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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书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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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彦入狱,丞相府这座孤凉寂静的府邸屹立于长安最尊荣的地段,便显得格外凄清。
成云乃是世家女子,虽然高彦不加管教,叫她这些年来自由散漫,但自小的教养到底让成云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刻进了骨子里。
而沉璧的到来,就让这座没了生气的府邸,有些失衡了。
因为在世人眼中,丞相府就如同高彦的人一样,就该寂寞凄清。
然而沉璧并不理解这座府邸的死气沉沉从何而来,敛起裙摆迈入了丞相府。
守门的侍卫认识沉璧,几个人都见过了那日折远居外沉璧成云与高彦的周旋,聪明的隐隐料到了什么,所以没有人敢拦着她。
沉璧回到丞相府第一件事,便是依照高彦的意思,回了折远居。
相比整座府邸,这里似乎才是那凄冷的来源之所,院子里空无一物,光秃秃的巨石横在院落之中,枯燥而乏味,不惹人驻足。
起初沉璧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见过高彦手脚上的锁链以后,他再见到这块巨石时,却隐隐能理解高彦了。
朝堂社稷,以及年幼的小陛下,就如同这块巨石压在他身上,他又怎有时间,去为别的费心?
想着这些,沉璧缓缓推开了折远居的大门。
与她的东暖阁不同,虽然高彦已经离开了多时,但这里每日都会有人特地来打扫,随意即便荒废了,陈设也不会染落灰尘。
木案上的卷书奏折似乎又多了不少,有些成山连绵的之势,新的奏章会每日午时都会送到木案上,然后过一夜,那些奏折便会消失,第二日午时,又会有新的奏章。
有时候奏折皮子上,还会有水墨画的老虎头,乌□□。
这是她偶然看到了,沉璧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隐隐能与刘修联想到一处。
虽然是君臣,但高彦似乎极为照顾少帝,甚至说是竭尽所能的帮扶着这个少年。
沉璧为什么会这样想,大抵是因为那木几上总放着弟子规,千字文,礼运大同篇等一些陈列的书籍。
只是从昨日起,这些书籍便没有被翻动过得痕迹了。
在看着那被堆叠的满满当当的凌乱书案,沉璧虽然没有认识上面的内容,可光看着,就有些头疼脑晕。
高彦并不是一个很有章法的人,木几下面也飞扬摆放着宣纸墨砚,地上还有斑驳的墨点。
不过沉璧并此次并没有急忙帮高彦收拾这些残局,她跪坐到了高彦书案边,翻开了那木几下面唯一一个木抽屉。
如高彦所说,里面是厚厚的一打书纸信笺,信笺被一根细细的麻绳捆在一起,麻绳里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条木盒,木盒上精致篆刻着的花都栩栩如生,沉璧认得出,那花是菊花。
瞧着是女人家的物件,沉璧理所应当将这些东西归为高彦送给成云的,所以一并拿走了。
“周姑娘?”
甘信往折远居走,入院便见沉璧怀中抱着捧书信出来,脚下步子一顿,连忙上前:“周姑娘拿了什么?”
“这是书信...是大人托我将这些送到夫人那处去的。”沉璧见到甘信,也没多想,连忙解释道。
“这些都是?”甘信从沉璧怀中接过那些东西,细细过目了遍。
“恩,应该是大人写给夫人的吧?”沉璧点了点头,看向甘信的眼眸里,隐隐含了几分试探。
甘信听着沉璧的话,却摇了摇头:“主子奏章都看不过来,怎会去写书信呢?”
“那这些,这么多书信...”沉璧歪了歪头。
“这些都是缙云寄来的,夫人的家里人。”甘信说着,边抱着那堆书信:“周姑娘可是要去定安居,我帮周姑娘一同送过去吧。”
这些书信似乎积攒了许久,沉璧一个人抱着有些费力,所以甘信说着,沉璧并没拒绝,抬腿跟上甘信的脚步:“夫人是明州缙云人吗?”
“夫人长在江南,生在长安,姑母是成德后,也就是太成帝的皇后。”甘信瞥了眼沉璧,见她眼底澄澈,方才细细道。
“那现在的赵太后,不也是太....太成帝的皇后吗?”
“夫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太后。”
“赵太后能成太后,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
提到明宫那位“雄心壮志”的赵太后,甘信忽的轻笑了声,言语中并看不出他对一个太后的尊重。
“那...”沉璧似乎还有些好奇,但记着甘信刚才看来的那一眼,便怯怯的不敢再问。
甘信常在高彦身边,也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注意到沉璧的紧张:“你若有问题,直接说出来便好,大人不喜欢笨嘴拙舌的,我多告诉你一些,你便能多聪明些。”
“那,当今陛下,不是成帝嫡出吗?”见甘信这样说,沉璧方才继续道。
“成帝嫡出是六皇子刘翊,本该位居东宫。”
“但当年成帝濒死的前夕,成帝传了我家大人入宫,命我家大人扶九皇子登位,也便是当今陛下。”
“其实成帝一直属意九皇子,奈何缙云侯掌握重兵,不可擅动;唯有大人....
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我家大人与赵太后勾结,可笑至极。”
“群臣都属意六王爷,那为何大人执意...扶持小陛下啊?”沉璧顿了顿。
“我也不明白,当年还有人说大人并非要扶持小陛下,而是要称帝呢,我都信了。不过后来大人说过:有人生来为君,臣便是臣,忠君之臣。生是幸,死亦足惜,为的只有一片万古不变的江山拓土,天下太平无忧,百姓安居乐业。”
甘信怀中抱着大叠书信,挠了挠头:“我想,大抵真是因为这些吧。”
甘信他是草民,是被高彦捡起来的,对于高彦的雄心报复,甘信与沉璧一样,他们似乎并不能理解高彦的想法,不过他都清楚,高彦是为了百姓。
就如囚车上高彦所言,若说昨日她对高彦只是信服,那么今日听甘信所言,那沉璧心里便是敬佩。
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远大,对于沉璧来说,她尚不能完全理会。
这般想着,定安居也到了,甘信也没推脱,帮着沉璧将书信放在了定安居门口:“就到这儿吧,夫人是女眷,我不方便。”
“好。”沉璧点了点头,接过甘信手中的信笺。
与折远居不同,定安居是处逍遥所,一入园里,便能让人心旷神怡,沉璧也来了不少次,循着小路入了内院。
内院中,却是姑娘家的嬉笑声连连,婢女们围在一处,笑着看着院子里几个妙龄少女着胡服,紧腰身,正外在一处踢蹴鞠。
正当中的那个蓝衣的才是成云,似乎占了上乘,正追着那蹴鞠跑,不亦乐乎,丝毫未注意沉璧进了定安居。
先注意到沉璧的是凌霜,看着沉璧进来,便没什么好脸色:“昨日里哪儿混去了?”
“没...”沉璧最不喜欢凌霜着夹枪带棒的语气,无意之中便弱了下来,朝着凌霜摇摇头。
“你拿的什么,外头的腌臜东西,可不要带到夫人的雅居来!”说着,凌霜挥手拨了拨沉璧怀中的东西。
那书信原本就摞起来,摞的极其厚,只一根麻绳捆着有点松散,此时被凌霜一动,立马便松垮了下来,坠落了一地。
“你做什么,这些是夫人的书信!”沉璧见道那些书信掉在地上,有些染了泥土,连忙去捡起来。
“骗谁呢,夫人的书信怎么可能在你这里?”凌霜显然是不信的,看着沉璧去捡,不屑的轻嗤了声。
“夫人的书信怎不能在我这儿?这些都是从折远居送来的!”
凌霜对她的态度,与如月实在相似,不过如月并不会这般奚落她,而凌霜不同。
都是卑贱之人,大抵是因为凌霜有个好主子,所以凌霜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她的。
沉璧有些委屈,不过并不敢说,只是睁着一双柳叶眼,凶巴巴的看着凌霜。
“凌霜,吵嚷什么呢?”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成云也没心思在蹴鞠上,抱着蹴鞠过来,便见沉璧附身蹲在地上,眼眶有些微红。
“是她,非说这些破纸堆是折远居来的,奴瞧倒像是教坊带来的脏东西吧。”凌霜先接过了话,指着沉璧鼻尖。
“我没有。”沉璧咬了咬唇,努力不叫自己的泪滴子掉下来:“这些是大人叫我交给夫人的,夫人若不信,甘侍卫刚走不远,妾可以帮您叫回来。”
“你骗人,方才你怎么不说这些!”凌霜也未想到沉璧这般言语,呆愣的看着那些书信。
那些书信虽然有些陈旧泛黄,但上面果真有来自缙云的拓印。
凌霜见此,也慌了神:“夫人,她算计奴,这个贱婢算计奴!”
“蠢材!”成云见此,也多少猜想到了些许,看着凌霜无力的解释,挥手打在了凌霜的脸上。
凌霜平日在成云跟前,可谓是如鱼得水,从来没有被成云这般责怪过,这一下几乎打进了凌霜心里。
凌霜愣了愣,看着成云的眼眶一红:“夫人?”
“你若不欺她,她能算计的了你?”成云瞪了一眼凌霜,也没什么好脸色。
沉璧也并未想过成云会动手,她速来胆小,因为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双肩震颤了下,不等成云看来,便连忙垂下头,去捡那些书信。
“沉璧,不要算计我的人。”成云也在望着沉璧,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的轻嗤了一声。
也不知怎么,高彦身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聪明的女子,太多太多,导致成云自己都应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