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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观星台 ...

  •   一番休整,考核也只到了半途,好在蛟龙一现,也算变相为这入门大选多加了一试。

      日渐偏西,新月已生,日月尽在一帘之内。

      阵光大显,崖下众人已一齐传送到了宗门之内。

      九十九块方石铺成观星台,往下望去,是峰藏云中,烟波浩渺,往上望去,通体星光的星沉云阁立于浮空岛之上,月白色的法桥连上了浮空岛与周围大小不等的浮空石,合成一道从人间台去往天上阁的路。

      步春温落后空莫仙尊一步,传送之后惯性往身后的众小弟子们身上瞧,本是想验证这阵法有无有误,却正好对上落挽看过来的目光。

      他们四人就在众新弟子最前,如此也不过就隔了几行人的距离,他听见落挽冲他笑着,喊他小师兄。

      他攥起了眉,心中有郁结,落挽怕是个像他一般爱棋的人,若一朝拜入掌门门下,旁事俗事烦心事,件件扰人,定要害他不能专心棋道,步春温下垂的手,捏紧了袖子的边缘。

      他停滞了脚步,任由人群往前,他转身回头。

      既然事实无法更改,那他还是要还他一个知情权,毕竟他惯来就知晓希望落空是什么滋味。

      “落挽。”

      “怎么了小师兄?”落挽看步春温的脸色不太好,虽然他总是脸色苍白的样子,但这次,落挽却直觉觉得是心神上的不太好,而非身体上的不太好。

      “掌门已定了你。”步春温顿了顿,小声补了一句,“就算不在同一阁,你我也可相约棋弈……”

      落挽笑意向深,应了句“多谢师兄告知,但我果然还是想做你的小师弟的。”

      步春温眸光一闪,复又暗淡,没有回应着扭头几步便回到了前方。

      落挽暗自沉思,三魂所寄之人已定有二,举目望去,论资质论样貌论年龄,也只有步春温看着最有那几分可能,他不愿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他抬手,拉住了天九祝的袖子,引他侧头来听他讲话。

      “阿祝,你从何而来,又想成为什么?”

      天九祝第一次听他这样叫他还有点诧异着的小欢喜,终于不是谁人可哥的叫法了,但落挽这看似明知故问的一诘,又让他有些许不快起来,“我自天洲来,自然要以后要做着庇护天洲的下一任天尊。”

      落挽笑了,跟他说,“渡劫吧,我为你布阵。”

      天九祝一愣,目光对上了落挽认真的眸子,他第一反应不是落挽在戏弄他,而是下意识地回想自己对此的把握有几分。

      才认识不到两天,却不知怎么就已建起了超越一般的信任。

      落挽跟他说,“信我。”

      天九祝回,“我信。”

      落挽听得,莞尔一笑,去握住他的右臂,“也信你自己。”

      天九祝眸中有一瞬间的动荡,转而便是扬颜一笑,“我信。”

      拨乱浮石为阶,引法桥为缘,掌门负手立于七层之上,待众人各司其位,空玉天尊身侧一弟子喊道,“天九祝,落挽,上前。”

      两人皆是未长成的少年,并行间,一人凝了一身锋芒毕露、年少初盛的傲气,行走间有如流星携火,就要炸在你眼前,另一人却如一汪静湖,倒影着漫天的银河,分明还是孩童的模样,一双眼里却好像藏着满川江河。

      落挽的嘴角抿一丝丝笑意,在心口念一句,谁若想看,不如就趁现在。

      落挽抬手,以水分自身为三,一影做三阵,三三为九,将前世的三元归意阵改阵为九合之术,他轻笑一声,喝道,“九元祝意阵,起!”

      凉谢眼光一震,昧妄都未拦住凉谢闪现而出的身影,而那劫光骤然惊停了他的步伐,堪堪停在阵前,然后一挥手去,“全员后退!”

      落挽一笑,就这那落下的第一道雷劫,在天地风云变色间,冲着凉谢拱手作揖喊道,“师尊。”

      阵法滤过,只剩些许雷意冲刷过周身,一劫已过,还余八劫。

      掌门面色复杂,他未想过天九祝单单是筑基就需要过九重雷劫,也未想过这孩儿居然敢在未入师门未得到庇护之时引劫而至,更未想过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纯水灵根的少年有如何的能耐做这庇护他人的角色。

      四下慌乱一时,空山月宗的修士们快速将人群退开,看着观星台上雷云蔽月,感慨着今日的异变之事真是太多。

      二劫,三劫,四劫,天九祝挺直着如松立于这阵法之中,面色未尝一变。

      第五劫,劫法瞬变,擦云成劫火,轰然若坠星,天九祝这才抽出一把剑来,剑身赤红,剑柄漆黑,一剑斩出,火花闪电,众人只看见浓烟背后,一剑一人笑得猖狂。

      第六劫,第七劫,第八劫,阵法轰然碎裂,天九祝抹去嘴角一抹血,垂剑指天,大喊一句,“来!”

      那最后一劫,雷光浓成金色,粗若幼儿小臂,带截断山河摧毁山峰之力,落向那未长成的少年,未来的天洲天尊。

      有人不禁捂住了眼去不敢再看,落挽却好像从那刺目的强光里,看见天九祝那笑得肆意的脸。

      他想,不愧是哥哥,就算只是一魂,都能有如此胜景,上辈子的天九祝的筑基劫云的阵仗可远远不及此。

      于此事后,后人皆知,天洲九皇子在空山月宗拜师前引九重筑基劫,少年狂妄,却是毫发无伤,此子日后定大有可为,众家长对天洲的态度因此更添了几分慎重。

      天九祝挥剑,烟尘尽散。

      他抱剑向掌门一鞠躬,“弟子天洲天九祝,拜见师尊。”

      落挽几步,行到他身侧,也抱手行礼,“弟子落挽,只专心于棋阵之道,望掌门成全。”

      “师妹,师弟,”昧妄盯着那观星台上的两位少年,喊身两侧的人,缓缓说出这些话来,“我曾从不觉得自己老了,可如今我才知晓,少年轻狂四个字,原来已经离我那么远了。”

      落挽抬起了头,不等人发问,将身世说给了众人,“镜平洲动乱纷起,我辈族人为那妖术所害,族地下起了连绵数月的红雨,断土地生气,更夺人性命。” 他摇头间,眼中满是神伤,“族中有挪移之阵法,但只能传送最重要的几人而已,如此便被族中贪生怕死之徒所害,就算是要全族血脉断绝也只想他一贱人独活,”他长叹一口气,嘴上说着一派胡言,眼里却仿佛看到上一世那最后,无喑执剑挡他在数万人的刀光剑影之下,“而哥哥亦死在护我入阵的那一刻,他的血泪融入了阵中,我在漫天的血光之中腾转到了世界的另一侧……” 手中,好像还保留着哥哥化为脓血的触感,恍若他带走了落挽所有的魂,那悲恫是真,那撕裂般的疼痛是真。

      “我如今拜入空山月宗,不为修为、不求功法,只愿一心醉意棋阵之道,这是我生的执念,我只愿借此成疯魔也不愿自己独活。”少年字字珠玑,眼中透着遍天下的苍茫之意,灼灼誓言像是纹刻在骨骼之上。

      言语是假,心确是真。

      掌门长压下心口这一股洪流,道一句,“就依你。”几个字出口,便觉得心仿佛又苍老了几岁,人间月不似天上月,眼前人是苦命人,是绝顶的天才,也是将早夭的秀林之木。

      他只一眼就看透了落挽这个人,浩雨瓢泼,他必然死于自己的执念之下。

      而他身侧的凉谢却是周身一颤,像是几乎要困不住什么似的,掐断了左手的命脉,以血化阵,才稳住了那动荡的魂乱。

      两位少年站在台上,烨烨生辉,直绽放出刺人眼眸般的光亮来,叫人如何也挪不开眼去。

      而此刻的官杏书,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却像是隔着台上演出台下观众的距离,同是一辈人,为何他人已登台亮相他却只能拍手叫好?

      他侧头对上了妹妹的眼神,他微微昂首,妹妹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翩然上前,荡开的衣袖,有如展翅的蓝蝶。

      “在下官杏书。”
      “小女官轻桃。”

      “愿拜入音阁,求掌门、阁主成全。”
      “愿拜入音阁,求掌门、阁主成全。”

      两人一齐,声音想和,竟然已有音律之感。

      昧妄眉头轻轻一颤,箜灵笑得花枝招展,“我本就欲收你们,不过今日好生热闹,不如你二人拿出自己拿手的乐器,也算是我给你们出的试题。”

      昧妄嗔怪她一眼,怨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箜灵却回,“你看孩子们是看自己老,我看孩子们却是看他们年轻,便觉得自己也年轻。”说着,箜灵冲他轻眨了一下眼,“我永远是豆蔻年华,最好的年纪。”

      而观星台上,官杏书闭目一瞬,平静了心思。

      官家重君子之道,琴棋书画自小便要练就,而他独独偏爱这琴道,从不如其他顽童一样为其所害,一拨琴弦,他便能看尽世间、闻得万物,于是常常乐在其中,是生来就是为音道所生的人。这也遗传自他的生母,那是位不止镜平洲就算是遍天下也赫赫有名的音律大家。

      白梧桐,孔雀羽,一柄雪白的七弦琴现于官杏书怀中,箜灵眸光一亮,暗道好琴。

      官杏书扫袖盘坐,将琴置于膝上,官轻桃抱出一把朱色的琵琶来,立于他一侧。

      他眼眸低垂,将万籁皆寂,单手高抬,众人屏息着盯着他白皙的手腕,然后骤然落下,琵琶声与琴声一齐响起。

      是渔舟子的《惊落》,渚汀沙洲,蒹葭苍苍,忽闻风中鹤唳,惊落漫天飞羽。

      木法生万物,琴音引其路,两者相生相合,众人直觉此刻不在这群山之巅,而在那浅滩之边,水纹流转,草木生辉。

      此时,是水意融进了木法里。

      转而一声金石般的鹤唳之声,有如擦剑而鸣,这是金意,出鞘般破了静意。四下凌乱,他拨琴的手亦是越来越快,高潮即是结尾,他再放不下心中的不甘与对自己的怨怼,骤然宣于琴上。

      满身的灵力顺音律骤然荡开,大袖翻飞,黑发张扬,头冠、佩玉、珠环大放玉色的光彩。《惊落》除了以编曲与境意出名以外,它还有一用,名唤“禁空”。

      琴音伴着琵琶声直转入云,引月辉回望,两音戛然,官杏书按住琴弦,眸色一凝,低声喝道,“禁空。”

      风大起,那漫天浮空石竟生生被拉下一尺,四下哑然一秒,箜灵带头拍起手来,于是掌声大作,她眼中大方着异彩,“若若居然养了个这么妙的儿子!”

      昧妄却暗自摸了摸掌门戒指,狂妄的小子常常有,今年却是特别多。

      官杏书闭目养神,灵力亏空,精神紊乱,手上经脉早已寸寸断裂,他一垂手,将人后所有的疼痛全掩盖在宽大的袍袖里,心中暗暗思忖着,果然就算借着扩音助力的法门“三声”,在这里想讨得便宜也是有些托大。

      “没想到你琴居然弹得这么好!”手被握住,他骤然睁开眼,果然是落挽。

      落挽看着他的眼里,希翼的光亮过了半边天色,他本不想从他身上感触到什么,只想离得远远得才好,却受不住这直晃晃明白白的话语,甚至竟然让他产生些,我是不是不比天九祝差的骄傲心思来。

      官杏书轻轻笑,“还好。”

      落挽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低头去看他的手,“很疼吧?”

      官杏书轻轻一愣,便感觉有至纯的水,柔和地侵入了他指尖的脉络,一点点搭起了断裂的桥,“别,”他想收手,“不用……”手却像是被冰冻在落挽手里,因为那剧烈的疼痛竟然在一点点消弭。

      “好了,”落挽收回手,“我现在这个修为,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再养两天就能大好。”

      官杏书沉默着看他,本应该道谢,却闷在口里说不出口。

      幸好上方有声音传来,命他四人一并上法桥,得各阁主赐师牌。

      “你弹琴很好听,希望下次还能听你弹琴。”落挽转身前,笑盈盈地丢下一句话。

      官杏书轻一点头,说“好”。

      天九祝却是不满意一般,瞥他一眼,“官大公子深藏不露。”

      官杏书端一派公子颜色,回敬,“天八皇子不负其名。”

      落挽夹在两人中间,只是笑得欢乐,他本以为哥哥在音律之道上并不能给予官杏书多少毗益,没想到大道相通,就算落在音修上也能惊才绝艳。

      思及此,他回想起上一世的官杏书,是个太重谋略政治的人,他为家中诸事多烦心而不能专心于音道,那时候她妹妹才是音阁阁主之下第一人,而哥哥于修为上只是落得尚可罢了。

      待得四人并排于法桥上站定,上望是空山月宗的执掌众人,下看是四五十数的新弟子。

      三位阁主挥手去,飘下四枚阁牌,棋阁牌为黑玄石,上刻一个龙飞凤舞的四字,音阁牌为翠玉,上雕二三,剑阁牌为金,其上有剑意,成六数。

      四人带领一众小弟子行拜师礼,月正行至星辰月阁之阁尖,月色坠成辉,氤氲出一片和色的景。

      “从此尔等便是我空山月宗的弟子,雪落空山月,剑向绝处生,愿尔等皆有破而后立绝处逢生的气魄,行正信之为,立本我之道。”

      掌门言毕,他一旁的修士往前一步吩咐道,“除三阁记名弟子外,其余皆为外门弟子,居于海舟峰。明日休整调息并逐一领取门牌、竹剑、书籍等物后,于后日正式在听道阁开始学业。”

      “外门弟子除剑道以外需选择琴棋书画四道中其一为辅道,三阁弟子则遵从各自师尊安排。”

      “除此之外,修行期间若在哪一道有天资,便可向各阁主或万道峰各峰主问道,可升为记名弟子或获得留在各阁与各峰上修行的资格。”

      “其次,宗门有颁布各项任务,可获得宗门内部修行资源,望各弟子多加努力。”

      “最后,若感觉自身于修行一途寸步难进,亦可选择加入各掌事堂为宗门效力。”

      “修道之路艰难,望各位弟子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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