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沧海月媛

3、第三章 时空更变奈若何

　　救命！四天了，六丑的耳朵几乎被这两个字磨出茧子。他坐在床榻边，望着那张时而不安的脸孔，听着她在梦魇中的呼救，百思难解。
　　她究竟是谁，为何会现身鸾湖？这是奸人的阴谋，还是天赐的玩笑？
　　恰此时，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那呼唤很耳熟，六丑听得出来人是谁。他将床帏拉严实，整了整衣服，去开门。
　　门一开，冷风扑面，户外零星地飘着小雪。
　　六丑恭谨地将华若瑾迎进屋，“大小姐，请进。”
　　华若瑾见到六丑，不禁轻轻松了口气，“我听说，你的烧饼铺几天没开张了。咦？你病了吗？”屋内的药味令华若瑾起了误会，她哪里想得到那药汤子是给“女尸”喝的呢！
　　“没……呃，”六丑揣想到华若瑾的心思，便将错就错道，“是病了。”
　　“那日在湖里着凉了吧？”
　　六丑故意吸了吸鼻子，回道：“是。”
　　华若瑾注视着六丑，须臾才启齿道：“那个……处理了？”
　　“依着大小姐您的意思，当晚便埋了。”六丑一脸淡定，毫不犹疑地回答，让人看不出、听不出一丝破绽。
　　华若瑾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一百两银票给六丑。
　　“这？”
　　“棺材钱，辛苦费……”
　　“大小姐出手如此阔绰，吓，吓着我了。”六丑推辞道，“实不相瞒，我没买棺材，直接用破草席卷了她就埋了。因为，买了棺材，许会被人猜疑、追问。”
　　没想到，一个卖烧饼的还能留这个心眼，嗯，华若瑾更加满意了。她把银票塞到六丑手中，“不许拒绝。钱不白给你，管住自己的嘴，我不希望别人知道那日鸾湖发生了什么。”
　　“我哪敢提？吓都吓死了！”六丑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在凤城这地界，敢提傲寒山庄的事，我的烧饼铺还怎么开？别说卖烧饼，这脑袋在哪还不一定呢！”
　　华若瑾不由得掩口嗤笑，复又一本正经地说：“你明白就好。这点钱，你拿去看病抓药，不妨把铺子开大一点，再请两个伙计。你做的烧饼很好吃。”
　　六丑定定地望了华若瑾一眼，将银票叠起来收在身上，低声道：“多谢大小姐。”
　　华若瑾默然点头，就此离开了。她的到来，其实在六丑的意料之中，但是她往日出门总有丫头相陪，今日只身前来，显得“鸾湖事件”格外重要。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六丑再度想到床上那位昏沉沉的女子：她究竟是谁，为何会现身鸾湖？这是奸人的阴谋，还是天赐的玩笑？她喝了我四天药，也该有点起色了！那可是我娘的退烧秘方，我从小就用，百试不爽！
　　他来到床边，轻轻拉开床帏，一串呓语模模糊糊地从她齿间传出。
　　“救我……救命，救……”
　　“姑娘，你是安全的。醒醒，姑娘。别再做恶梦了，你感觉好些了没？”他将她推醒，希望这一次她是真的清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感觉如同近几日喝药时那般朦胧、模糊，浑身酸软，但头却不再痛得像炸开一样，呼吸似乎也舒服许多。眼前，有一张脸逐渐清晰并放大。
　　呀，这男人是谁？他头戴一顶小毡帽，身上穿的什么，说蓝不蓝，说灰不灰，就是破粗布棉袄吧？他这身打扮怎么那么像旧社会受压迫的贫下中农？
　　“你，你？你是谁啊？”她耐着喉咙里的肿痛，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姑娘，你……”
　　“姑娘？什么姑娘？”她诧异地微张着口，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一个“贫下中农”口口声声喊姑娘，莫非张艺谋又有新作了，可他似乎很久不拍这种题材了吧？不对！她转转眼睛，身下有硬木床，四周是大破墙，根本没有导演、场记、摄像机！罢了，只当这里是乡下地方，难得民风淳朴。
　　“不叫姑娘，叫你什么呢，大娘？”他轻轻笑道，“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安全？提到安全，她的思维顿时坠向万丈深渊，整个人像遭到雷击一般呆若木鸡。坠崖，她记得自己坠崖了，难道……
　　“我没死吗？”
　　六丑点点头，回答：“我想，你死不了了，昏睡四日，总算清醒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哼！她董傲寒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定要跟那个姓李的小人火拼到底。领取彩票大奖已经不再是她最在意的事，她确信自己只要见到李可，就会冲上去掐死他。对，她非掐死他不可！
　　“是你救了我吗？”她吃力地坐起身来。
　　“是。”
　　“谢谢，我得走了，之后报答你。你把手机号码留给我，我的是188********。”
　　“病还没好利落，你去哪里？”六丑对于188，完全不知所云，但他起码确定，她的身体还很虚弱。
　　病算什么，死都死过了！董傲寒执意要走，她一掀被子，当时愣了，自己爬山时穿的是吊带衫、短裤、运动鞋，现在穿得竟也像个标准的贫下中农。看款式，这些衣服分明就是对面这个男人的。
　　“姑娘，下雪呢，你还在发热，不能再着凉了。”六丑规劝道。
　　下雪？她定睛一瞧，屋内摆着炭盆，竟然还有火炉子。流火的七月怎会冷到下雪？她彻底糊涂了，更加惶恐了。
　　“你究竟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我究竟怎么了？”她不安地问。
　　“我是六丑，你在我家。你落水了，还活着。我只知道这么多。”他无奈地看着她。
　　“我？落水？！你在哪里发现我？”
　　“鸾湖。”
　　鸾湖？狗屁鸾湖！她只看到大石头，光秃秃的大石头！空前的无助与困惑使她越发恐惧，也使她联想到一些不太实际的东西。头脑里有一股疯狂的力量，让她鬼上身似的不顾一切，卯足残余的力气，以十头牛都拉不住地架势冲向门外。
　　一瞬间，风卷着雪花直直地戳向她的脸。她被冷风呛了一口，不禁痛苦地咳嗽着。皑皑白雪中，街边低矮的土木建筑更严重刺激了她的视觉。天哪，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糟糕的世界？！她呆住了，丝毫不察自己如何被粗鲁地拖回床上。
　　作为电视节目编导，她当然接触过穿越题材，从多拉A梦的任意门到小玩子的《穿越时空的爱恋》，她见过太多类似的情节，但是她从不认为这种事会真实地发生，更难以置信自己会成为穿越题材的主角。
　　无奈至极，她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六先生，如今是哪朝哪代啊？”
　　她多希望，他说人民当家作主，推翻封建王朝。只可惜，他的回答是：“大辰王朝啊！”他竟然还无意耻笑地笑了一声，心里八成在嘀咕：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大辰王朝？她不知道。没人规定，她会穿到苍凉的大秦，或是鼎盛的大唐……有关这闻所未闻的大辰王朝，她尚无心了解，只是无奈地接受时空已换。一口悲凉的叹息过后，她绷着嘴，点了点头，眼底噙着的泪险些掉出来。本以为自己会横尸荒野，现在却还有呼吸，她暗劝自己：好死不如赖活，赖死更不如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