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所向-小提琴篇》猊央

6、5.不小心见家长是种什么体验（二校）

　　陈太太确信他的儿子谈恋爱了，并且确信对方是一个小提琴手。

　　因为好多年没有碰过小提琴的儿子开始购买大量古典音乐相关的杂志，自己的公寓放不下了就搬到家里放着。甚至回家把她珍藏多年的留声机给搬走了，据说是为了放些音乐舒缓压力。

　　知子莫若母，如果陈太太这么轻易就相信，那就不是纵横宝妈圈二十余年立于不败之地的陈太太了。

　　更何况，陈韦丞去音乐厅的频率超过了过往的二十余年，以前还在学习小提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积极过，一定有问题。

　　陈太太并不介意陈韦丞谈恋爱，毕竟儿子大了，也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以前儿子腼腆不爱交际，她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着实担心过一段时间。所以当陈韦丞露出越来越多的马脚时，陈太太不仅没有追问，反而任由这小子自由发展，并且由衷希望哪一天他能把那位拉小提琴的女朋友带回家来看看。

　　但是千算万算，陈太太没有算到，陈韦丞虽然的确谈了恋爱，但对方却是一个男孩子。

　　那天是个阴云密布的周末，陈太太打算趁着假期探望一下独居的儿子，顺便帮忙打扫一下卫生，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在超市里，隔着长长的货架，陈太太看到了对面举着一瓶罐头的儿子。她准备过去打个招呼，但陈韦丞却对着前方的某处笑着在说些什么。女人和母亲的直觉让她一下就猜到陈韦丞一定是和那位神秘女友一起来的。

　　于是她试图从那些货架之间看清楚那位神秘女友的样貌，令人失望的是她只看到了蓬松飞扬的发梢在货架的边缘上下跳动。

　　是短发？

　　在陈太太的认知里，拉小提琴的女性通常留着及腰的长发，知性而优雅。

　　接着，陈太太看到了过往四十多年来看到的最冲击的一幕——他的儿子张开双臂迎接那个短发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和陈韦丞差不多年纪，相比于陈韦丞的清瘦，那男人大约属于匀称偏瘦的类型，但由于较矮一些，靠在陈韦丞怀中并不显得突兀。边角圆润的黑框眼镜显得很有书卷气。

　　似乎哪里不对……儿媳妇呢？怎么是个男的？一定是朋友，嗯，没错，是朋友。

　　虽然陈太太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是陈韦丞的目光骗不了人。曾经她的先生就是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诱惑着她踏进爱情的漩涡。

　　更别说他们两人推着购物车时两手交叠，那个男人甚至握着陈韦丞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陈太太实在无法消化自己期待已久的儿媳妇是一个男人的事实，几乎有些狼狈的落荒而逃。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小情侣还在讨论晚上吃什么的话题。

　　这场雨下得很快，也很猛烈。杨博尧看着从窗缝中蹦进来的雨水，心情不大好。

　　“这么大的雨还要去上班，太惨了。”

　　“还好啦，医院离这里很近。”小陈医生温柔的吻上恋人的嘴角以示安慰。

　　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杨博尧倒也不至于真的要陈韦丞因为一场雨就翘班。

　　“注意安全。”

　　“知道啦。”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杨博尧百无聊赖地拨着琴弦，门铃声响起，他以为是陈韦丞忘记拿什么东西。

　　“你忘记什么了吗E……你是哪位？”

　　门外并不是他的恋人，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中年妇女，手里的小花伞还淌着水，在门口留下一滩水渍。

　　“我是陈韦丞的母亲。”

　　“啊！阿姨您好……呃快请进。”杨博尧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毫无预料的下午见到陈韦丞的家长，手忙脚乱地把陈太太让进屋，然后手忙脚乱地倒水。

　　相比之下陈太太就比较坦然了，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杨博尧的举动而动。

　　“那个……阿姨你好，我是Eddy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Brett...杨博尧。”

　　“杨先生。多大了？”

　　“24岁。”

　　“那你比我们家丞丞还大一岁。”

　　“是。”

　　“你会拉小提琴？”陈太太看到茶几上的琴盒。

　　“我是悉尼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我的琴没有带所以用Eddy的练习。”

　　陈太太气场全开，杨博尧只能有问必答。

　　“你跟我儿子只是朋友关系吗？”陈太太端着茶杯，虽然是仰视的角度，但是气势却比杨博尧高太多。

　　杨博尧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现在好想给陈韦丞打电话，但是不行。Damn it！

　　“呃……那个，我……我们……maybe a little colser，urrr，大概比朋友更亲密一点儿。”小羊直接吓出了自己的常用语言。

　　“我能听懂的。”陈太太示意自己能够听懂英文，毕竟是上过成人大学的女人。“你和丞丞是在谈恋爱吗？”

　　小羊直接傻眼，什么心跳，根本感觉不到。

　　“你不用紧张，现在这个年头我也不至于会歧视同性恋。”陈太太摆摆手，示意杨博尧坐下，“不过我们家毕竟是一个传统的家庭，可能不太能接受丞丞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

　　“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md这什么狗血烂俗的台词？杨博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中英结合，磕磕绊绊地冲着年前的女人解释。

　　陈太太无奈的制止，“你不用这么急着解释，道理我们都明白。但只有爱是不够的，我们家只有丞丞一个儿子，我们希望他能够像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但Eddy不是还有姐姐吗？”

　　“女儿和儿子是不一样的，你也是中国人，难道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出生在澳洲。我的家人也从没有说过您这样的话。”杨博尧的成长环境使得他无法理解陈太太的想法。

　　虽然知道在中国一部分老一辈的人对于同性恋者不够宽容，而这也是一直横亘在他与陈韦丞之间的一个潜在问题。只是他们从没有把他拿出来仔细讨论过。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和丞丞亲自谈谈。”

　　“那……您会阻止我们吗？”杨博尧小心翼翼地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这取决于我儿子的态度。”

　　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陈韦丞虽然也曾违逆过陈太太的决定，但总的来说依旧是按照陈太太的安排在走。所以这一次，陈太太也希望他能够听话。

　　至于杨博尧，毕竟不是自己家孩子，没有必要逼得太狠。

　　“您的意思是，如果Eddy的态度足够坚决，您就不会拆散我们吗？”

　　“……我想他会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陈太太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杨博尧捂着心口瘫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被水淹过，差点背过气去。

　　见家长着实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尤其是面对持反对态度的家长，好可怕。

　　因担心自己与陈韦丞的未来，杨博尧坐卧难安。看了一眼手机，刚过午夜，他实在睡不着，撑着伞出门了。

　　陈韦丞的夜班要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通常杨博尧会在家做好早餐等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冒着雨出现在医院。

　　“Brett?”陈韦丞看着雨幕里走出来一个黑色小羊，有点儿不敢相信。

　　“Eddy……”杨博尧委委屈屈地从伞下钻进陈韦丞怀中。

　　“怎么了？”

　　尽管撑了伞，雨水仍然打湿了杨博尧的肩膀，湿漉漉一片。

　　“Your mother came.”

　　“什么时候？”

　　“下午，你走之后。”

　　“她…说了什么？”

　　“She knew, she knew.”

　　委屈巴巴的小羊揪着小陈医生的袖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Calm down, Brett.”

　　“She…uhh……她…她说他们不能接受你和男人谈恋爱……她说会和你谈谈，还说取决于你……”杨博尧慌乱到像一个语言系统紊乱的机器人，“I don't know，Eddy……would you break up with me?”

　　“No.”陈韦丞看着杨博尧的眼睛，认真地说着，将他拥进怀中顺毛，“It's okay, Brett, It's okay.我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你妈妈……”

　　“我会和她谈谈的，别担心。”

　　在科室其他小可爱们的围观下，陈韦丞安排杨博尧在员工休息室暂时冷静一会儿。

　　面对同事们的好奇目光，陈韦丞顾不得解释什么，而social boy杨博尧此时也并没有心情去和她们进行普通社交行为。

　　“睡一会儿吧？还是先回去？”陈韦丞趁着比较空闲的时候，坐在杨博尧身边安抚他的情绪。

　　“我想待在这儿。”

　　“好。”

　　陈韦丞也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会这样突然地发现他与杨博尧的关系，他还没有准备好，但眼下不得不将“跟家人坦白”提前安排起来了。

　　另一说，从这天起，医院中开始流传关于小陈医生性取向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