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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剑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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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听着沉璧的话,觉着有道理,见沉璧往丞相府门前去,方才去寻找甘信。
沉璧近两日总有些惴惴不安的,直到见着凌霜,她才明白了高彦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过,成云会护着她,也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心境,只要是高彦说过的话,沉璧似乎总是无比信服,即便是利用她。
所以沉璧并没有犹豫,将怀里的小狗崽放到折远居里,便离开了折远居。
这日晴空朗朗,太阳正悬空之际,照的人有些发昏。
沉璧利落的行到门前,果然见来的人是李焕,因为早有预料,所以沉璧并没显得吃惊,反倒是看见了成云,有些怯。
对于一个自己夫君带回来的女子,是谁都不会喜欢,所以那木牌之事,成云心里多少有些存心的成分在里面。
然此时看着沉璧出来,成云怒火却忽然消了不少。
“夫人...”沉璧也瞧见了成云的目光,朝着成云福福身。
“李焕说你大理寺门前勾引他,此事是否属实?”成云倒也不遮掩,直接将事情摊开在了沉璧面前。
沉璧闻声,不见丝毫犹豫道:“妾不曾。”
她否认的果决,好似先前在大理寺门前肆意勾引的人不曾是她。
李焕如此大张旗鼓出现在丞相府门前,多是因为沉璧先前的态度,彼时见沉璧的模样,李焕恍然大悟,大步上前拽过沉璧:“好你个贱人,与高子阳串通起来耍小爷是不是?”
“妾不过性命微薄,怎敢戏弄大人?”先有高彦给她敲过警钟,沉璧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她没想过成云竟然压不住李焕,连忙甩着李焕的手。
“大人还是快放开妾吧。”
“放开?觉着爷好骗是不是,我告诉你,高子阳现在狱中,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李焕忌惮高彦不假,原以为宫中少帝只是暂且关一关高彦。
可眼下朝中高彦的臂膀尽数被剔除,所以李焕这便越发大胆起来,敢闹到丞相府来,便无论如何都带沉璧走。
沉璧性命微薄,就算借着李焕除去沉璧,成云也并不觉可惜,可成云也明白,高彦不是傻子,他那样聪明的人,沉璧若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绝不可能轮到别人来寻衅。
说到底,高子阳心里还是有预测的,所以沉璧她这个人,即便是可以死,也绝不能死在她这儿。
“李焕,这沉璧是丞相府内院之人,高子阳喜欢她,你就算要带走,也需问过高子阳,我可做不了主。”瞧着沉璧被拖拽,成云也上前一步,虽然算不得情愿,但成云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沉璧两边被拽着,自然是偏向成云那边的。
李焕见此,也有些恼怒,两个女子加起来力气大,他拧不过,干脆推开了沉璧,从身后侍卫手里夺来一把剑,丢了那剑鞘,直冲着沉璧:“行吧,不带走便不带走,死了不也是他高子阳的妾么?那小爷赐她一死便是。”
沉璧被李焕推搡在地,正欲起身,那剑尖潋滟寒光,如迅雷般飞快,对着的不是别处,正是她眉间一点。
她已来不及躲闪,只觉得眉落了一点,随后便伸手,握住了李焕手中的剑,大抵是求生的本能,沉璧根本觉不出来掌心的疼,只是下意识的将李焕手中的剑错开。
剑刃刺入了丞相府门前的地缝之中,李焕一时不曾反应,只想着刺穿沉璧头颅,未向被那猛然落地的剑带了个踉跄。
沉璧捏准了李焕的空子,翻身从地上立起来,双血染的素手将从李焕手中脱力的剑柄躲夺过,迅速将剑从地缝里抽出,一个回旋的功夫,那剑尖便反向对准了李焕头面。
血溅了剑满刃,成云这个从未见过血的人也惊得蹒跚后退,若不是凌霜及时过来搀扶,险些就坐到了地上。
“啊!”
“我的鼻..我的鼻子!”
空气中的血腥气格外刺鼻,其间缭绕的那股桂花香诡异而摇曳,分明清香,却让人觉的剜心痛楚。
血肉从空中落下,沉璧手里的剑也摇摇欲坠,与那块血肉前后坠地。
独留下李焕那血混着泪,鬼哭狼嚎的在丞相府前打滚。
她削去了李焕的鼻子....
这是她第一次用剑伤人,仅仅是因为不想死。
虽然手软,但沉璧并未觉得胆怯,看着方才还狗皮膏药污蔑她的李焕在地上打滚,反倒有一种从心底攀升上来的快活与恣意。
“呵...”
眉心的血顺着沉璧鼻尖溢下,她伸手擦了两下,不见分毫悔改,反倒自鼻尖轻哼了一声。
“来人,给我,给我杀了这个贱人!”李焕虽然捂着鼻子,但清楚捕捉到了沉璧那近乎挑衅的神色。
那一瞬间,李焕仿佛看到了身在炼狱之中偷生的高彦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无边的恐惧与痛苦笼罩了李焕的视线,他再次捡起剑,指着沉璧,双目猩红:“给我杀了他,爷重重有赏!”
“李大人!”
却在这是,甘信也带兵而至,看着李焕那丧心病狂犹如疯狗的模样,挥手命人将沉璧摁下。
“李大人这是怎么了,快些传医官。”
“甘信,你把这个贱人给爷!”李焕现在只想杀了沉璧泄愤,推开甘信派来的几个侍女,便要上前。
“相爷的府邸里,不养闲贱之人,不许庶族子弟容身,这点李大人不清楚么?”甘信虽然只是高彦身边一个侍卫,但到底跟着高彦多年,染上了高彦的杀伐果断,对着李焕自然是不怯。
瞧着李焕过来,甘信挽了个剑花,将手中剑往足前一插:“剑之前是玄武街,李大人自便,剑之后,甘信不才,代相爷印,有权先斩后奏,请李大人细细思量。”
说罢,甘信抽出块金牌,在李焕面前晃了晃。
这相印,乃太成帝亲授,多少人虎视眈眈,可却连少帝,见到此印都不得不低头。
李太傅还曾命李焕在狱中逼问过高彦,可惜高彦并不曾吐口,谁知这相印却在甘信一个侍卫手中。
李焕一时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驻足,看着被人摁下的沉璧,强装镇定:“行啊,这女人刺杀朝廷命官,按照大周律法,该凌迟处死。”
“那李大人呢?”
成云在旁愣了半晌,才从那血肉模糊的情境中回过神来,看着李焕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大人觊觎丞相家妾先且不说,便是强抢良家妇女这一条,也该撤职流放!”
“其二,我是缙云侯之女,先后乃我姑母,我便也算皇亲,李大人持剑相向,冲撞皇亲,数罪并罚,你与我这家妾相较,又好到何处去?”
“莫不是李大人,想与她,双双赴死?”
成云这番话字字珠玑,这些都是沉璧未曾想到的,但好在,成云的话有些分量,叫李焕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
“可这女子刺伤本官,就算是本官有错,这女子也该罚。”
“勾引大人,却是她行为不端,李大人既然非要择一个说法,我也不会包庇,但她命要在,不可破相,不可受辱,不可缺断手脚,就在此处。“
”半个时辰后劳烦甘侍卫将人送回折远居,李大人若还有不满,那边请书上奏陛下吧。“
成云也知道若是没有个结尾,李焕绝不会善罢甘休,瞧了眼沉璧身边的甘信,只留了这样一句话,方才离开。
三尺血溅,这种情景,除去当年在金銮殿上偷偷窥视见一分后,成云便再未曾见过。
就如世人所料,成云一直被高彦护的极好,可就在刚刚,她似乎见到了高彦身上关于从前的影子。
很遗憾,这点熟悉,来自于沉璧。
她只是一个身处教坊的下九流,偏偏在她面前重现了高彦的风骨。
日光倾斜,那种沉沉的眩晕感叫成云脚下有些无力,成云闭目感受着那日光,却也叫掩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逼出,凌霜也似乎决出了什么,手上加了些力度,将成云扶住。
“夫人...”
“凌霜,薛玉今日有没有上山啊?”成云暗自拭了拭泪。
薛玉,便是成云从明州带来的那位医官,也算是成云半个娘家人,凌霜也不知成云怎会问道薛玉:”薛公子这几日都在别院,夫人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觉得,他不该再呆在长安了。”成云摇摇头,唇畔忽的挽起一抹并不豁朗的笑容。
“夫人要做什么?”凌霜并未明白成云的意思。
“朝中现由李连只手遮天,李焕不会善罢甘休的,高彦若是再不出来,死的便不是区区一个沉璧了。”
“纵横朝堂的高子阳,不会没有本事的。”
成云说着,脸上那笑意也越发苦涩。
其实到了大周以后,成云已经许久不与缙云联络了,因为她觉得她在这里便够了,不需要连累母族,也成为高彦的一颗棋子。
她喜欢高彦,却也讨厌高彦。
但如若有这么一天,朝中没了高彦,大周内朝溃败,她的母族举旗而反,她反而并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
薛玉也是当下名士,当年在明州惊才绝艳少年郎,只因与她阿兄关系甚为密切,便在大周屈才这五年,从前是因为兄长放心不下,可如今成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薛玉也是时候,该回兄长身边去了。
她不该蒙蔽了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