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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宇髄天元:五 ...


  •   五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抵达蝙蝠也振翅的时分,个别无灯之处几乎两眼一抹黑、旮沓里藏着不知是蛇是蝎之辈,哪怕成年男人也快要无处自保。绕了个圈避过熙攘小贩与晚去嫖/客的板车马车,宇髄与常葉挑着匿身之所敏捷地在华灯上头飞奔。

      半中途宇髄陡然察觉到黑暗中的视线——阴冷、狡诈、黑心的目光,如烂泥巴一般糊到他的余光里、令人浑身不痛快;这显然不是人的视线,那凶光好似野外豺狗在等待被猛兽撕碎的尸/块被抛下,贪婪又胆薄,爪子却已经亮出来了。他凛地一摆头、眼目如炬扫视一圈,但那刺人的鬼眼已经不见踪影、忽如邪风一转即逝。跟在他身后的常葉约莫也是跟他一样察觉到鬼气,在他停步查探的时候也一并刹住,此时手已经握上刀柄将要出鞘、警觉的灰眸如夜猛禽护守般来回捕捉被灯火忽略的黑暗中的响动。

      “不见了。该死的臭/虫。”宇髄啧了一声,顾虑着怀中还昏睡着的妻而压着嗓子道,“先别管,这几天总能再遇上。下次就是他掉脑袋的时候。”

      “待会儿请你先带雛鶴夫人进藤屋里吧,宇髓先生。我在附近转一圈看看情况。”常葉的声音亦是不大,“有可能会被跟踪。上次遇见一队队士被有血鬼术的鬼跟踪,除了他们还有前去准备善后的隱——差点全部遭殃。”

      “你帮手了?”

      “嗯。那只鬼是暴脾气的面相,挑衅和稀血足够把它引走。虽说聪明到会跟踪、但情绪不大稳定、行为跟着脾气跑,预判容易,砍断脖子还算轻松。”

      宇髄看了她一眼。从这件事上的只言片语和那额外巡逻的打算来看、他觉得她这稀血真是忒不挂记自己的体质,跟疯起来的不死川说不准是一路人:“这次的鬼看起来狡猾得很——我可是等着你给我牵线搭桥找到剩下的老婆们的,在那之前别被吃了。”

      “我明白。我会在被/杀之前边逃跑边求援的,来之前我就跟我的鎹鸦打过招呼、它会在紧急情况下递出求救信号。”那女人点点头,语气里理智有余,“——花街里的那只鬼,是大头吧?”她说着瞥了他一眼。

      “——你知道你这脸像什么吗?”

      “什么?”

      “像赌/坊里能把命一条都押下去的赌/痴在探下一把的手气。”

      宇髄见她侧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小石一家的单间屋子立在一条不起眼但算是清闲干净的道上、邻家基本还算正道人(这时间点正是寻常人家基本全员在家的麻烦时刻),且独栋不似长屋好落脚,他们一回这条街便改为普通地钻黑巷,比大喇喇借人家屋顶一用要来得更方便。中途遇上几个看起来像是从居酒屋潇洒回来的夜巡/警,宇髄羽织一罩便把双刀隐了、又拉起一侧护着雛鶴的头额避免她受风;常葉从忍鼠手上拿回红羽织、娴熟地用它将日轮刀缠得看不清原状,又取了原本被脱下的和服快速套上身、搂紧了隐去内里的队服。

      吉原附近的街道非热闹即冷清,这条便是相对清净的一条路;两行人面对面迎着走,脚步声越发地一近更近,对面那伙没个正形的警/察合法佩/刀、酒意正浓,步子大跨惹得刀与刀/鞘不停锵锵作响,听在宇髄心里就是某种趾高气扬的炫耀,惹得他在心里冷哼一声:这副尊荣难怪能气得那些要求神权光复的激进人士①恨不得立马炸了公务部门,上次他还瞅见一群学生偷偷摸摸集会商讨为理想之国献/身的事宜、平平二十来个少年血气方刚喊着些浮夸的口号、带头的硬朗小伙握紧拳头说“誓要打垮放任兰学②入关的资本家、还大和神古雅净土”,果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生活中处处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鬼殺隊整天为了杀鬼救人忙得焦头烂额,不知情的普通人倒是上赶着把他们好不容易从鬼手上保下的命用在跟人斗上了、可算是极其奢侈。宇髄对此好气又好笑。

      警/察一行穿的基本是皮靴,足音比他们的武者履响亮得多——若是他们发了酒疯瞎跳舞、一准能吓塌夜空一角。本着别跟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的心态,宇髄带着他身边那个思路跟他很合得来的常葉压着街灯影线、准备避他们而过。

      一切都很平常,夜巡警碰见平民最多不过给个眼色;他们刀不外露、默默通行,按理来说不会陷入被盘问的麻烦中。可还没等宇髄大大方方将这些人甩之脑后,警/察中的一人不知哪根筋搭错、忽然转身叫住了他们:

      “喂,那边那两个。别着急走,过来!”

      挂着张息事宁人笑脸转过头去的宇髄在心里问候了他一整间祖先宗祠。

      截停他们的那警/察虽然说话不客气,但眉目硬朗、眸光闪亮、眼角有颗痣却一点不显女气,容貌意外地让人觉着是个有操守的上进青年。“最近国内有一伙统一制服的非/法/持/刀人结伴夜游。你手上拿的什么?交出来给我检查。”他朝常葉伸了手,明显是冲着她方才藏好的日轮刀说的这话。

      先前多少日子都不见警/察查人,今天转性了?宇髄略一思索,心说可能是有上边的人最近看主公大人不顺眼、给他找茬使绊子——然而面上,他依旧神色不改地朝小年轻警/察笑道:“警/察先生,您也说了是‘穿制服的人’,我们身上又没有、不过一层薄衣罢了。我妹妹胆子小,您别吓她,她手上的是尺八、我们靠这糊口的。”

      “我吓她做什么?我一没动手二没叫骂。既然只是尺八,给我看一眼又如何?”那年轻人显然不搭理他这一套,态度依旧强硬。

      “警/察先生,尺八给您看当然是可以的,可是实话说还塞了些别的……”宇髄听常葉顺着他的话往下、抬起头来装作为难地开始跟对方绕圈,“这里面女人家的东西实在是不好露出来,我哥哥倒是无妨、可您一行都是未曾谋面的男子……”

      她一抬头、面容才在街灯下显影,宇髄便见酒还缠在舌头上的几个警/察里有一个扬着鼻子吹了一哨、调笑着说“八坂终于找着念念不忘的漂亮相好啦”、“还非要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扣着人,真有你的”,取乐之意溢于言表,他想着果不其然、有张好脸是福亦是祸。

      拦着他们的小警/察此时明显一愣——而后一个横眉过去将同僚的起哄行为厉声喝止了。虽说年轻,但这群人中显然领头的是这个小伙子;大概也是看常葉容貌端正、或许不属于他眼中乱党分子的模板——要么就真是看上她那张漂亮的脸,小警/察咳了一声、手收回搁到了警/察佩刀上,显得有些不自在;但依旧带着些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们两人几眼:

      “——这人,是你哥哥?”

      宇髄估计这家伙转而怀疑他是黑/贩/子、没照吉原的规矩强/拐了长相好看的姑娘卖给私/娼/店。他对此一挑眉毛:搞不好小警/察还怀疑他施以暴/行、让姑娘变得连反抗都没胆;在贵家公子哥之流中确实听说过有这种怪癖好的、华丽的他被怀疑成贵公子倒也是没办法,但依旧让人不愉快,是他眼睛里刻着“变/态”了还是华丽到不得不惹人怀疑的份上?

      常葉笑盈盈地答了一句:“是的。您觉得不像也无可厚非,我们是义亲。”她说着,移了几步轻抓雛鶴的衣袖,“我们刚从大夫那儿回来,姐姐的身子不大好……您瞧,现在的天转冷了、让人浑身不舒服,我们正往家里赶,想让姐姐好好休息,晚上我还得去吉原的时任屋干活,这个钟点……”

      小警/察明显抓住了话中话,但仅仅是退了一步、说是只他一人看即可:“不让其他人围着总归可以吧?你我都赶时间。”这人意外地死心眼,但确实是半赶半哄地轰走了那些显然关系极好却多少还是惧他的同僚。宇髄有些不耐烦了、一个眼刀隐晦地甩过去,心中已经打算一巴掌直接劈晕他了事。

      待到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制服们远远地拐进通警/察署的那条大道、逐渐听不见多余的嘭嘭足音,宇髄也准备趁其不备攻其致昏,却见那年轻人后瞧一眼后便忽然自头上摘下了裱金色樱徽章的警帽覆在胸前,言语居然较先前要恭敬上十分有余,用语亦是文雅许多,但同时分节衔接之快像是想慎重确认事实、怕自己话到中途便给硬硬打断:

      “很抱歉、方才失礼了!请问您是煉獄大人吗?

      “在下和家父家母一个月前回乡、在帝都北侧的春待山脚遇见了……怪物,多亏您出手搭救,否则我们如今恐怕就……当时天黑,您或许没看清我们的长相,但您刀上的炎光让家母看清了您的脸容——因着有画功的底子、家母依照印象画了您的小像交给我、希望我能找到您郑重致谢。”

      宇髄挑了挑眉,斜了常葉一眼。他记得没错的话,帝都附近都包在炎柱的职权范围内——说来奇怪,按理来说他负责的区域跟炎柱的区域靠得十分近③、却始终没得到原属炎柱区间的常驻队伍合流到他手上;听了小警/察那句话,他开始觉得或许那些队士并非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至少现在已然不是、甚至常葉正以代理炎柱的身份行动着也说不定。

      小警/察都叫出“煉獄”这个姓氏了、足以告诉宇髄一些内情。他第一反应觉得:主公大人既然容许如此,或许有深刻的用意;这事——往大里说,能算得上是向仅仅身冠着“煉獄”一氏的人外借柱级的权力了——连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柱都没被明确告知,恐怕是主公大人思量后认为诸如不死川和伊黑这一类比较激进的柱可能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譬如上次带鬼的红发小鬼差点被那俩折腾死)才避而不语?

      再满肚子问号、总归是主公大人本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宇髄不会不知趣。总之先观察着、有问题再处置她即可。

      常葉端详那家伙一会儿,决定做得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地收敛了不实的笑容:“说来惭愧,那日是我迟了一步。您看起来很精神——令尊令堂还好吗?”

      小警/察的眼睛一亮,立刻大松口气、说是都没有大碍。

      “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们一家兴许都横/死山脚了!”他深深地鞠下一躬,“在下八坂倫三郎,家母八坂景子,家父八坂敏彦,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如果您需要的话,钱财或贵物、或是其他,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不必,这是份内的义务,八坂先生无须挂齿。”常葉抬手,该是示意他没必要如此客气,“您说令堂画了我的小像,能否给我看看?”

      八坂立即在制服口袋中搜出一张厚实的美浓纸④出来,双手递了过去。宇髄靠着身高优势随便一瞥即见:八坂夫人仅仅说是有功底、怕也是她儿子的谦逊话,明明寥寥数笔就能令人察觉出精细感,描目的笔触更加详实生动,难怪小警/察仅仅是一个错身就认出了常葉那女人来;不过同样是事实的乃是一端矛盾,片刻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道是常葉其人的眼神太有特点、还是八坂夫人的画功精于取可辨之处?

      宇髄看常葉看了看、而后不加迟疑地便将那画向内对折。空白的纸张一面摆在八坂的面前,紧接着她又从口袋中摸出一支洋钢笔递过去:

      “八坂先生,能否请您写下您家的住址?”

      八坂看她将她自己的小像直接对折送到他眼前,还未晃过神来——但看起来是个老实的主儿,即便不明白也遵从地提笔写下了一行住址,字迹硬朗粗黑、跟他这个人有几分相像。

      常葉趁小警/察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小像与钢笔一起收到自己手上。她所说的话有礼而风雅,不像寻常平民家能养出来的女儿、言辞间平白多出了份贵气:

      “敬谢您和令尊令堂的好意,但那时的恶鬼之流依旧肆虐,我一直要事在身、实在是没法停下脚步做出得体的回应。待到一切平息时……如果我有幸活着,一定登门拜访。

      “——令堂的画儿很美、比你现在所见的这个人还要更像我,请代我传达感激与欣赏之情。

      “八坂先生,既然我们已经会面,这小像我就留着了——不必再花费心思对旁人提起我。您也知道,现在不太平。”

      八坂忙应下来:“您放心,我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您的!——近来上头抓得很严、我已经听说有些非法持刀的所谓‘敬神会激/进/分/子’被捕了⑤,您也多加小心!”

      宇髄看常葉差不多要打发八坂走了,于是抬了脚。终于能跟小警/察分道扬镳,他觉得心情爽快了不少——现今的公/职人员基本上只会让他怄气,眼不见心不烦甚好,他华丽的祭典之神懒得跟这些灰扑扑的风尘小子打交道。

      虽说,这一个还算是干净爽利、人也蛮精神,看着比较顺眼些。大抵是因为身边那女人现在姓的是“煉獄”,即便小警/察八坂与那个炎柱煉獄不算十分相似、但他还是不自觉地从八坂身上些微挖到了些煉獄生前的精神头来。或许该说这是风华正茂、刚及成年的年轻人特有的共性,总之他们的谱面确有相似之处。

      “说起来,你几岁来着?”宇髄忽然想问。

      常葉并没抵触这问题,随口答他“二十三岁了”。

      “巧了,我也二十三。没想到你比煉獄大?我记得他今年才刚能喝酒呢。”

      “嗯。我大他三岁。不过,哪里都不及他。”

      说着,宇髄察觉到怀中的雛鶴转醒、低头轻轻道了句:“没事,继续睡吧。”——看着自家警醒的妻子收回朝外的锋芒后复又乖乖地窝回自己怀里,华丽的他刚想再续一续自己闲聊的兴致、却被忽然紧追几步向常葉开口的八坂打断了:

      “——煉獄大人!家母给我小像时说希望能知道您的名字,您……”

      小警/察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这问题不大妥——但毕竟是母亲的期望、也只能问出口罢。宇髄虽说没享受过什么母亲的温情、在忍者生涯里被磨得锃亮的心眼却总谙世事;这种事他也是懂的,不过更多是觉得羁绊人心罢了:血缘家人的相互爱顾,有时候还比不上没血缘的一伙聚在一起互相取暖来得更安心;连着了血脉的,一个不好便可能撕破/血/肉,风险高得吓人——想起他那个让人心寒的弟弟,宇髄心知除了摇头也没啥可表示的了。

      此时,原本跟他并行的常葉停下步子、返头答复:

      “八坂先生,请转告令堂——我名‘煉獄’。哪怕记不得我的样貌,也请一定记住这名氏、不要忘记。”

      宇髄听出,她的谱面已经隐约染上炎柱的气魄。

  • 作者有话要说:  词条:
    ①嫁接了某些明治年间的政/治事件(明治尊王【即扶持作为神之血脉的天皇,即某种意义上的尊神】攘夷)。实际设定为针对鬼殺隊的打压(利益角逐的必然)。
    ②兰学:西方科学技术的统称。
    ③从原作煉獄杏壽郞外传来看,至少可以确定帝都(即今东京市中心)是炎柱划管范围之内的;而宇髄天元掌握着吉原(今东京台东区),以现代地图来看至少都在东京的中心区范围内,而柱的人数并不多、最多才九人——故猜测音柱与炎柱的划管区域或许有交界部分。
    ④美浓纸:美浓地区生产的和纸。美浓是著名的和纸产地之一。
    ⑤同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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