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心尖宠她手握剧本》元滚滚

42、小兔

　　他这声并没有故意收声不叫别人听到，反倒自如的，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待一个女奴温柔的刻意。

　　一个慎重收敛，一个却非要放肆张扬，至于周玄是与不是咎由自取，沉璧当然想告诉高彦不是，甚至想告诉满堂学子，她阿兄不是咎由自取。

　　但是她并不敢再出声，怕叫人知道她与高彦说了什么，途添了麻烦，因而她放下了拽着高彦的双手，并没再作声，只是垂头看着蜷在膝盖上的双手，眼底那晶莹的两滴，也犹如豆滚落。

　　那一刻虽不见得体面，但着实可怜，高彦有种想伸手拂去她泪水的冲动，可他似乎明白了，柔弱的终归是柔弱的。

　　心底那失望与寒噤再攀岩而上，所以这一回他没有碰她，只轻嗤了声：“周嘉 ，你诚如你阿兄所说的那样勇敢，却实在太过柔弱卑微。”

　　“我没..”似乎是因为勇敢那二字，沉璧仰头看着高彦，再次想告诉高彦她没有，没有卑微。

　　但高彦并没容许沉璧说，语气反倒严厉起来：“等你何时真的敢立于堂上说一句话，再与本相来说这句没有。”

　　言罢，高彦忽的侧目，望向了一旁侍候的书童：“把她带去静心室，等着本相。”

　　“...”

　　沉璧似乎还想辩解一两句，可看着满堂人皆俯首低眉，心知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倔强的擦把脸上的泪，直将脸颊蹭的通红，退出了雅堂。

　　而那间室，似乎也因为她的退出，气氛缓和了些许。

　　不过沉璧并没有再去深究此时，只是跟着那书童，去了高彦所说的静心室。

　　静心室，听上去像是学生们闭门思过的地方，不过并不如此，沉璧到了静心室，只觉出几分放松，刚想寻地方坐下，内室便兴冲冲奔出来个人，举止欢快，却脚步轻缓。

　　“高彦！”

　　那少女少年打扮，不过扮相技艺拙劣，纤细眉眼让人一眼便看的出。

　　沉璧听了个半愣，远远看着那少年，脚下步子凝滞住。

　　梁敏宁却也在看她，看她一身素衣，眉眼里起初是疑惑：“你是什么人？”

　　“我...”

　　“相爷叫妾到此来。”沉璧对上少女那星海般的杏眼，稍稍顿了下。

　　梁敏宁起初并未有太大反应，但听到沉璧那声妾，眼底透出几分鄙夷来：“相爷在哪儿呢？”

　　“在...”

　　“在那间雅堂。”沉璧如实道。

　　这话刚说完，梁敏宁便已经离开，迈出了静心室，寻了雅堂的方向去了。

　　高彦也正从雅堂里行出。

　　身边跟着的是陈宗全，以及一个白衣的医馆，梁敏宁一眼就认出了那身太监服，侧目瞧着高彦有些发白的脸色，便上前拉住了高彦的衣袖：“高相。”

　　高彦已叫甘信看好梁敏宁，此时见梁敏宁又出现在此处，高彦蹙眉，脑海里一阵嗡鸣，只是习惯痛极也忍下，所以高彦仍旧风轻云淡的开口：“你又到这儿来作甚？”

　　“你们学士府里的，在骊山办了诗会，我想让你同我去。”梁敏宁抿了抿唇。

　　先前高彦确实劝说过梁敏宁还寻人嫁了，想来梁敏宁这是想通了，但高彦并没兴趣一同去附庸那些文人的诗会，瞥了眼梁敏宁道：“自己去。”

　　“你不为我掌掌眼吗，万一我错看了薄情人呢？”

　　“那是你自己甘愿。”

　　高彦说着，也伸手甩开了梁敏宁的拉拽，欲要望静心室走。

　　“你就跟我去吧，有你这个相爷在，那些公子哥儿们也不会看清了我？”梁敏宁见高彦不情愿，仍是有些不死心。

　　仍然迈着步子上前。

　　“别吵了。”耳边那聒噪的声音越发虚无，高彦只觉眼前昏暗，侧目看了看梁敏宁，身形都有些发颤。

　　“相爷！”一边陪着的陈宗全也觉出高彦不对劲，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缓缓沉下去，连忙过去搀扶。

　　“高彦！”梁敏宁见到高彦的模样，也慌了神色，上前拖住了高彦看着那医馆：“快去叫马车，回相府！”

　　那医官是少帝差遣，自然是知道高彦宣病不出的事情，此时见到高彦晕死了过去，只觉得确有其事，忙去外头使唤丞相府的马车，将高彦弄上了马车。
　　高彦的头风是当年平突厥时染上疫病，留下的老毛病，那年高彦尚且在成帝身边，成帝也未曾身居东宫。

　　梁敏宁那会儿虽然年纪尚小，但却不止一次听梁华堂提起过高彦当年所做的事情。

　　高彦自幼便失了亲情，后来身投学士府，幸成帝关照，接了高彦进皇子府，临近年关时原州忽现疫病，成帝便自请命，带着尚且少年的高彦去了原州。

　　那年高彦快满十四岁，便与成帝往原州治理瘟疫，后经查明瘟疫的来源是因为原州府联合上突厥造反，将染了疫病的死人流进沟渠里。

　　而高彦便就那日，仗着宠信，逆成帝，置数十座城池百姓不顾，擅自断了河渠迳口，将流水回引。

　　当时这办法虽然过于独断，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可谁也没想到，那日以后，高彦便就此失踪，原州被突厥猛攻下，成帝不得不携百姓退往凉州，那瘟疫便肆意在原州流窜，只余下不怕死的突厥人纵歌在原州城头。

　　那次高彦也在城头，被突厥可汗奉为了入幕之宾，所有人都觉得高彦反了。

　　梁华堂也没出息的在成帝面前哭，哭自己的挚友，被怒极的成帝踹了一脚，斥了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十日以后，原州城里却再无纵歌之声，斥候却报原州早已荒芜人烟，也是那日，高彦举周朝旗现于凉州城下，奄奄一息，险些荒野埋骨。

　　虎狼之心并不可留，高彦身染疫入突厥，可谓是疯魔到了一定程度，可在知晓突厥满洲牛羊尽数病死，庶民暴乱，突厥可汗中毒身亡在原州府里后，成帝却把高彦从濒死中拉扯了起来。

　　然而高彦那十日做了什么，却并没有人知晓。

　　只有那被藏在原州座冰酒窖的幸存百姓们说过，是高彦救了他们，高彦告诉他们：“三皇子刘成乃贤主，必然会救你等于水火；但原州之困，突厥也必要十数奉还，如不能兑现，便死也足昔”。

　　那些人，不过寥寥十数，其余世人，他们虽不得不承认高彦以此保住了原州后数座都护府与城池百姓，但也无不谩骂高彦的疯心举动无所顾忌。

　　叫他们无水米食，甚至闹了饥荒。

　　不过那群人终究是幸运的从疫病之中活了下来，生机勃勃，唾骂声伴随了高彦整个重返长安的除夕路途。

　　高彦锋芒毕露，修了法道身，却也变得越发无所顾忌，以杀止杀。

　　百姓不曾爱戴他，然除夕过后，太祖病倒，三王夺位，周玄留在长安，以命将长安之乱传到身在缙云的高彦与成帝手中。

　　也是那年，高彦拉拢缙云候，拥护成帝入京，披挂着百姓怒骂，再次与腐败的朝臣为敌，论辩朝堂，以血肉铸成的风骨，扶了成帝为东宫太子。

　　幸而，百姓不认可高彦，却对成帝满心期待。

　　因此成帝拜了年仅十四的高彦为相后，百姓终于渐渐服从了成帝的决定。

　　但那又如何？

　　疫病的拖累，连年的奔波，百姓的谩骂，已经成了少年不能摆脱的心病，而这头风，也伴随着当日的少年，直至如今。

　　所以眼前这个身背无数掣肘枷锁的丞相，即便身居高位，也终究还在为旧疾所扰。

　　梁敏宁这般看着高彦因为病痛逐渐苍白的唇面，忽的便握住了高彦的手抬眸看向了马车里的医官：“你快看看如何了啊！”

　　她声音有些急迫，似乎要哭了一般，陈宗全在一边也有些着急，但见着梁敏宁比他还着急，陈宗全却冷静了下来：“这般急着也不是办法，梁家的小娘子可知你兄长在何处，不如叫他驾马来？”

　　“我...”

　　梁华堂驾着马的确快，但梁敏宁却并不想叫梁华堂知道她在高彦此处，擦了擦泪水，有些为难：“我哥不在长安。”

　　“那便只能慢乘马车了，甘侍卫今日也没见到人。”陈宗全个太监并不会骑马，那医官也是文文弱弱的。

　　而梁敏宁，出身世家，但弄高彦驾马，总是有些吃力的，万一将人摔了，那便不好了。

　　所以这般，也只能叫医官先帮高彦施针，缓解高彦的头风。

　　马车紧赶慢赶的到了相府，已是日暮，陈宗全与医官合力将高彦扶下马车，入了折远居，便离开了。

　　陈宗全还要回宫复命，只是想到什么，侧目看着梁敏宁伏在高彦床头，环视了眼折远居周围，见并无什么女子，便转了方向，往定安居去了。

　　定安居花团锦簇，这日却寂寞凄清，门前的婢女看到陈宗全，笑着来问陈宗全：“陈公公为何到这儿来了?”

　　“你家夫人呢?”陈宗全顿了顿，见定安居不像有人，疑惑问道。

　　“我家夫人约了几个娘子去城郊射猎，公公可是有要紧事?”小婢女有些疑惑道。

　　“她倒有心情射猎，还不快去找，相爷发头风都晕了，梁家那云英未嫁的娘子守着呢！”陈宗全一听这话，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前只知道高彦纵容成云，却不知成云如今真是过的比人家在家做姑娘的女子还要潇洒。

　　那小婢女在成云身边，到底是知轻重，一听这话，立马便慌了神，冲出了定安居。

　　陈宗全见那身影，终于全了口气，回宫复命去了。

　　小婢女快马送了消息去郊外，成云正在清点今日下来的猎物。

　　乔文也在此，听着小婢女禀报，哂笑着看成云：“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这个可是神仙难斗，从前可没觉着高子阳这样惹人喜欢。”

　　“高子阳并不喜她。”知道乔文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对于梁敏宁，成云心中并无多大波动。

　　虽然高子阳好死不死的让梁敏宁与她挤在一个院子，但梁敏宁与高彦也算一同长大，高彦若真有意，早就该成婚，万不会叫梁敏宁耽误成老姑娘。

　　所以成云面色依旧如常，但听着小婢女再无后话，成云忽的有些疑惑：“相爷不是去教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