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所向-小提琴篇》猊央

3、2.交换联系方式（二校）

　　陈韦丞早上再次查房的时候，杨博尧正坐在病床上修他的眼镜。

　　病床边的窗户开着，尽管台北是热带气候，没有明显的夏冬之分，但冬日的风多少带着点凛冽的寒气。

　　“不冷吗？”他走过去，将大开着的窗户合上一些。

　　“还好。”杨博尧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干，没有注意到来的人是谁，直到陈韦丞走近了，才抬起头来，因为过于认真而板着的脸化开一个笑容，眉眼弯弯，“Oh Good morning Dr. Chen.”

　　“早上好 Brett。”陈韦丞特意强调了Brett的名字，以此来表达自己对Dr. Chen这个称呼的不满。

　　病床上的人果然能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立刻改了口，“Eddy，你还没有下班吗？”

　　陈韦丞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尽管他刚才已经看过并且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是他说，“还有一会儿。”

　　“当医生真是辛苦。”杨博尧感叹道。

　　“习惯了就好。”陈韦辰抿唇轻笑，目光从他圆润的鼻尖下滑至他的指尖——杨博尧的手很好看，不同于圆圆的显得有些幼态的脸，这双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出好看的粉色。

　　“我的眼镜坏了。”杨博尧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

　　“让我看看。”

　　陈韦丞拿着眼镜研究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那条出了些问题的眼镜腿儿就又变得好端端的了。杨博尧惊喜地戴上眼镜，“Amazing！How did you do that?”

　　“就……魔法。”陈韦丞说出了一个十分中二的回答，随即觉得不妥准备解释。然而病床上的小绵羊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嘲笑他大龄中二，反而两眼发光地看着他，于是他吞下了没有来得及解释的话，话锋一转，“等我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好啊！”小绵羊并没有设防，欣然答应。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的户外餐椅上，布朗尼的香味混合咖啡微苦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他们看着过往的人群，都没有说话。

　　直到咖啡见了底，杨博尧才打了个饱嗝，对陈韦丞说，“今晚的演出因为事故原因推迟到下周六了，你那天有没有空？要不要来看。”

　　“下周？”陈韦丞摸出手机看了一下自己的排班表，满满当当，“抱歉，我下周没有假期。”

　　“好叭，可以理解。”杨博尧乖巧地点点头，但是陈韦丞看出来这乖巧的背后似乎有一点失落。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一周后，陈韦丞看着手机上推送出来的音乐厅演出的广告，有些出神，护士小姐姐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给出适当的反应。在完成一个阶段的事务之后，他在午饭时分走进了主任的办公室。

　　临时请假对于急救科室来说很不常见，甚至在整个医院都不常见。正常来说，请假都需要提前批的，除非是家中有事或是本人身体突发疾病，但是很显然陈韦丞两个都不占。

　　好在他平时的工作态度非常不错，给主任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因此这个富态的中年女人只是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给他批了假。

　　路过花店的时候，陈韦丞看到一捧点缀着蓝色小花的白色花束，他觉得那白花很眼熟，而且看到这束花的一瞬间他毫无理由地想到了杨博尧。

　　于是他买下这束花，请花店的老板帮忙写了一张卡片并且赶在演出开始前把这束花交给了后台附近的工作人员。

　　杨博尧收到花的时候，其他团员凑过来看——送给乐团的花不少，但是单独送给某个人的很少见，尤其他们是海外乐团。

　　“Brett你这么快就在异国交到朋友了?”另一个小提琴手凑过来，抽出埋在花间的卡片，上面用中文写着一句话，他看不懂中文，“上面写了什么？”

　　“祝我演出顺利。”杨博尧看着卡片，上面没有落款，但是他心中好像有个答案。离开台北近十年，认识的人寥寥。

　　“谁送来的？”

　　“不知道，上面没有写。”杨博尧摇摇头，把花放在一边，“走吧，准备上台了。”

　　国家音乐厅有两千多个席位，要在这么多观众当中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要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找一个人却很容易。

　　陈韦丞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当中的杨博尧，即使他并不是最显眼的那一个，但他就是一眼看见了他，就好像这样做过许多次。

　　和在医院里的演奏不同，此时的杨博尧穿着得体的礼服，体态端庄优雅，在辉煌璀璨的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陈韦丞注意到在首席独奏或是其他声部演奏时，杨博尧会把目光从乐谱上抽离，看似无意地扫视观众席。

　　或许是在找自己吗？陈韦丞轻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自恋。他没有杨博尧的联系方式，所以无法告诉他自己来看他的演出了。

　　答案是没有，陈韦丞在离场的时候遇见杨博尧，他似乎是故意等在门口的，连琴都没来得及放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请假了。”

　　“谢谢你的花。”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我猜的。”

　　“猜的很准。”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但是没有戳破，身后人来人往，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

　　“要不要一起吃饭？”杨博尧抛出橄榄枝，陈韦丞欣然接下。

　　陈韦丞以为杨博尧会想去吃什么牛排、意面之类的西餐，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带着他来逛夜市。

　　穿着礼服背着琴盒，怎么看怎么和夜市的氛围格格不入，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乐此不疲地穿梭在蚵仔煎咸水鸡和面线豆花之间。

　　“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些。”陈韦丞捏着一个冰淇淋，侧目杨博尧手里满满当当的打包袋。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来这里的夜市，后来回布里斯班就再没吃过了，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吃个够。”

　　“你小时候在台湾住过？”

　　“对，大概十四岁的时候，因为一些家庭原因回台湾上学，住在我阿嬷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杨博尧看了一眼远处的路标指向记忆中的方向。

　　陈韦丞点点头，心说原来如此，又见杨博尧吞掉最后一口冰淇淋开始吃臭豆腐，皱眉，“刚吃完冰的就吃热辣的东西小心胃疼。”

　　“会吗？”杨博尧看着他，拿签子的手有些犹豫。

　　陈韦丞郑重地点点头，医者的身份很有说服力，杨博尧果然放下手里的竹签。但是很快，他又拿起来，一脸认真的样子：“可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

　　就这样，杨博尧在一个医者的监督下，毫无顾忌地胡吃海喝，然后胃痛了。

　　他蹲在药店门口，等着陈韦丞买药出来。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陈韦丞无奈的眼神。

　　“给，吃药吧。”白色的药片躺在宽阔的手掌心，另一只手上是一起买的瓶装水。

　　啊，真是贴心。杨博尧心想。

　　“早知道，应该听你的不吃了。”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杨博尧揉着仍然隐隐有些作痛的腹部。

　　“我应该更坚定一点地拦着你的。”陈韦丞也暗自自责着。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不然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下次别这么吃了。”

　　“知道了。”

　　嘴里应承得好好的某人，在酒店楼下看到奶茶店营业的小彩灯，眼睛里瞬间绽放出比彩灯还要耀眼的光彩。

　　陈韦丞心道不妙，果然，下一秒，小绵羊眨着圆圆的眼睛看向他。

　　“你觉得我还可以喝一杯Bubble Tea吗，Eddy？”

　　“不行。”

　　“Please～”

　　陈韦丞垮着脸，“你刚刚才感觉好一点就忘了胃痛的感觉了吗？”

　　“但是在中餐文化里，牛奶是养胃的不是吗？”

　　竟无法反驳。

　　“那不一样，不行！”陈韦丞拽着杨博尧琴盒上的背带，拖着他从奶茶店门口大步走过。

　　与Bubble tea擦肩而过的杨博尧很失落，非常失落，特别特别失落。

　　他垂着头跟在陈韦丞后面，即使陈韦丞已经松开手，他也依然垂头丧气东倒西歪地跟在后头。

　　突然，他撞上了什么——是陈韦丞。

　　陈韦丞比他略高一些，他必须要稍微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你不高兴了。”

　　杨博尧瘪着嘴点点头。

　　“因为没有喝到Bubble tea吗？”

　　再次点点头。

　　陈韦丞的手掌落在杨博尧蓬松柔软的发间，像哄小孩一样揉揉，“乖啦，等你舒服一点了我再请你喝。”

　　手感真的很像小绵羊诶。

　　杨博尧听见这话，立刻鲜活了起来，瞪着他那亮晶晶的圆眼睛十分欣喜，“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杨博尧瞬间回血，甚至乖巧郑重的把胃药收进口袋里，还拍了两下。

　　“那我们交换一下line吧，不然只能去医院找你了。”

　　“好。”

　　于是，Brett and Eddy在酒店楼下交换了他们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