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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棋阁 ...

  •   各自要离去。

      落挽搭上了凉谢的玄云,官轻桃远远地跟他挥手告别,官杏书只是点了点头,天九祝却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向落挽隔空飞射来一朵小火花,就烧到人前时候,火焰散去,露出了一枚红玉戒指,并伴着少年的喊声,“这是谢你为我护法!”,落挽接在手心里,又听得人喊,“一部分!”

      落挽由心得笑了出来,跟他挥手,但云行得快,一眨眼便只剩些小点,他直直望着去,心中竟突然有了些离别的感伤来。

      “你们感情倒是不错。”凉谢说着。

      “嗯,还好。”

      “你一个筑基都没有的小子,怎么敢给人护法。”

      落挽从容地编谎话,“以前家族里有人使过,阵法本身也不难,而且天九祝给的阵材远超一般水准,所以姑且算有些把握。”

      凉谢笑着哼哼一声,也不知是觉得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先与温儿一道住紫竹小筑里,你们年纪相仿,也算是有个照应。”

      “是,师尊。”两人应声,却是各自心生暗喜,近水楼台,最好办事。

      一路向着棋阁走,落挽低头看着下方行路者的灯火连成一条虚线,看几峰几处灯火通明处,剑意斩断雾气而出,是在练宗门剑。

      虽然后来他与无喑被逐出了师门,但他并不恨这里。

      剑音棋三阁是三座以法桥相连的山峰,剑阁在中向,音在左,棋在右。进到棋阁主峰,坐落于山顶的棋阁通体黑色,空洞洞得望一眼进去感觉就要被吃掉。

      “师尊平日便是住在这样的阁里吗,不会做噩梦吗?”

      凉谢扣住了牙口,倒是来迎接他们的那位修士不由笑出了声,“哪会!”

      凉谢瞥他一眼,轻咳了一声,“这是我峰的总掌事,有什么需要的问他就行。”

      “在下陶之,见过两位小师弟。”陶之收了笑意,一派正经地向落挽介绍。

      凉谢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对落挽说道,“明日午时来我阁中。”

      落挽应下,便见空莫师尊是真的走进了这阁中,他看向了又忍不住笑的陶之。

      “可被你说对了,阁主建阁时还年幼得很,就爱这玄色压人的气度,可这都近百年过去了,他对这可是嫌弃得很,一月也不过来住上几回。”

      落挽笑着,“啊,原来如此!”

      陶之看这新来的小四师弟可爱得紧,完全忽略了那惯常是个冷面罗煞的步春温,半点没顾忌得话多了起来,“侧峰顶上最近挪了火山石来,正凿了温泉,阁主近日惯爱在那附近住,小四师弟你若喜欢,今晚便可以去!还有啊,你想住哪?我推荐山腰的紫竹林,那对静心最好的,棋阁整个峰的人数加起来还不过两位,所以哪里都僻静,但你若喜爱热闹一点,可住到侧峰去,那里常有棋局对弈,可是好看……”

      “师尊说了,小师弟与我同住在紫竹小筑。”步春温冷不丁地一开口,陶之一顿,居然也是顺着接了下去,“紫竹小筑啊,那是最好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刚入门的时候就是住在那处!师尊也在小筑不远处有一处落脚地,是之前方便他老人家照顾两位师兄的!你们两人年纪也与两位师兄当年相仿,真的是感觉梦回十年前啊……”

      陶之絮絮叨叨的,落挽倒是听得有趣,上辈子他几乎没来过棋阁,之后却总是被棋阁的人困在各种阵里,他在这棋阵能有所长进,也得亏了这棋阁,如今算是加入了敌营,还要去钻研上辈子除练剑之外第二不擅长的事物,想来也是有点头大。

      他撇头看向身侧一言不发的少年,若他并非哥哥的魂魄寄宿之处,这来一遭怕是要亏了,但若他是,但他却没来,他只怕会更惋惜吧。

      陶之御剑带着两人直直坠向半山腰去,也不过陶之两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到了紫竹小筑。

      此处山体并不太平,石阶沿级而上,半路分出岔路来,一则向左去,能看见一方尖顶棕木色的屋舍,另一边则更往山上走,能隐约在竹影里瞧见点另一屋舍的轮廓。

      三人走近了些,小筑高于地面,屋檐下有足足三人宽的檐廊,摆着一方小桌与两块蒲团,小桌上还放着一幅未下完的棋,一边蒲团的左右还散着些竹简与书籍,步春温出发前曾在此独自下棋,也没想过这一朝回来,竟然家里会多住了一个人。

      门为移门,门上固定的木条如棋格一般,灯亮起来,便透出暖黄的光,陶之从储物戒里不断掏东西出来,“说是小筑,也不小了,住个四五人都是可以的,你看步师弟也就只占了一个房间,大半都空着,这里也没什么客室卧室的说法,有客人来一般也就在檐下一起喝茶下棋,你就看哪间喜欢,我帮你把东西挪挪也就可以了。”

      他这说得,比常住在这里的步春温都像个主人,他刷得拉开一扇门,“瞧这乱的!”话说得比脑子快,步春温泠冽的目光刷得就过去了,陶之哈哈笑着缓解尴尬,刷得又立马把门关上了。

      落挽在一旁笑,便帮着陶之逃脱步春温要杀人的目光,指着隔壁那间,“就要这间好了。”

      “好咧!”这间屋子一打开,有几个大书架摆着,步春温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是没出声,陶之把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与书籍等给他放下了,甚至还变出一张床来,“有什么缺的呢就往山下走,山脚有我们一处办事的,我一般都在那边当值,缺什么少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今天也有点晚了,两位小师弟不如也早点休息!不认识的路的话就让步师弟带带你,棋阁山大,人却很少,要是迷路了可难走出来,小四师弟要当心啦,那我这就告辞了!”

      “谢谢陶之师兄。”

      “不谢不谢!”陶之笑着摆手,然后便御剑如风消失了在了落挽的眼里。

      于是四周好像突然宁静了下来,步春温走到那方棋桌前,正想盘腿坐下,却被落挽拽住了袖子,“师兄,”步春温头微微往下低了一点,看见一双荡着水似的漂亮眸子,“我想先沐浴。”

      这,是个不太能拒绝的话题,又一想,却突然发现是眼前人误会了些什么,“和你约的棋局,不急于今天下……”见眼前的团子歪了歪头,他继续解释着,“不……我的意思是,我刚刚坐下不是在邀请你下棋,只是我晚上并不怎么睡……习惯性要坐下继续之前的修行……”落挽看着他的眼睛又眨了眨,“嗯……好,我先带你去沐浴……”落挽笑开了,步春温感觉自己像是强迫小孩子陪着自己硬是不睡的坏大人,心中罪恶感蹭蹭得上涨着,继续给他说,“你洗完就休息吧……不用管我。”

      落挽笑得更深了些,只觉得现在的孩子可爱,要是能证明步春温就是他在找的最后一魂,别说陪他下一夜的棋了,不眠不休一个月都行。

      月色很亮,步春温还是掌了一盏灯去照亮石阶,两人拾级而上,落挽转头去看他的侧脸,他以为步春温会是个或阴祟或冷漠的人,但如今看来却不然。

      “紫竹小筑并没有设浴池,一般要沐浴的话可以去师尊处。”

      “但师尊今日不在吧?我们私自使用他会不会不高兴?”

      “没事的,”步春温摇头,“我身子有病,前段时间师尊还寻了药浴的法子,并规定就算他不在也不可中断,所以我是常去了,今日带你也无事的。”

      “说来,初见师兄时,师兄咳嗽不断,这几个时辰倒感觉你是好些了。”

      心中怀着写莫名的愧意,步春温便问什么答什么,话都比平时多了几分,“白日里大动了气,而且方才也是在宗门的重要场合,我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也不好,就用了大药,效果是会好些。”

      “那你平日为何不用?”落挽一边思量着,一边问他,“太过昂贵?副作用太强?还是多服药性容易减弱?”

      步春温难得透点微弱的笑意来,“你倒是清楚,”他轻轻勾起的嘴角里有些些自嘲的意味,“都有,有几味药难寻得很,第一次服用时能顶一旬,用得多了,到现在也就只剩一两天了,有时状态差些,也就几个时辰。”

      “那副作用呢?”

      步春温看了他一眼,见他问得认真,便接下去说,“只是头疼与无法入眠罢了,稍有些灵力凝滞也算不得什么,我也不太靠这些。”

      听着人平静地讲出些常人不受之苦,落挽暗自心疼,盘算着该何时去把谢家整锅端了拿到救治他的办法,但眼见着师尊的屋舍已在面前,前方的少年带着他一步步向后院浴池走的时候,他又想,如果步春温不是哥哥的话自己还会这样对待他吗?

      他动了些恻隐之心,就像他上辈子总是怜惜那些柔弱的女子们,事事为她们出头,然后一群一群地惹上不该惹的人,他总是心软,看不得别人悲哀。

      步春温将灯置于栅栏之上,推开虚掩的小门,看见一方周围一圈镶嵌着夜明石,池中泛着些许红光、冒着腾腾热烟的浴池。

      “就是此处了。”

      落挽拉他的袖子,“一起洗吧。”

      步春温答应下来,他也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就见眼前的少年一件一件把衣服全脱了下来,白晃晃地逼人眼。

      老实说,仙家的法衣都避水,他一般也会留一件,但现在这情况,他不脱反倒像是小家子气了,更别提眼前这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的小团子正睁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他,他放下一口气来,脱掉了最后一件,抬手将如墨中参了紫的长发一拢,抬步迈着裸足,踏进了浴池里。

      他的行事准则,终究还是被落挽所影响了。

      一开始,他本觉得这是个绝好的能与自己对弈的同道中人,大家对棋之一道都有那么深的热爱与领悟,若不能成为自己的师弟该会有多可惜。

      可后来,他在众人面前挥手布阵自证道心,公然拒绝掌门的收徒,那般自信傲然与惊才绝艳都汇聚到了一人身上,更不能说他那一句只愿借此成疯魔,就像是一道雷击在了心上,他看着落挽的目光变了。

      他开始对一个与他有如此相似的人萌生了期待,并不由自主地想去珍惜他,想去迎合他,想去把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落挽刻意落后了一步,去看他的背,没有,没有找到,他长叹一口气,整个人侧趴在池边,目光在步春温身上来回不停歇,却还是一无所获。

      浴池水温烫得刚好,暖洋洋的熏人醉,这池子修得并不小,最中心的深度甚至能莫过两位少年的头。

      从重生到现在,他都秉着一股精气神,就算睡过一晚,也只是恢复了些身体的劳累,现在有块石头正要遗憾地落地,他的疲惫感才像是符合他这个十岁的娃娃一样如海浪席卷而来。

      落挽沉入了水中。

      步春温本是半合着眼,余光里却突然发现人没了,骤然睁大了眼,四下环顾,然后往水中一看,才借着雾气看见隐约一个人影沉在水底,他瞬间感觉头大了起来,扎进了水中,往池底游。

      眼前的光被遮住了一些,落挽挣扎着睁开眼,便看见一双白花花的大腿,他沉底的方向不太好,往上看的位置也有些不太对,正要移开,却见那交叠又分开的大腿内侧有一道金光在闪烁,他瞬间清醒了,步春温想去抓他肩,他却向着反方向动,两人在水底就像阴阳鱼一般。

      落挽凑近了看,甚至动了点灵力,操控着水流让那方印着印记的皮肤好好地呈在眼前,他长吁一口气,笑意像是初盛的花一般,哥哥,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步春温却一屈身将这个鲶鱼般的娃娃抱在了怀里,一下带出了水面。

      大吸一口气,步春温不惯笑,平常就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看着像是在责备人,“在玩什么呢。”

      落挽倚在他怀里笑,“刚不小心睡着了,现在醒了。”

      “也就你,泡个温泉也能睡着。”

      落挽笑得如银铃一般,“是我不对,害哥哥担心了。”

      这两个字,倒是惯出现在他嘴里,步春温攥了攥眉,“你叫谁都能叫哥哥么?”

      “不是。”落挽摇头,步春温带着他往岸边去,水泡得也差不多了。

      “但我想这么叫你,”穿衣服的时候,落挽凑到他身边来,把头探平到他胸前,正对上步春温低头整理衣服的视线,“可以吗?”

      “是因为你真正的哥哥么?”

      落挽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站直了身子,回答说,“是。”

      “你随便怎么叫我,我并不介意。”步春温穿好了外衣,一贯是空山月宗的月白色弟子袍,然后他走到池前的空地处摆下几块阵石来,“这是师尊早设好的换水的阵法,用过之后启动一下就可以了,你记一记,下次便可以自己过来。”落挽凑过去看,夸道有意思,关于哥哥的话题便也就这样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抬头看月已沉了,但今夜该是能做个好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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