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莫若千颜

28、第二十八章

　　房间里最后的一点光线也因为窗帘的完全闭合而消失，莫墨就在黑暗里沉沉睡去。半夜的时候，她起来，推来了霓裳的房门。在黑暗里她看着空荡荡的床突然瘫坐在地板上。霓裳跟她在一起后，她会每晚都起来看她的被子盖得严不严实。霓裳很乖，从来不会踢被子，呼吸平稳。好像多年前，在陌生的旅馆里，睡在她身边的人。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季言。他们只是泛泛之交，甚至没说过多少话。因为宋晨风，她才知道季言。可是，宋晨风消失了以后，去学校填志愿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不熟悉的季言，她便跑过去，求他告诉她宋晨风的下落。季言第二天便等在巷口告诉她宋晨风要去美国的消息。她靠着古老的灰墙，失魂落魄。在她抬头的时候，竟然发现季言依旧站在那里。看着季言干净的脸庞和一览无余的担心，她笑了，说：“我们谈好不好？”就这样，她跟陌生的季言在一起了。除了知道季言像大哥哥一样很温柔的跟她说话以外，她一点也不知道季言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却跟陌生的季言有了霓裳。霓裳长得像她，性格也很像。她不知道霓裳遗传了季言的什么。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霓裳是她的孩子便够了，所以她坚持每晚站在黑暗里看霓裳。离开她九年的孩子，回来了，然后又离开了。
　　坐了很久，莫墨觉得口干，爬起来走到桌前，拿起冷开水就往嘴里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她吃素，但是她的饮食搭配合理，每天坚持锻炼，除了因为天气的突变而感冒外，她基本上不生病。她爱惜自己的身体，爱惜自己的生命。冷水顺着食道一点点冰冷了她的身体，她忽然愤怒的将手里的杯子砸向地面。
　　宋晨风，没错，是宋晨风。宋晨风再次离开了她。尽管她不说，可是这是事实，任何她身边的人都看见的人。在他离开的前，他还向她求婚，他说：“莫小墨，我们结婚好不好？”在莫墨准备给他答复的时候，他又一次消失了。
　　莫墨开始苦笑起来，为了宋晨风，她一变再变，想不到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十一年前，为了宋晨风，莫墨把高考考砸。大学开学之前，在舞衣组织的同学聚会上，她受到了她始料未及的嘲讽。饭后去的是是KTV。莫墨一直不喜欢KTV的阴暗，在大家开唱之前便跟舞衣提出先走。夏静安的冷笑便是那个时候响起来的，她用自以为很小，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的声音跟身边的周州说：“我看她是不好意思在这里丢脸。”她是对着周州说的，但是眼睛却盯着莫墨。莫墨自然知道夏静安说的是什么，夏静安考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牌，而莫墨却只是师大。以前莫墨的成绩一直比她好，夏静安一心想排到她前面去，现在终于得偿夙愿了，她自然想着法子挖苦莫墨。莫墨看起来弱弱的，但受到攻击却是毫不示弱的，她也冷笑了一声道：“我真为录取你的学校感到可悲。”说完，她便背着包走出了包厢。宋晨风刚刚伤了她的心，别的人休想再伤害她。
　　“小墨，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舞衣跟着出来了。
　　“舞衣，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来。”舞衣是以前的班长，她组织的活动莫墨自然要参加。
　　“我知道。你也知道静安那个人就是嘴巴刁了一点，人不坏。”
　　“是啊，小墨，你别放在心上。”盈盈也跟了出来。想不到夏静安面子还挺大，竟然要舞衣和盈盈两个人当说客。
　　“我没放在心上。”莫墨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鞋。
　　“进去再玩一会儿吧。”舞衣说着拉起了莫墨的手。
　　“我不想再玩了。夏静安其实没说错，我确实不好意思在这里丢脸。”莫墨道。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不就是一个大学吗？说的好像一辈子就定下来了一样。”盈盈说。
　　“当然没这么严重，但至少四年里会决定一些人对我的态度。”因为太了解身边的人以什么标准来评价自己，莫墨苦笑了一下。
　　“可是我们不会啊，我们只是朋友，永远的朋友。”舞衣很真诚的说。
　　莫墨忽然轻笑出声，走近，浅抱了她们一下，便离开了。永远，永远是多远？上大学后，她们便可以形同陌路。舞衣和盈盈在大学之后一直忙着在各自的大学展示自己，十年里的时间没有再跟她联系。
　　考研的时候，她的专业的是古代文学。她告诉南绪的是个人爱好。什么样的个人爱好？因为诗经里有《秦风·晨风》。诗中说：“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隰有六駮。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就因为这首诗中有“晨风”二字，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念出她一直想念却离开她的人。因为季言，她不再提起宋晨风的名字，这首诗却拯救了她。原来，这世上真的还有这么巧合的事，这首诗讲一个女子望穿秋水，等待着重新见到那位朝思暮想的“君子”。其实那位“君子”，恐怕压根儿已将她遗忘。这真是她和宋晨风的真实写照。她在没有宋晨风去过的杭州生活了三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在那里独老。于是，她来到了宋晨风当初考托福的H市。尽管宋晨风也不在这里，可是他生活过，这里有他的足迹，这便够了。工作三年后，她再次看见宋晨风，他却没有拿正眼看她一下。好似他已经不再认识她。既然已经忘记她，那么她便死心了。可是他还来找她，等在她的小区门口。霓裳出现的时候，她忽然紧张起来。她凭什么还等他？她有季言的孩子。于是，她说：“不要再来找我了。”她要宋晨风离开她，因为她的孩子不是他的。可是宋晨风好像表现的不在乎霓裳究竟是谁的孩子。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向她求婚。舞衣结婚的那天说过一次，五一的时候也说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