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莫若千颜

24、第二十四章

　　安静的小巷可以听见防盗门打开的声音，然后霓裳兴奋的声音响起：“阿姨！”
　　“我说莫小墨你怎么教孩子的啊？她跟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没教会她叫‘妈妈’？”一个女音带着嘲笑在黑暗里响起。
　　莫墨叹气，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门口，牵起霓裳的小手，问：“那她叫您‘外婆’了吗？”
　　“没！”哀怨的语气。
　　“那不就得了。我们半斤对八两。”莫墨笑。
　　“是宋叔叔的车吗？”霓裳扭头看着准备离开的车问。
　　“嗯。”莫墨点头。
　　霓裳的手马上挣脱了莫墨的手，朝着宋晨风的车奔过去。她敲窗，喊着：“宋叔叔。”
　　莫墨待在原地,她知道霓裳喜欢宋晨风，却不知道喜欢到看到他的任何东西便有了反应，然后欢喜着奔向他。霓裳很像十年前的她。
　　白雪映照下的宋晨风的脸如多年前一样俊朗，莫墨抿着嘴，看着身边两个兴奋的人。
　　“啊，你就是霓裳说的宋叔叔啊？”妈妈笑着问。
　　“阿姨好！”宋晨风礼貌的喊。
　　“进来坐会吧。”妈妈盛情邀请着宋晨风。
　　“妈，今天是小年夜。”莫墨提醒了一句。要不是今天是小年夜，她也不会这么赶着回家。
　　“哦，对哦。那你要回家跟父母回家过年的哦。”妈妈若有所思的点头。
　　唉，真是哪壶不该提拿壶。莫墨叹了口气。莫墨提醒妈妈的意图是告诉她今天是自家人团圆的日子，没想到妈妈竟然提到宋晨风的父母，也不知道宋晨风会怎么想。她偷偷拿眼瞟了一下宋晨风，灯光下他的眼明显黯淡了下来。
　　“我父母都不在了。”宋晨风半晌说了一句话。莫墨听出了他话里的悲凉。
　　“啊啊，对不起。”妈妈忙不迭的道歉，然后拉着宋晨风的胳膊说，“不介意就在我们家过年吧。”
　　“好啊好啊。”说话的是霓裳。
　　莫墨绝倒。她拿眼看宋晨风，宋晨风正好也在看她。征询的眼神中还有一丝期望。好吧，莫墨承认自己输了。
　　“进来吧。”莫墨说着便进了屋。
　　宋晨风是第一次进莫墨的家，他熟悉莫墨家屋外的每一块地方，甚至知道莫墨家屋外的青石墙上被调皮的孩子写上了哪些话，但是他不知道屋内的天地。现在他终于进来了，心里不禁微笑起来。
　　“你先坐，我去热菜。都八点了，菜早凉了。”妈妈热情招呼着宋晨风，然后掐了一下正在拿茶叶泡茶的莫墨，凑过来低声问：“霓裳是他的孩子吗？”莫墨惊呆，半天才说：“不是。”妈妈很失望的“哦”了一声，便说：“好好招待客人。”莫墨很无语的点点头。
　　“随便坐。”莫墨将茶递给宋晨风。
　　宋晨风坐下，霓裳亲昵的坐在他旁边，也不管电视里放的动画片了。
　　“家具有些旧了，别介意。”莫墨说。家里的沙发还是多年前的木质沙发，红木的，很硬，也很旧。莫墨曾经说过要换，可是妈妈坚决不同意，她说：“我留着有用的。”有什么用？看到家具就可以想见那个不常常回家的人，就可以想见他们曾经短暂的幸福？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活在过去，所有人的都在过去的时光里挣扎，却得不到解脱。
　　“没事。”宋晨风说。
　　“叔叔，看我阿姨的照片。”霓裳从几下拿起一本相册，开始翻给宋晨风看。
　　“这是我爷爷。”霓裳指着一个中年男人说。
　　“爷爷现在在哪儿？”宋晨风问。
　　霓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奶奶没说。”
　　宋晨风看了一眼莫墨，莫墨却没看他，径自走到阳台上给爸爸打电话。太不像话了，平时不回来也就算了，小年夜竟然也不回来。电话一直打不通，莫墨根本没办法估计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妈妈一直怀疑爸爸有外遇不是没有道理的。爸爸在下海是热潮的年代，辞去了交通局科长的职位，做起了自由商人，经常跑外地做生意，居无定所。偶尔回家，一回家就跟妈妈吵架，然后带着他还没来得及卸下的疲惫再次消失。莫墨不是没有问过，可是爸爸只是笑，笑得很坦率。莫墨并不想怀疑任何人，所以也就没再问过。以往再怎样闹别扭，他都会回来的。十一的时候她带着霓裳回家，爸爸为了见他的外孙女，特意从海南赶回来。可是为什么小年夜还不回来呢？
　　“莫小墨，吃饭啦。”妈妈高声喊着。
　　“哦。”莫墨收起电话，进了客厅。
　　“吃饭吃饭。”妈妈对着站在桌边有点拘谨的宋晨风道。
　　“哦。”宋晨风低低的应了一声。这样温暖的年夜饭很久都没有吃过了呢。
　　“你不是吃素的吧？”妈妈问宋晨风。
　　“不是。”宋晨风摇头。
　　“那就好，我给你夹红烧肉啊。”妈妈换了一双筷子给宋晨风夹菜，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哎呀，我们家莫小墨就是脑子不好，吃什么素啊。你看看她那瘦胳膊瘦腿的。”
　　“宋叔叔，吃鱼。”霓裳也夹了菜，道。
　　宋晨风接过，并道谢，同时瞥了一眼正低头吃饭的莫墨，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是明白的，明白莫墨因为季言的死，而带着歉疚的心情吃素。这一顿饭吃的既温馨又沉闷。宋晨风不停的向热情的妈妈和霓裳道谢，又不停的看埋头吃饭的莫墨。
　　“阿姨，你脸上有米粒。”霓裳突然指着莫墨说。妈妈和宋晨风同时看莫墨。
　　莫墨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开始摸下巴。
　　“莫小墨，是不是我的手艺有进步，你觉得吃的不过瘾，留着这一粒饭当宵夜啊？”妈妈嘲笑她。
　　“切！”莫墨给了妈妈一个白眼，然后问霓裳，“还有吗？”
　　霓裳点头。莫墨继续奋斗着找米粒。她从小到大都这样，吃饭的时候肯定会把米粒弄到脸上。
　　“在这里。”宋晨风突然伸手触到莫墨下巴的一角，拿走了那一粒莫墨找了很久的米粒。
　　安静，刚才其乐融融又有点压抑的气氛忽然就消失了。妈妈和霓裳的视线在莫墨和宋晨风之间来回移动。而莫墨和宋晨风盯着彼此的脸，想起的却是十年前的事。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十月秋高气爽，莫墨埋头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好吃。”吃完后，莫墨心满意足的笑。
　　“脸上好多奶油。”宋晨风说。
　　“啊？”莫墨赶紧拿餐巾纸擦脸，“还有么？还有么？”
　　宋晨风不回答，却侧身过来，开始舔莫墨的嘴角。莫墨完全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宋晨风近在咫尺的脸庞。然后便是第一次接吻。
　　“吃饭吃饭。”莫墨稍微移动了一下脸，离开了宋晨风的手指，浅笑，掩饰现在的尴尬。她总是会轻易就想起他们以前的时光，哪怕隔了很多年。
　　大家开始安静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