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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池中物 ...

  •   这入门三关,本来就是给未入门的娃娃准备的,都还是些肉体凡胎,本也不求他们能上到多少,只看人心有多韧,能接受多少对经络的洗刷。

      所以对于早就炼气甚至快筑基的修士来说,确实简单的很。

      三人一路就着瀑布左右的凹陷不平处拾级而上,落水附着着灵,破除了三人法衣上的避水咒,一个个都被浸润得湿透,上升的速度却不减。

      落挽暗自惋惜了一下,早知道该跟着一起上去,若是能透过这湿透了的衣衫,瞧一瞧官杏书的刻纹在哪里就好了。

      步春温这具身体,就是最好不动灵力的,于是现在在一旁咳得厉害,救人者反变成了要被人救的,落挽心疼地去扶他的背,再看着他月白的袖上的一点淡淡的血痕,想着要是步春温就是哥哥,那他得去一趟镜平了。

      步家为何要这么急于去找闻家的庇护,就是因为谢家最近放开了手脚大张旗鼓地使族中的禁术,其中就有能与步家这邪术相辅相成的,那自然看着步家就像看着快肥肉一样,垂涎不已。

      步家不敢惹上谢家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只能转头去倚靠表面君子闻家,毕竟真正的君子官家,可看不上他们家这歪门邪道。终究是矮子里面拔高,最苦的只能是包括步春温在内的十数娃娃们。

      步春温必须活下来,必须活下去,才能救其他所有的人,他从始至终都深切地明白这一点。

      他又猛烈的咳嗽起来,雷脉灼人,全身经脉带着五脏六腑一齐疼着。

      这届的宗门招新不同于往昔,多了好些个已入道门的小家伙,空玉掌门便觉得这第三试实在简单了些,起了身,一挥手去降下了威压,叫三人向上的形势一下顿了。

      箜灵站到了自己夫君的身边,然后昧妄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妻子拿出了琴,单手拨了几个音,拂去了官家俩孩子身上的威压。

      昧妄看她,后者悄然一笑,“这两位是我阁里的,哥哥你就不必再想了。”

      “好啊,灵儿你怎么也跟我抢弟子?”昧妄眉毛一竖,只觉得今日恐怕不是个吉利日子。

      凉谢倒是笑得开心,走到昧妄另一侧哈哈大笑。

      昧妄这才生了点怨意,手中生诀将原本分摊三人的灵压只往天九祝一人身上去。

      天九祝本就差一线就要筑基,这威压是好,逼得天九祝全力去应对,却没法再分心压制修为,天色骤暗,居然是要渡劫。

      昧妄心道不妙,此时并非吉时,孩子身上无守护之物、灵力又消耗了大半,渡劫怕是要伤及根脉。

      身影一闪,就要去救人,却被白发峰主拉住,“不必去了。”

      见果然,半空中劫云散去了。往下一看,瀑布外却已没了几人踪迹。

      原来,在掌门刚扫了威压下去那刻,落挽就已动了,他不靠石阶助力,竟然只靠着这落水逆流而上,等步春温回了神要去追人,落挽已经快搭住了天九祝的肩,待到劫云初现,他立马借力于这九天银河压下了天九祝身上的劫数,再替他承了这灵压。

      天九祝身上一轻,灵力散了个空,还没从大难不死中回神来,便感觉身子失了灵力的支撑,直直要被这落水冲得下坠。

      于是一个纤瘦的怀,接住了他。

      天九祝攀着落挽的肩,往下看他的脸,落挽莞尔,“哥哥,别怕。”

      此时离崖上还三分一的路途,落挽抱着人直接钻进了瀑布里,那有个水帘洞。

      天九祝一落了地,便觉得脸烧了起来,赶忙跳脚着骂他,“你胡闹什么!我自己的劫数,我自然有数!你怎么敢做这些!”

      若是他伤了怎么办,若是他没能控住自己,那岂不是要陪他一起渡劫?那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脑海中害怕与悔恨交响重叠,又被那句哥哥别怕惊了半边天。

      他不怕,他才不怕,他怕的是……他怕的是……

      官家二人见了情势,也急着跟进了水帘洞里,就听得落挽一句,“静心,理气,我只能克制一时。”将天九祝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堵了回去,愤愤地盘腿坐了下来。

      官家二人攀登了一路,身上灵力也消耗地差不多,落挽示意他们也一道休整片刻,这两兄妹坐下的时候,看落挽的眼色又变了些。

      官轻桃眼中更添了崇拜之情,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官杏书眼中则添了防备之意,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道柔和的音律传进了洞中,只一听,便能感受到全身的经脉都舒展开,心境也平和了下来,几个眨眼间灵力就已恢复了小半。

      空言仙尊的琴音,早已破了非凡之境,一出手便能控人心智,在人前轻易不可弹,唯恐听者乱了道心。于是这些年她一直困于此,想将琴音返朴归真,只求专心音道,而非利用音律。

      如今只是帮人调息,自然是大材小用了。

      步春温慢了半拍,只看见几人消失,却没寻着踪迹,只好向上去,回到了师尊身边。

      “师尊。”他行礼。

      凉谢一点头,问他,“你觉得这落挽是什么人?”

      步春温敛了眸子,“看不透的人。”

      掌门听得一笑,借着话题对凉谢说道,“你可知师尊的月绝剑法之意?”

      凉谢自然知道,“破月坠之势,到绝处而立。”

      昧妄抿了笑意,“有教无类,我能天崩而立之,何事都可兜着底,落挽在你峰并不合适。”

      凉谢最是不喜欢他拿着大师兄的做派压人一头,却知晓他说的话是真,这弟子,看来与他并没有缘分。

      步春温看师尊不再言语了,便知道落挽已不会是他的小师弟,心口疼了起来,还没发作,师尊温暖又广大的手抚在他背上,一身压力骤轻。

      此时他脑海中只晃过一个念头,落挽的手比起师尊的手,真的小了好多。

      此时洞穴之中,音律绕墙,放大了几分功效,落挽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又突破了,还一连破了三重,并且还在往上升。

      他只觉得现在他这个人在有点心思的人眼里,就只剩下了可疑可疑可疑六个字。

      但他认为,救哥哥永远是第一优先,就像上辈子哥哥救自己一样,一剑斩去,万夫莫开,管他后来,兵来水来。

      他心想着,要是真被拒绝入宗门,大不了就去夺舍,他要是想进怎么着也能进着空山月宗。虽然是没有这具早已布好局面、四下已牵起因缘的原身好用就是了。

      心念一定,当下立断,看着官杏书就在自己眼前,他的神色危险了起来,近在咫尺,不可不验。

      于是,他以水帘为琴,借空言仙尊的音,只改了两个音,整段皆乱,箜灵隐隐有什么预感,却不知何起,那段乱音已顺着瀑布直直坠进了这崖下的月龙潭。

      蛟龙在潜,本为护山仙兽,箜灵一曲扰了龙的清梦,也乱了其几分神智,地动山摇,乌云蔽日蛟龙现,潭水倒灌,瀑布逆流,四人只感觉到这山洞洞壁震颤着落下碎石,又见洞口的水帘居然停滞数秒,落挽大喊一声天九祝,手上一左一右拽着官家兄妹夺洞而出,天九祝紧跟其后。

      天色大变,狰狞的巨兽撞破了潭上栏桥,无数弟子坠落水中又被这逆流的水抛向半空,有些甚至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天九祝脸色骤然变化,怀里却被塞下了一个人,他以为是落挽,一看,是官轻桃。

      修士倾巢而动,起身救人,掌门一步踏出镇住了水脉,水复正流,正气对上蛟龙的反气,冲撞间,天九祝和落挽已被这崩坏的气流炸向了两侧,他大喊了落挽,却被盖在了这落水声中。

      方才抓住官杏书时,落挽就已经以左腕上发带的玉坠为铃,给了昏迷之音,与天九祝一分开,便揽着官杏书直直得顺水下坠,淹没在潭水里并被拽下了水底。

      他解开官杏书层层叠叠的衣袍,衣袂在水中盛放开,像开了一树杏花,身无一物的官杏书像枚蚌珠,落在其间。

      落挽一寸寸去看,官杏书却在此刻骤然睁开了眼。

      歹人太多,最怕被迷心智,官家给了他无数防范这些的灵物或功法,本来还可以再昏迷一柱香时间的,却是硬生生在这最不合适的当口睁开了眼。

      惊煞人!

      官杏书铛得一声脑海中万般炸裂,他胡乱团了衣物裹住了自己,一边又惊又怕地爆发了全身的灵力去攻击眼前的人。

      可那人只是迷惑着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他为何醒得如此之快,而官杏书的攻击还没到他面前,就被这周身的流水阻隔了下来,就算是水中是他纯水灵根的地盘,也不见得炼气三重就能如此轻易抵过炼气七重的。

      这是个怪物!

      他想逃,在水中一个旋身,却感觉被水一牵扯,反而向着落挽的方向去了。

      他一急,就要从玉镯里取出各路保命法器来,却听得落挽就算在水下也照常说出话来。

      “啊,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官杏书只感觉背中被温热的手一点,然后有一具身躯贴上了他的背,他听见他喃喃道,“哥哥,找到你了,哥哥……”

      潭下水寒,身后的人好像是唯一的温度,落水太久,腹中氧气已有所不足,他感受到衣袍一件件回到身上,然后面前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他猛咳了咳,吐出了胸中积水,看见官轻桃一脸担忧,再看见不远处天九祝正用火法帮落挽烘干湿了的头发。

      只觉得举世颠倒,荒诞至极。

      落挽看他醒了,笑吟吟过来瞧他,“哥哥你醒了!”

      官杏书只觉得自己也要吐出一口血来才好,表面的君子风度已经崩不住了。

      落挽却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明面上去为他理气,暗里却在他手腕背后写,“事出有因”。

      官杏书只想眼皮一翻再晕过去也怕了再跟他扯上干系。

      四周环顾,并无一人死亡,但到底还是有许多人受伤,音阁座下大弟子敏敏,正弹奏着清心静心的曲子。

      步春温帮着师尊布置去往空山月宗星沉云阁的传送法阵,不敢往落挽那边瞧,他怕他会不顾师尊反对把人绑回了剑阁,只准与他下棋。

      昧妄站在凉谢旁边大笑,“你看,我们宗可是集齐这世上最麻烦的角色们,不说那身份不明的落挽,你家的步家孩子、前头的天洲九皇子、官家两兄妹,每个人身后都明里暗里站着数不清的麻烦人物。”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是啊,怎么笑不出来?师尊总说避世,找了个荒郊野岭落了宗门,却依旧没办法跳脱出这世道之外,人活在这世上,踏在这土地上,本就不可能超脱物外。”

      凉谢不置可否,只想着,确实,师兄比我更适合收落挽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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