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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二

      虽说炎屋敷周边看似是能夸张地道一句“寥无人烟”,但实则不远处就有一处市井小道:说热闹,也没热闹到炎屋敷的周边、炭治郎曾途径的地方;说冷清,街边巷角的小商摊铺也不少。他们一行四人没花多久脚程便踏进人暖中——此时正正好是早午之间,早市还未歇完、午市正在备货;在这春末夏初的季节里响晴实属难得,介于燥热与温暖中侧的阳光振奋了不少住人、挨过梅雨后连脸颊都闪亮了起来,兜着小春阳的身姿熠熠生辉。炭治郎没敢吃完早饭再出发、想想就知道那样做极易惹得小葵等女孩子们的注目,只好饿着肚子就吭哧吭哧赶路,现在干瘪的胃被馒头包子味增汤的香味一激,哪有不响的道理。

      常葉当然是听见了——蜜璃背着千壽郞在前边快活地走着、孩子似的蹦来跳去,把背上的病号吓得顾不上男女之别、紧紧箍住她的肩膀不敢松手,但明显脸色好了很多;炭治郎则就走在她身边,毕竟还是个十余岁的孩子、再怎么拘谨也憋不住对陌生环境的天然好奇心,食欲亦然是如此。她看着少年霎时就因肚子闹事而羞愧不堪、直接飚红的脸颊,原本被先前那场冲突紧紧缚住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实在抱歉,炭治郎君——家里连便饭都准备不了。”这句道歉诚心诚意——这么年轻的队士大清早就到了家门口,想想便知大概率是没吃早饭的,更何况是大病初愈、背上还同时担了妹妹和箱子重量的少年;那么一通闹下来,竟是连请上一杯茶都没能做到。

      炭治郎赶忙摇头:“您别在意!那样的情况,您才是最为难的……”竈門家的长男天生有一颗同理心,但其温柔的性子朝向自己时总会变成鞭策之用的藤条、时刻提醒他要理解别人的难处;他稍稍虚想一回:假若是他家中闹出了如此可怕的矛盾、心里必然痛苦万分——自家的门楣与背后的外人,却成了与家中长者对峙时唯一能倚靠的东西,多让人心寒!

      该是觉得她受了不公的待遇吧。少年的性情很老实、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有问必答,如此真挚之人在她过往的行路中真算是一块闪亮亮的璞玉,这是仅有孩子才能保有的气质;但奇怪得紧,明明身为鬼杀队的队士,身上却没有寻常的隐隐杀/意,就连杏壽郞那副心灵的坦荡都能让她若有若无地嗅到些许烧焦般常日凝固却依旧炽热的气魄。常葉低下眼睫来,看着少年的发顶——难怪那个人总是谈起他,除了化身为鬼却誓不吃/人的妹妹之外,这也是引人注目的一点罢。

      看着他,仿佛看见了遥远过去的自己。还是孩子的她每每被豪爽的武者家父与聪颖的绣娘家母摸着额发、笑骂“真是孩子心性”,那时的津波平常葉从未把它视若珍宝;直到她多年后孑然一身、徒留幼妹,再在镜中看着为碌碌求活而男装傍身的自己,才发现那曾被爱称为鸿雁珍珠的一对眼眸早就黯淡无光、一贫如洗。

      于是她弯起嘴角,对炭治郎说:“您真耀眼。”

      少年听闻这句话本能地疑惑抬头,女子却已然抬起了眸子、目视前方。这里由几条街道交错而成,说是群落更像是过道,说是过道又偏有一隅隅民房侧立左右,建的是只有大城市里才有得见的坚固屋子、比木板沉重上许多,但几乎人人都在自家修了个小花圃,还有的豪气万分、直接种上一两棵花树。金桂银桂杨桐树,百合樱草小雏菊。至于人,人多是女人和老人,操持着生意与家事、背着小孩或竹篓,但也有中年男子挥汗如雨。炭治郎闻见好闻的发油味道,转头看见街角的铺子,里面坐着韶华刚逝的老妇、正戴着在他眼中十分稀罕的眼镜,低头绣花。他认得,那该是梳头师父,小时候在镇子上卖炭时被和善的老顾客灯铺老板夫妇请进去看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出嫁,娇美花嫁娘露出洁白的颈项、盘了个高高的发髻,那香味和那美娇娘羞得他赶紧转头,结果被老板、老板娘和花嫁本人给笑了一通,都说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古板、长大后可该怎么讨娇媳妇儿;笑归笑,灯铺一家说到底没有一点恶意,还让他包了喜糖喜饼回去给父母弟妹分分。母亲为了送喜礼,带着孩子们收拾收拾后便一起重回镇上,恰好碰见新娘子出门见新郎,灯铺老板娘边假意责怪地对他们说:“哎呀,山上路难走,怎么还带着孩子们一起来了,不得生冻疮!”话刚完便赶着忙着让他们进暖烘烘的屋里捂一捂,喜礼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小部分、反过头还送了他们每个孩子一包吃食。新娘喜欢孩子,给了他和弟妹所有人一个花香四溢的拥抱,随后欢欢喜喜地挽着心上人的手、撑合欢伞去了婆家。

      他忽然想起胡蝶忍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刚到嘴边,忽地就直接滑了出来:“忍小姐说,杏壽郞先生正准备着向您求婚……啊!”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他立马刹住——怎么就给说出来了!这不是逼着常葉小姐做未亡人吗!炭治郎小心翼翼地看她,走了几步出去才突然发现身边年长女子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停了。

      微风吹动她束成单股的简辫,黑色鬓发也随之轻轻摇晃着。如今以完全不同意义冠上煉獄杏壽郞家姓的煉獄常葉依旧目视前方,软灰眼珠微微颤动。

      (“也就是说你不考虑嫁人了?”光着胴/体的法兰西女人一头摩登的金卷发,懒散地躺在被褥上伸展手脚,嘴里吐出清晰的、带着点东京腔的日语,“为的什么?不是我问你,是你问问自己:你不嫁人,是因为你不齿自己在这里受尽侮/辱、为自己的自尊守长寡,还是因为你害怕别人怀着对你这事儿的心知肚明跑来爱你、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

      (“女人不需要永远爱男人。”潇洒而美艳,法兰西逗弄着想让她抬起头来,却拼不过她垂着头不让那雪白肌肤入眼的力气,“我们有那么多选择:男人之外的女人,大海,巴黎铁塔。没有任何个体或群体有权力垄断他人的爱。你自己也一样,没法垄断自己的爱,亲爱的男装丽人。”她转而帮她整了整异常整洁笔挺的衣领,没碰一寸她的肌肤。窗外是花魁道中的热闹声响,法兰西美人点了自己的烟斗,随意地在身上围了件宽大羽织,就靠在了窗边往外张望。)

      (“嗳,我有个疑问:假如你真碰见了知道你这段历史却还坚定地说要爱你的人——男人,女人,管他什么人,管他是不是人——我想开个赌/局了,赌什么好、下次想好再告诉你——你说,你会怎么办?”)

      (“你是因着好不容易拼起来、但稍稍一碰就会再碎一次的尊严拒绝呢,还是同等地去爱人呢?”)

      “他有留给我的话吗?请您先告诉我,炭治郎君。”常葉眨一下眼,而后侧头过来了,“给千壽郞和父亲的,就在落座后郑重再谈吧。”

      春末夏初,太阳渐渐化为空中白银;亡人言辞,自少年嘴中吐露而出。是一句极简短的话语,少年说那人最终体力不支,胸腔的洞口在鬼/手消散后便一直汩/汩/流/血、止也止不住,临终时却扬起了奇异的释然笑容。房屋比邻的人家在两旁,上边的天空云层攒聚却并未遮挡灿灿阳光,光辉的量感垂在她的眼角,夏天真的要来了。

      于是,她也凭空看着远在大洋那头的法兰西女人,心中做出了答复。面对着传达遗言的少年,常葉终于盲目着理由做出决断:即便没有这场天降横祸,她也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将自己嫁给杏壽郞。

      而那一直跟在她身后、身着美丽嫁衣的煉獄常葉,终于也向她招手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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