。章管家紧随其后,似是早就预料到这种场面,呵呵地赔笑着,试图缓解气氛。
方才牧大人明明漠不关心,结果他前脚刚迈出去,就被牧大人叫住。
“带我去客栈。”
“大人不是不去么?”
大人还真是喜欢啃硬骨头,他特地提了一嘴秋公子也在,他反倒提起了兴致。
章管家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牧令词看了一眼他。
章管家知道这是先礼后兵的意思。
于是闭了嘴,只好领路。
“这几日忙昏了头,今日才听章叔提起你受伤的事,我来晚了。”牧令词有些自责地笑笑,在榻前坐下。
“你这个大忙人,能过来看我,我就很惊喜了,哪有什么早晚之说呢。”
牧令词浅笑,暗色的衣色衬得整个人更加沉稳内敛。
“我带了些药材过来,你要是用得到,就叫人煎了服了。”
“凤鸾阁十六鬼,怎么会找上你?”他话锋一转,低低问。
隗夕迟疑地揪了揪被角,“普通的调查罢了。”
“既是普通的调查,就应一视同仁,为何偏偏把你伤得这么重?”
牧令词不满地锁了锁眉头,音量重了几分。
隗夕一笑置之,“可能是我退避三舍,引起了他的疑心吧。”
牧令词的下颚收了收,依旧愤懑不平的模样。
秋长渭抱臂倚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
“听章管家说,你的伤有好转,不过伤到了筋骨,还是应当多休养。”牧令词顿了顿,又问:
“这次是不是秋公子救了你?”
隗夕笑了笑,点点头。
“若是方便的话,我想派几个侍女过来服侍你。”牧令词温声道,目光征询着隗夕的意见。
这间客栈都是秋长渭的,按照他的性子,不知肯不肯让侍女住进来。可确实多几个女子,照顾起来也方便些,秋长渭这几日来来回回,也算操劳了。
隗夕有些动心,挑起眼帘望了望秋长渭。
秋长渭冷着个脸,目光并不在他们这里。
牧令词见状,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别和我客气。”
“不不不,不是。”隗夕立即摇了摇头。
“只是……”她把言辞在脑海里反复涤荡了几遍,才慢吞吞吐出:“秋公子如今是我的师父,管教的严,可能怕麻烦了你….”
话一出口,隗夕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她明显感觉到一旁的秋长渭的脸色变了变。
牧令词的脸上的笑意不可察觉地隐去,须臾后又似笑非笑地将目光投向靠在门框上的人。
秋长渭目不斜视,沉默。
“恭喜恭喜,能拜在秋高人门下,岂是我们这等旁人艳羡的来的。”
隗夕看着牧令词原先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喜色,不禁也高兴道:“我也很是意外,或许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既是如此,秋公子,我派几个侍女来,你也可以宽适些,如何?”牧令词温和地询问。
秋长渭依旧是冷淡的神情,沉吟不语。
章管家在一旁捏了把冷汗,察觉到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老奴以为——”
“可以。”
秋长渭打断章管家,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