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六界“网恋”后，我失忆了》世栖

20、言予（四）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言予都瞧着那处发呆。

　　虚无很喜欢收集各种珍奇花草，他知晓。

　　她每每在外看到一株新奇的花草，都会重新出现在渠合院前。待重新与未勉熟识之后，便哄哄闹闹的带着尚小的未勉去往各种地方。

　　未勉其实也不小了，只是她是天生神胎，即便是三四万岁，也不过和人族五六岁孩童一般高。不仅如此，连带脾气性格也同小孩子无差。

　　但她有闹嚷欢愉的资本，她是祖神之女，没有人敢对她不利。因为六界守护者虽不得伤害六界中的生灵，却不代表不能。

　　在那般强大的实力面前，没有人敢伤害她。

　　除了……虚无。

　　那个六界外的例外。

　　虚无也并非是伤害她，只是一些奇花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采摘的时候不免会受些皮外伤。

　　与其他人不同，那般年纪大小的未勉正是渴求更多玩乐的时候，她乐于跟在虚无后面，跟随她跑到各种或美或险的地方。

　　未勉没有怎么修炼过，她不懂得怎么使用灵力，于是在爬上悬崖的一刻，猛的一下子踩空，坠坠的从山巅重重的摔了下来。

　　虚无在她旁边，紧紧的抱着下坠的未勉，只是没用，她在六界之外，无界当中，她触碰不了她。

　　她只能飞快的回到渠合院唤来未池，去救下仍然昏迷的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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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未勉伤得很重。

　　太重了。

　　她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眼睛紧闭，她的皮肤很白，在极艳的血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虚无喉头一紧，一口气血蓦然上涌，她的神识一抽，头部传来阵阵针刺般的锐痛。

　　她的神识本就不太完整。

　　但是她现在不能考虑这些，没有时间留给她考虑。

　　咽下喉中腥味，她看着未池紧皱着眉头抱起未勉，然后快速的往着渠合山的方向离开。

　　她只能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未勉伤得太重了，于是她悄悄的往她体内输入一些混沌之气。

　　未勉的身体修炼不足，尚不能一次性接收太多的混沌，只是这混沌与她融入太快了，仿佛她也是混沌一般……

　　也是……？

　　是的，虚无的本体是混沌。

　　虚无隐下心中的迷惑，继续轻轻的向未勉体内输入着混沌之气。

　　混沌是天地之源，更是六界的本源。

　　虚无每天都守在未勉面前，未勉很快的苏醒，身体也逐渐好转。

　　她好像不知痛一般，完完全全不想着那次的危险，又开始吵吵闹闹的跟在虚无后面。

　　只是虚无再不能带她出去了。

　　因为未池生气了。

　　他再不许虚无带着未勉出去。

　　虚无认识未池几十万年来，从未看见他生气，更别说此时皱着眉头发怒了。

　　若是平日，她定会新奇得雀跃，然后牢牢的把这件事记住，等未勉醒来之后生动传神细细地讲给她听。

　　但是不行啊。

　　她的错。

　　是她不该。

　　但是她想，未池还是太清冷了，该骂她骂得更狠一点，更凶一些，因为她也在骂自己。

　　明知道自己触碰不了六界里的事物，为什么还要带着未勉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虚无蹲下身子，眼睫坠坠的垂下，她的神识抽痛，头脑一片空白。

　　直到旁边不远处传来男孩轻灵的问话。

　　言予看不见她，也就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于是他只能大概的朝着四周说道：“你还好么？”

　　他的声音不太大，他怕吵到房里休息的未勉。

　　虚无微微的抬了抬头，朝着言予的方向轻轻呢喃道：“小孩，骂骂我罢。”

　　她知晓他听不见，只是现在她没有别人可以说说话了。

　　言予不知道她具体在哪个位置，只是刚才他看到祖神在与她对话，估摸着她应该就在附近罢。

　　只是他声音太小了，她听见了么？

　　他眼神尽是担忧，扭头朝着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姐姐，你还好么？”

　　他的眼睛干净又纯粹，声音轻灵又舒缓，带着真切的关心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光亮又暖意。

　　“不太好。”虚无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

　　他比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快要到她的胸口，脸上还有些青雉，却难掩五官的惊艳卓怡。

　　虚无张开双手，微微蹲下，轻轻地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上，她触碰不了他，只能稍微做做样子。

　　她喃喃道：“不太好，小孩。”

　　“但是，”她眼眸微阖，神情略微放松，嘴角缓缓勾勒起浅浅的弧度，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言予。”

　　言予。

　　那时的言予修为稍显，略略微微能感知到一些混沌之气。

　　耳畔浮起一层凉意，吹起耳角通红一片。

　　他听不见，只得大抵猜测，诺诺道：“若是，若是……”

　　轻轻咬了咬牙，鼓足勇气继续道：“若是可以的话，之后我也能陪姐姐一起去那些地方，我……”

　　他低下了头，再多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虚无一愣，又而觉得有些好笑。

　　哪能？

　　至少这段时间不太能带小孩出门了。

　　虚无这次在渠合山待了很久，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照看未勉，另一方面……确实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

　　至于……和言予一起出去么？暂时还不在她的考虑范畴。

　　一个听不见、看不见她的小孩，怎样才能感知她的存在呢？

　　早年间的六界其实并不安稳，天地在远古诞生了大量生灵，逐渐形成了仙、神、人、鬼、妖、魔六族。

　　人族没有抵御的实力，于是只能沦为妖魔鬼族的玩物，死后又愤恨成厉鬼，如此恶性循环，下界苦不堪言。

　　彼时神族还未能强大起来，只有未池一人常年游历在六界之中，一遍一遍去重建应有的秩序。

　　虚无在未池年幼的时候经常与他一同四处游历，她有些不解的问他：“你为何知晓自己是六界守护者呢？”

　　那时的未池还怀有一腔热情，语气稍显傲气：“天道告知的。”

　　“天道告知？”

　　虚无不懂。

　　她不懂天道是如何告知的，也不明白天道为何要告知。

　　使他一辈子拘于天命，再无自由。

　　虚无不信天。

　　她比天强，是也不被接纳。

　　未池是天道的工具么？

　　她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后来事情日渐顺利，事事开始步入正轨。

　　再后来，未池遇上了他的妻子，拥有了他们的孩子。

　　于是便有了又一个六界守护者。

　　未勉。

　　虚无其实是想破开这个局，但她自己都是被阻隔在六界之外，她无从下手，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未池常年不在渠合山，未勉可识的玩伴就言予一人。

　　言予的心不在焉，她很快就发现了。

　　于是带着兴冲冲的热情，小姑娘眼巴巴的站在虚无跟前，手上拿着一副乱七糟八的涂鸦，大声道：“虚无姐姐，有了这个地图你就可以哥哥一起出门啦！”

　　身后紧紧跟着远高于她的言予，只不过小孩的头垂得很低，手紧紧捏着衣角，显得十足的不自在。

　　虚无顿时哭笑不得。

　　她觉得她应该是不能再拒绝小孩了。

　　未勉没有作图天赋，画的地图除却她自己之外，再无人能识。

　　虚无无法触碰六界的事物，只能用指尖在纸上虚空勾勒，未勉便跟着她一笔一笔照搬画出。虽画得弯弯扭扭，最后也算暂且能识。

　　就凭着这样一幅简易图示，虚无带着言予去了很多地方。

　　其实也不能算做带，言予只能跟着图示上的指向自顾自的行走，虚无就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仿佛毫无关联，直到遇到了地图之外的第一个岔口。

　　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