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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入门三试 ...

  •   山门下,瀑布落下九天,水气氤氲成雾气,落挽抬眼望上那高不见日的崖,心中难免五味陈杂,起也空山月,末也月落,空山尽。

      空山月宗的山门是处断崖,陡峭的岩壁上书,“一剑孤折空山月,心凝万道归去绝”,起笔猖狂却落到绝境处,只一眼便叫人被这凌然决绝的剑光所伤。

      有指引者告予众人,此乃第一关,见字。
      是艰难的修行更是机缘,其中有大道,有能力者莫不多看几眼,自能有所感悟。

      这崖前都是些半大的娃娃,大多只看了一瞬便哀嚎一声捂住了眼,不敢再瞧了。

      四人本有修为傍身,但修为越盛者能看见的东西越多,而更难以承受,官轻桃被刺痛着无法只好掩了眼去,官杏书斜眼去,用一半的眼去细细瞧这上绝的剑道,只有天九祝就算是眼刺痛无比,也要直直望穿了这两行字,不肯服输。

      岩崖上一处飞檐小亭,亭内围坐五人,其中一满头白发却有着青年容貌的修士微微点头,夸赞天九祝,“不愧是天赢那家伙的儿子。”

      他身侧的女修士却嗔怪他,“不过是逞能罢了!”

      白发修士一笑,捏住了茶杯不言了。

      “拜见掌门,师尊、师叔,两位峰主。”十三岁的娃娃现在了亭外,对亭中众人行礼。

      坐在最里的那人应了声,剑眉星目,一眼望过来犹如斩下了漫天的月光,正是空山月宗的掌门,名昧妄,道空玉。

      他左侧坐着位身着玄衣,一如自己徒儿般不爱束发、只稍拢了一把的,是棋阁阁主,名凉谢,道空寞。

      他开口问小徒儿,有何事来告。

      步春温开口道,“有一不知来历的单水灵根者欲拜入宗门,且同小徒说只想去棋阁而不愿入掌门峰。”

      昧妄一笑,“居然有这样的娃娃,那我可更感兴趣了。”说罢,好看得看着凉谢。

      凉谢拿话噎他,“因材施教,若是这娃娃当真爱了棋道,你难道就要硬扭了人的性子来?”

      昧妄嘴角一勾,“当初师尊可也没少干这种逼人不走正道的事,我至今还忘不了禁了灵力在藏书阁里被逼着下棋的日子。”

      “那你就做个人吧。”说罢,师兄弟居然是相视一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来。

      “你们啊,可不要趁着师尊不在,就乱讲他老人家坏话,凡有言必被知,可不知道要怎么罚你们!”是坐在掌门右侧的一位极美的女修士,便是叫花也能谢了,一颦一笑都让人不自觉心神乱了的模样。这位美若天仙的正是音阁阁主,箜灵,道空言。

      如此,空山月宗开宗祖师的三位赐道名的弟子便全在了。

      “哪位是那有趣的小娃娃?”

      “那位穿浅金袍子正在岸边摸河石的便是。”步春温顿了顿,又走进了亭中将一竹简递给了空莫师尊,“这是我与他对弈的残局,他说您若看了,便会收他。”

      凉谢还在奇呢,这悬崖上的字是他师尊所留,单单只是看几眼便能对修道有大益,那小孩却是不想要这机缘的模样去岸边玩水,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心眼太大。

      如今这竹简一到手里,他稍看了眼,便哈哈大笑起来,“此子定要跟我学棋!”

      昧妄不信,也去看,一看却是哼了声,“还是跟我学剑,他这纯水灵根,怎可以不学我派的月坠剑?”

      “怎么,你也看出此子不凡了吧,休想跟我抢弟子。”凉谢美滋滋地将竹简收在了怀里,夸步春温这一手小报告打得好,不然这么好的苗子得白白去了剑阁浪费。

      而山下,越来越多的人传了过来,只习惯性抬头张望着,却叫这崖上字,刺得双目溢血,痛苦得捂眼蹲了下去。

      一旁站着的修士们立马上前医治,那人也知道,这第一关便是过不去了,只能到此为止。

      天九祝与官杏书两人,看了半柱香时间也已是受不住,闭了眼原地调息起来,却感觉有大道通透,各自又进了半步,天九祝离筑基只差一线了。

      而对于落挽来说,并非是有恃无恐也不是心眼太大,只是早已看了太多年,其中道义若引得动荡起来,他怕他直接引来雷劫筑基。

      那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坐在两人不远处丢石子玩,官轻桃坐到他旁边来。

      轻桃妹妹来了,落挽莞尔着与她搭话,“怎么不去多看几眼。”

      “你不也不想看。”官轻桃枕着下巴,歪头看他。

      “万道有高下,这岩壁上刻着空山月的大道,我不喜欢,我只想修旁门左道。”他眉眼笑得像星星落在里面。

      官轻桃像是被星星砸中了些,“我要进音阁。”她听得她自己说。

      “你会修成你自己的道的。”落挽笑着赞同她。

      官轻桃只觉得心中化了,少女的崇拜与喜欢,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眼前的小少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吸引着人的目光,叫人再移不开眼了。

      前世的落挽让无数少女们为他倾心可不止因这一身好皮囊,他天资卓绝却满身闲趣,自由地走在这世道上,叫人一见就觉得那些旁人都是些趋之若鹜的俗人。妹妹们爱他,觉得他什么都是最好,却一致认同他只有一点最叫人生恨。

      所有人都喜爱他,他好似也喜爱所有人。

      也好似谁都不喜爱。

      另两人起身走到他们旁边,官杏书问了妹妹一句方才聊了什么,官轻桃却拿袖子掩了嘴角,撇开眼说没有。

      官杏书想了想,有了些猜测,兴许和天九祝有关。

      而被冤枉的天九祝倒是一身神气,虽然一双眼好像被戳瞎了一般的疼,心情却大好,“下面要去做什么!”

      落挽指了指着瀑布坠下形成的一方深潭,其上搭建了白玉色的栏桥,错综复杂着,一直延到瀑布之下。

      就算只是远远的摸一摸这岸边的浅水,落挽都知晓那临水栏桥上已布满了阵法,这些阵怕是凉谢的拿手好戏,问心。

      “各位小师弟小师妹都是有灵根有仙缘之人,第一关叫人见道,这第二关过阵,磨人精神,它会让诸位看见最恐怖之事,莫要慌张,沉静心神,就算无法靠自己走出幻境,自会有铃声指引诸位醒来。”
      “踏过湖上的桥就可达瀑布前,若有能者可沿瀑布而上,诸仙尊已在其上等候有缘之徒,不必担心遇难,愿各位小师弟师妹尽力一试。”

      笑意盈盈的师兄站在桥前予他们指引,而天九祝拽着落挽就像是遇见猎物的小狼狗,直奔那栏桥而去。

      落挽叹了口气,要是哥哥无喑出现在这幻境中,昏天暗地的杀机与血色,真不知道他要如何向宗门解释。

      他的执念实在太重,这问心阵岂可能不问到此处?

      他有点后怕,却已被人带上了桥,眼一闭一睁,天光就变了。

      下起了雨,红色的雨。

      落挽捂住了眼。

      “你这心境,真有意思,怎么下着红色的雨?”如落珠入玉盘的青翠声音,伴着来人身上的铃铛一响,让落挽掀开了眼。

      是昧红雨。

      崖上亭,凉谢一拍桌子,立得笔直,狠狠质问正端坐着看戏的掌门,“你怎可以让红雨去做这阵眼!!”

      这问心阵外人并不能直接看见入阵者的幻境,得改以人为阵眼,佩戴铃镜,才能联通外界。

      昧妄只多喝了一口茶,眉也不抬,“她自己要进去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自己也要承担这因果。”

      凉谢看他这模样,更是生气,竟直接抓起了昧妄的衣领,“你是不知道问心阵有多凶险!”

      他曾入过步春温的问心阵,那轰然作响的漫天雷鸣,每一道都直直坠落于阵中之人身上,而他满身的修为到了那雷过之境,就褪回了修仙之前的凡躯,叫任何入阵之人都尝一尝这夺天改命的妖术。是他都承受不了。

      昧妄眸里带一点笑,“红雨在这山中长大,见识得太少,于是看事物就浅淡,这次便是让她多历练历练,你就安心,她的本魂我护得好好的。”

      箜灵在旁莞尔,“凉师弟,稍安勿躁,我把持过的,无事。”

      凉谢将手一甩,算是放过了昧妄,一屁股坐下来在一旁暗暗生这对没心没肺夫妻的气。

      落挽现下该是不认识昧红雨的,于是他问,“你是谁?”

      昧红雨巧然一笑,比她娘更多了些不谙世事的清透与玲珑,“红雨。”

      她是这一届年轻弟子中,最娇最傲也是最美的一枝血啼兰。

      是可以为了某人自绝证道,从空山月宗的望月浮岛一坠而下的炽烈性子。

      落挽抿住了唇,想着,她不该来见我。

      见他不答话,她便自顾自不知哪里掏出一柄红伞来,递给了落挽,“雨好像还要下很久,你衣服都被染红了,我得走了。”

      落挽看着她,从前世的影子里望她,幸好,幸好她现在还不认得他,他感觉到了某种安慰,接过她给的伞,笑了起来,说了谢谢。

      昧红雨突然说,“你笑起来很好看。”,落挽愣了愣神,红衣的女孩已消弥于烟雨中。

      那从今往后,在她面前可再不能笑了,这因果,他若是再结上就只能再去还她一条命。

      他叹息一声,他就是孽啊,任何招惹上他的人,为何都没有善终?

      他撑开了伞,红伞角上绣着红梅。

      就算开了伞这绵绵的雨亦从伞下飘进来,让他衣物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他抬步往前走,四下空无一物,红色的雨越下越大,漫过了鞋底,他还是继续往前走,他知道他走不出来,但他不能停下。

      这雨越落彷佛越是凄凉,哀以攻心,他脚步一顿,吐出一口血来。他拿袖子擦去了,继续玩前走。

      雨变得如针般锋利,破了红伞的防,刺破了伞面,落挽心疼得收了伞,仍由针扎在脸上,扎在身上,扎在心上,疼得厉害。

      他颓然地抬起头,看这喑哑的天,让雨针直直从瞳孔刺穿下去。

      问心,问心,这问得是红雨的心,这幻境,是上辈子红雨的心。

      他自然如何也破不了局,走不出去。

      于是他只能又死了一回。

      神识归位,落挽正躺在天九祝怀里,对上一双焦虑的眸子,却是忍不住神魂的剧烈疼痛,人剧烈地一颤,翻身跌落在地,扶着桥面,活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天九祝可哪里见过他这样的模样,他明明那么轻佻胡闹,做什么都毫无顾忌端着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心头突然抖得厉害,想去扶他,眼前人居然又颤抖着吐出一口血来。他开始慌了,就像他曾经养过的小狮子,活生生死在他面前。

      “我下去看看!”步春温还等着人出来,等着师尊收他做他的小师弟,却见着小包子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他一下子急得像被扔下了油锅,丢下仓促的一句话,使雷电的身法,如雷坠在落挽旁,赶在天九祝之前,搂住了那不住颤抖的人儿。

      他的雷法不能医人,就只好不断从耳坠里拿药来喂他。

      “挽儿怎么了?!”官杏书终于从阵里破了出来,魂还未平息就看着自己刚认的弟弟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几步冲过来,去搭他的脉。

      “这……太乱了,他究竟看见了什么?”木法善疗,又被步春温喂了好几颗灵丸,落挽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脉象也趋于平稳。

      官轻桃来得晚了些,看这样子几乎要落下泪来,只好拿着帕子给他擦去了脸上、衣上的血痕。

      睫毛一颤,落挽缓缓睁开了眼,虚弱得向众人笑了一下。

      “还笑!!”天九祝怒了半分。

      落挽轻轻摇了摇头,咽下了口中的余血,说一句断断续续的我没事。

      “你在问心阵里遇到了什么?”步春温搂着他,缓缓问出这一句话,指尖却不住得收得更紧。

      落挽觉得,他该给一个答案,给旁观的掌门与众人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以掩盖他曾经历的叫人支离破碎的过往。

      “我的哥哥……便死在这漫天红雨里。”落挽露一双盛满了脆弱的眸子,就像是被利箭射中的小鹿,透一种时日无多的悲凉感。

      崖上亭中,凉谢看得,轻一叹,“这血雨不祥得很,也不知这孩子都经历过什么……”

      白发的那位峰主回想了半秒,道,“镜平以南多巫蛊邪术,这红雨怕不是某种炼蛊之术。”

      昧妄听了两人的话,心中有了些思量,“怎得如今这些孩童都如此命途多舛,特别是你家的,”他眼珠一转,“所以让挽儿跟了我才好,你一个人怎么照料得过来?”

      “我看春温把人照顾得挺好的,两个人年龄相仿还能做伴。”

      “那你怎么没看见官杏书看见天九祝?哪个照顾得不好了?”

      “呵,那你也不看看人孩子自己愿不愿意。”

      “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昧妄嗔怒他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崖下,右手指暗暗转着掌门戒,箜灵一瞧,突然轻笑一声,也不知在笑点什么。

      步春温扶着落挽在瀑布旁的巨石上坐下,给另外几人指路,“你们去吧,能攀到崖顶的,定能入阁,成为阁主的亲传弟子。”

      天九祝瞧了一眼这比天高的崖,却道,“这还不简单?”,转而把目光投向“大病初愈”的落挽,问他,“你怎么上去?”

      “我不上。”落挽好了点起来,就又恢复成了那般气人的模样,他弯着眼睛对着步春温一指,“我步师兄既然在这里,我不上去也能进棋阁。”

      是这个理,官杏书眯了眯眼睛,向正垂下了腿荡着玩的落挽告辞,“挽儿,我与轻桃先走一步。”

      天九祝斜眼看着官杏书,目光并不友善,“挽儿?”

      落挽却对这两个字喜爱得很的样子,笑嘻嘻地挥手跟两人告别,“哥哥再见,妹妹再见。”

      天九祝挥袖便走,对这到处认哥哥的人不甚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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