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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骚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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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皇子寿宴之后,原先持久不息的谣言又叠起了一层高浪。话说那红尘女子魅了三皇子受邀去府上献曲,不想席间惹得那素来冷傲无波的大皇子万俟衷顿生怒意,想必是那女子不知足,攀了个三皇子不够又去沾惹大皇子,结果弄得面目全非回来。一时幸灾乐祸的、暗中偷笑的、看好戏的都跑出来散播谣言,添油加醋恨不得将素心贬得无颜见人。
檀姑、浮笳、八音相继来看望过她,却见她面色平淡无波,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日日坐在房内饮酒奏曲栽花,优哉游哉过的很是闲适。
“姐姐,外面都在说姐姐坏话,姐姐不在意吗?”
阿呆抱着小念,担忧的看着她。
素心正裁剪着一盆“风间笑”,嘴中哼着小曲,听了阿呆的话,不甚在意的笑笑:“在意什么?在意我是个魅惑权贵不识好歹的污秽女子?”
阿呆眉头一皱,忿忿道:“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姐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那些人真讨厌,为什么要把姐姐说成这样?”
素心放下剪子,走来摸了摸阿呆的脑袋,安抚道:“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他们的嘴我管不到,心中无愧,我去在意,岂不是贬低了自己?只要亲近之人知道我的为人便够了。”
阿呆搅着手指头,仍是无法释怀:“可是阿呆听了很不舒服,他们说的那么难听,姐姐听了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会不舒服?”
素心笑容暗了暗,续续道:“舒不舒服又怎样?怎由得了我?说不定,我还真是那样的人呢……”后面几字说的极轻极细,好似喃喃自语。
阿呆睁着眼看着她,见她神色逐渐忧郁,扯着她袖子道:“姐姐……是阿呆不对,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惹姐姐不高兴,姐姐你别往心里去。”
扫去方才阴霾,灿然一笑,道:“不会的。”然而心中有些黯然,坊间传言虽然有些过激,然而她欲接近他们的意图却是事实,可若没有这些举动,她又如何能找到仇人?
轻敲门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浮笳立在门边,看了看房中二人,犹豫片刻,道:“素问妹妹,有人指名要找你,见还是不见?”
等的人终是等到了,素心嫣然一笑,带着几许兴奋与肯定:“见。”
赶走房中的阿呆,坐于窗前,满心都被即将相见的喜悦溢满。听得推门之声,转头轻笑,倏地笑容一滞,怔怔看向来人。
郭槐顿在房前,被她灿烂若斑的笑容一摄,心魂猛的被勾走,愣愣看着房中女子。
“怎么是你?”语中暗含不快。
见她前后态度反差极大,郭槐微有失落,更多的却是好奇,厚着脸皮道:“难道姑娘想见的不是在下?”
素心懒得回答他,不想弄巧成拙竟把他迎了进来,当即想下逐客令,却见郭槐矮身坐于桌前,端起桌上茶水细细品了起来,一双眼直直看向她,那眼中的笑意让人看了甚是讨厌。
人是她答应见的,若武断赶他走,岂不是剥了丞相府的面子?
虽有不耐,却也忍了下来。
“郭公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无事就不能来找素问姑娘?”颇有几分无赖的样子。
“无事找小女,小女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公子。”
郭槐笑了笑,想必是个缠人的老手,回道:“既然如此,姑娘但听在下吩咐便可。”
顿时暗生怒意,素心虽委身红秧阁,目前所见之人都为权贵,却鲜少有这般指使她的,饶是身份尊贵的万俟念都不曾要求过她什么。扯下客套的脸面,言语很是不客气道:“今日素问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受郭公子差遣,公子另寻他人吧。”
郭槐也不恼,继续道:“身子不适姑娘又为何答应见在下?迎了进来说了两句便赶人走,剥人面子很不合待客之道啊。”
见素心语结,起身行到面前弯身面对素心,两人脸面隔的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在素心面前:“素问姑娘乃青楼之女,清高之态倒是做的几分淋漓尽致,欲擒故纵的手段郭某见的不少,你以为我不明白?”
素心愤愤起身,与他隔开两步之远,怒睁着眼看向他,郭槐不以为意,笑得很是欢快,朝她逼近一步,素心连退两步。
郭槐猛然擒住她的右手,素心惊恐的奋力挣脱,无奈他力气远胜于她,半天挣脱不得,只能语中警告:“郭公子,你身份高贵,还望你自重。”
“自重?这里是青楼,有什么规矩可言?”另一只手也伸来扯她,素心惊吓的尖叫一声,郭槐笑的更是快意,眼看就要被抓住,只听“砰”的一声,有人闯了进来,房内二人皆一顿,只见门口尹唯梓摇着折扇,衣袂翩翩,若有似无的笑看房中郭槐,眼中一抹厉色闪过。
郭槐看见有人闯了进来,双手一松,赖着笑脸表情难测,揶揄道:“尹公子也来踏美人香闺?”
尹唯梓抚着扇骨,漫不经心道:“暖香闺处,怎的有只吠狗?”随即捂着唇口执袖扇了扇风,嫌恶道:“还全身恶臭,真是难闻。”
郭槐的笑脸再也挂不住了,面上一派凌然之色:“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
尹唯梓掏了掏耳朵,继而败兴的说:“叫声也难听,跟猪嚎似的。”
“你!”见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对他指桑骂槐,郭槐怒指着他。
想他堂堂丞相府三公子,别人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对他都是恭敬有加,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怒极反笑,语中含警告:“你一介草名,想与丞相作对不成?”
尹唯梓口中溢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几分鄙夷的看向他,似讽他无知:“丞相?万俟衷与万俟念见了我都要敬我三分,丞相算个什么?”忽的肃了脸色,厉声道:“你身边乃万俟念的贵客,三皇子的人你也敢动?”
郭槐听他搬出了万俟二人,顿时心生顾忌。现今宦官专权,朝中各项势力处处受宦官压制,饶是处在高位的丞相也不例外,此时为了权势正是需要傍住两位皇子的时候,怎能与他二人翻脸?
此次造访本是听信了坊中传言,以为经此一事万俟念将不再看重素心,没想到半路又窜出个尹唯梓当后盾。虽不清楚他的来历,但听他直呼皇子名讳,似真与他关系匪浅,无论可信与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非常时期凡事都要谨慎,不由得对他忌惮三分。
心有不甘的瞥了眼素心与尹唯梓二人,袖袍一甩,愤怒离开。
见他离开,素心颓然坐于凳上,满脸倦意。
尹唯梓合上房门,立在她身前静静看着那瘦弱的身形,心下柔软,升起一丝疼惜。
素心抬首看着他,从未经历过此事,虽然当日决定委身青楼时便做了这心理准备,然而真真遇见之时,仍是恐慌,与嫖客虚与委蛇,她做不来也做不到。多日支撑的坚强与倔强在尹唯梓面前瞬间崩塌,眼中隐隐有泪光。
唯有在他面前,才会无知无觉的卸下防备。
尹唯梓鲜少见她如此脆弱,不由得揽住她的肩胛,轻拍安抚:“没事了,有师父在,不会有事。”
顿时,原本湿润的眼眶瞬间涌出洪流,离开华夜山庄的茫然若失,步步为营的小心谨慎,沉重的复仇重担,受人指点与轻蔑的屈辱,平日压在心底,现在对着他各种辛酸的情绪如开闸流泻的河水泛滥而出。
她要的很单纯,一声简单的安慰与理解便可,奈何人海茫茫唯有他的劝慰能轻易的挑开心中郁结。日夜思念,苦也好,累也罢,想与之倾诉的唯有他一人,迷途疲倦中却不敢见他,怕他忧心,怕他失望,怕自己在他面前无言以对。
现在他来了,就在她身前,终于可以,稍微的,摘下面具一会会了。
紧紧攥着他的衣衫,仿佛回到华夜山庄第一次与他开口哭泣那般,将所有的怨愤倾泻而出。
尹唯梓扶着她颤颤的身形,心中五味陈杂,自狠心赶她离开后,虽然不悔,却心中有怨,怨他草率处理此事,竟害她沦落至此。自她离开后,心境再也无法恢复常态,总觉得丢了什么,心里虚虚的空。
终抵不过思念,寻到铭京,然而为时已晚,她已被万俟念看中,卷入朝堂纷争,想抽身已是不易。
怀中女子柔若无骨,尹唯梓一阵心疼,这个女子,隐忍不发,沉默内敛,然而就是这柔弱中强自支撑的坚韧,令他一直心疼着。
轻轻帮她拭去泪痕,眼中一丝沉痛一丝柔情交织流转。轻拍着她的背脊,温柔的节奏渐渐抚平了心中的不安与慌乱,原本躁动的心逐渐平和。
“师父,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师父,我很累……”
“我明白……”
“师父……”
“素心……”
尹唯梓理着她凌乱的发丝,深深看向她眼眸深处。
“素心,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