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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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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样,我知道。
但是我不会向他表现分毫,我是一个缺了心的人,再断不敢平白无故给人奉上一颗至诚的“心”罢。
我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他似苦笑的摇摇头,须臾抬头望向我,眸里是至真炙热的赤诚,他有些无厘头的问道:“季榆……我听你院中的侍女唤你季榆师父,是你的名字么?如此,我可以唤你阿榆么?”
他前后情绪变化太快,我未能反应过来,一时愣在原地。
他见我不答,神情明显变得低迷,“不能……么。”
语气萎靡似带着缕缕委屈,让我一瞬间想冲到他的面前,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但我不敢。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大度道。
我话音刚落,便听见萧萧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说:“季榆师父!旁边阁院的仙师好似……”
“……回来了。”
她呆呆望着我,看着屋里多出的一个人瞬间臊红了脸。
“我知晓。”我朝她一笑,但是估摸着笑的有些狰狞。
珠槿缓缓朝我走来,带着说不出的眷念与柔意,他摸摸我的头,动作自然熟练仿佛是想过无数遍一般,他轻声道:“如此,阿榆,我便先离开了,明日再来找你罢。”
他离开了,我却还愣在原地。
萧萧凑近我,解释道:“季榆师父,我,我……我是真没想到仙师会在这里的!”
我伸手捏住她的脸,果不其然,吹弹可破,嫩滑无比,我心里很舒坦,算是弥补了我方才没能捏捏珠槿的遗憾。我面上却故作痛心疾首道:“你今日让我丢尽了面子啊!”
确实很丢面,显得我太过急切很了。
午夜。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想都觉着不对,我对着莲木翻来覆去的看,也未看出有何特殊到令人失态的地方。
我抱起莲木,轻手轻脚的走出阁楼,刚蹲下身准备将莲木放到他门槛前时,大门忽然打开,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锦靴,上面是用金丝绣上的墨兰,一看便金贵无比。
我抬头一看,上面竟也是配套的黑金锦袍,在无边的夜色之下显得更为华丽大气。
……这不才一天不到,怎的又换了身衣衫?
龙族就连兰花精也这么富贵的么?
我正感慨万分,他缓缓蹲下身来,丰俊异常的脸倏地在我眼前放大……还未等他说话,我便猛的向后倒去,后背却似多了一个支撑,是他施的法,在我背后加了一个结界。
这么近的距离,要是伸手接住多好……这九重天上的人就是太懒惰了,能施法的,绝不动手。而我就不一样了,能动手的,绝不施法。
他如墨的眸色里似有万分宠溺,他笑道:“怎么半夜来我这里?”
我也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还未入睡。”他指了指我的楼阁,“出来的时候听见了。”
他蹲在我面前,趁着月色,我从他的眼中那般清楚的看到了我自己:带着莫名上扬的嘴角,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是我从未见过自己的柔意模样,像是一个带着娇意的姑娘,对着她心爱的男子讨赏一般。
是的,我在笑,是那种一见到他就发自内心的乐意。
我说,“我来找你了。”我没说出口的是,带着我的急切。
带着我的急切,我来找你了。
我来之前原本是想问他,这花对他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摘下一朵雪白亮意的花递给他,“爱与等待。”
他看我的眼神骗不了人,他认识我,在我记不起的以前。
那天之后,我出了凤凰族,离了九重天,和珠槿一起。
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是一步一步,慢慢的去感受每一片土地。
但是我们很少交流。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看到了他,看到了独身一人的孤凉。
我想叫住他,我想说,喂,珠槿,你不是一个人。
但我没有。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我们之间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我能看见他。我伸出一根手指,眯上一只眼睛,他就与我伸出的手指一般长。
我就这样远远的走着,不跟上去,他也从来不问我,他慢慢的走,很少回头。
眼前是白雾缭绕,一条碧蓝的溪泉阻隔了两面土地,对岸是秋枫飒飒,而这里是悠悠嫩绿。满野的蒲英摇晃,溪流缓行,整片大地只有两人。
他停在这里,我也停了下来,我说:“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去过很多地方。”话音刚落,我便愣在原地。
在我记忆中的九万年里,我未曾一个人这般缓行流连过,我脑海里晃现了一些东西,但我想不起来,因为我不愿抓住。
我是能想起来的。
很早之前我就知晓,我使用灵力越多,记起的事便越多,映泛便忘记我越多。
从我第一次替她承受天雷开始,她便对我越发的模糊。从最开始的能记得近万年的事,到后来的几千年,再到如今的近百年,我就这般自然而然,在她没有任何疑惑的记忆里,消逝。
所以我平日从不使用灵力,也不愿去回忆起那些久远的故事,我害怕。
害怕被映泛完完全全忘记。
害怕被别人完完全全忘记。
但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啊……忘不掉了。
我真记起他后,映泛会忘了我么?他呢?会忘记我么。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泛着我看不透的深色,“不会一个人了……”他在回应我,仿佛还唤了我的名字,但最后两个字他只是略微轻启,没出声。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做人也好,做神仙也罢,事事都不要太清楚,活得不要太透彻,那是会累极的。但是我没办法,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见过那么多的事情,那些明镜般的东西,就算狠狠砸碎了,也仍会存在。
我太清楚我身边的所有事,那些印在骨子上莫名其妙的清楚,我抹不去。
我们回到凤凰族的时候,凤凰族族长芫溪尊神正在院子里候着,一看见我们便走上前来,微微福身,恭敬道:“真神。”
我略微点头,然后止不住往珠槿那方看,看到他毫无异色便放下心来。我担心他知晓我是真神后,便与我疏远,不愿与我来往了。
芫溪继续道:“近来,魔族异动频繁,我师父想请您过去,共同商议一番。”
要说这六界中,我最了解的是人族,那么最不了解的就是这魔族了。距上次神魔大战已是过了三十万年有余,如今魔族可是恢复了?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旁边的珠槿应道:“好。”
我扭头看他,他也转过头来看我,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就与芫溪一同离去了。
……就这般离去了。
留我一个人一直僵在原地,直到萧萧默默走上前来。
我面露窘色,我问萧萧,“你方才听见芫溪尊神叫他什么了么?”
她连连摇头,回答道:“没有,尊神同您说话,我不敢偷听……”
我呵斥吓她,装聋!
我自言自语道:“真神,她唤他真神……”
萧萧一脸震惊的望着我,我也一脸困惑的望着她,两脸相望,相顾无言。
“真神啊……好一个真神!”我恶狠狠道。
真神言予罢。
难不成白虎族的慕祁真神还会穿绣有金丝玉龙的衣袍么?
萧萧在瑟瑟的劝我,“季榆师父……不要这样说……会得罪真神的……”
我瞪她一眼,说:“你这样说,可不怕会得罪于我?”
她点点头,“还是有点怕的……”
不用怕了,已经得罪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