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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画舫惊变二 ...

  •   官家的族花为菊,以盛放的金菊为最。

      举目去,蓝色的珐琅雕花窗外,坠着红绦八角宫灯,檐亭回转,移步异景,官杏书恍若入梦中,一步迈去,便入了这戏。

      “哎哟,这可是大少爷的大喜日子!你这小丫鬟在这儿抹什么泪呢?”

      生得一派水灵的小丫鬟,一边急着抹泪,一边又跟着笑着,“当初少爷一走,便是四五年,院子里的姐妹们哪有不念得肝肠寸断的,更别说这一回来,带来位神仙模样的少奶奶,怎么又不叫人伤心难过了?”

      老嬷嬷伸手去点她的脑袋,“你们啊!丫鬟的命却一整天的不知在做点什么梦!也就叫我听见了,不然可得罚死你!”

      丫鬟笑开了去搂嬷嬷的手,“我的好嬷嬷,我也只敢在您这儿掉点眼泪了,曾经的姐妹们如今都走得走散得散得,谁说我只为那大少爷掉金豆呢。”

      嬷嬷无奈得摇头,叹笑一声又板起脸来推开她,“好了!赶紧忙活去!”

      丫鬟笑嘻嘻应了,老嬷嬷瞅着这张灯结彩,遍地金菊的官家大院,惆怅间像是看见了自己陪这院墙的漫长又短暂的一辈子。

      同样就着这窗柩往外望的,是静候在婚房中的昧红雨。

      她的眼中,没有悲,也没有喜,一身红嫁衣,却一点也不像个要出嫁的人。

      “大少爷!这婚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呀!你就别往里面走了!”

      可显然,这并拦不住这要进来的人。

      “昧红雨!”

      难得看见这表面君子一副焦头烂额气急败坏的模样,昧红雨轻一笑,掠起眉眼看他。

      “我们定好的协议,为何偏偏要反悔?”

      “呵,你们也没有说过这官家的婚礼居然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祭祖,可以,求佛,勉强,但这游街,三教九流混乱至极,你要叫这全城的人看我的笑话?!”

      “自古以来我们官家便是如此,天道伦常,天经地义,你既然已经应了合约上的字,就没有中途退后的道理。”

      昧红雨一双上了红妆的眼,直直盯着这眼前一派英姿卓绝的人,突然便笑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晚月神庆典,你对我说了什么?”

      官杏书皱着眉,强压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去,“什么?”

      “你跟我说,一切都是因为,”她在此轻轻一顿,然后一字一句,说得清白,“我是掌门之女。”

      那话语中的决然像是一枝大雪中的红梅,官杏书看着她的眼,却隔着千万的海,他突然了然,“我答应你,大礼完毕,今晚便携秘宝去往空山月宗。”

      昧红雨慰然一叹,“好,你走吧,之后的流程我不会缺席。”言毕,便转身谢客。

      官杏书袖子一垂,大步而出,却在看见这方院落里望出去的一角天空时,感受到了莫大的虚无。

      空山月宗危难在即,结界将破而有求于官家秘藏,而闻家刚蚕食了谢家,对官家正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入侵,两家联谊,皆大欢喜,却独独忽略了其中做戏的一双人。

      官杏书受家族所牵制,这场大婚必定要办上数天数夜,而昧红雨着急的,是自家的父母以身封结界,每晚一日,便要损一分。

      一边是家族颜面,一边是人命关天,官杏书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却独独没有一个情字。

      官家长子,掌门独女,若是应了落挽的话,他能爱上她就好了。

      官杏书自嘲一句,“当年我有什么资格去说她,如今还不是变成自己的命运。”

      一路按部就班,他心中都洞然。

      身侧的人,直到坐上游街的花车都未摘下过头盖。

      车内一言不发,官杏书一叹,拿出一枚储物戒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现在就给我,不怕我现在就走?”

      “交易一场,总要有点诚意。”

      昧红雨接过了戒指,淡淡一句,“我收下了。”

      于是车内复又沉寂。

      官杏书轻揉着眉头,他没幻想过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的爱情,却也觉得当下这冰冷彻骨的空气叫人对余生都失去热情。

      这是令他害怕的结局,最害怕的结局。

      他甚至都没真的爱上过什么人。

      今日礼毕,哄闹着总算是将这对新人送入了洞房,官家上下一派热闹非凡,这洞房里的气氛却实在微妙了些。

      官杏书穿着内三层外三层的婚服在房门口一站,“行了,你也把这盖头掀下来吧,走吧,去空山月宗。”

      没想到的是,这盖头一掀开,露出的一张脸居然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嗯?这盖头不是要新郎官掀开的么!”随着这熟悉的声音响起,那盖头翩然落下,落挽的笑颜几乎有些扎人,“我这样自己掀开了岂不是不太吉利?”

      “你!”

      落挽嘻嘻一笑,“官夫君,你这就准备穿着一身婚服就去空山月宗了?”

      官杏书气得直笑,几步来坐下,“昧红雨呢?”

      “早走了。”落挽举起桌上的小酒盏,“这就是交杯酒?我尝尝。”

      官杏书一把制止他,“里面有合欢散的,别瞎喝。”

      “啧啧啧。”落挽赶紧放下了,“你们这行事真吓人,这一场婚礼下来,繁琐得我都头疼。”说着,倒了一杯茶水喝,“顺便问一句,这茶里总不至于加合欢散吧?”

      官杏书看了他一眼,“这婚房里的东西,你敢喝就喝吧,也毒不死你。”说着,又转而发现他话里有什么不对,“你,这一天我旁边都是你?”

      落挽一点头,“对啊,是我,昧红雨她说,官家这种古老家族怎么可能放你大婚之夜跑出去,早就自己找东西去了。”

      官杏书气笑了,“所以她就让你来跟我完婚?你就不怕穿帮!”

      落挽一笑,“怎么,这幻阵不是连你都没发觉?”他伸出手来,一双手纵然是湛白纤细,也绝对不是女人的手。

      官杏书目露复杂的颜色,确实,他并没有发现。

      而这只手上的那枚熟悉的玉绿色誓言戒指也叫人目光无法移去。

      “不过,昧红雨说谢谢你。”桌上还有各色的小点心,落挽捏起一枚红枣,内里还包着完整的红豆,“哦哦哦!我猜这个点心的名字叫枣生贵子。”

      “吃不死你算了!”官杏书就恨手边没有一把扇子,可以一扇子把他的头给敲圆了,“谢我什么,她除了会自作主张还会什么?”

      “所以呢,你本来计划请示上级,还是准备偷跑出去?”

      “自然不会像她这么胡来。”官杏书冷笑一声,看落挽吃得快活,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夜色已入深,这荒唐古怪的一天可算是要结束了。

      “你为什么答应昧红雨?”

      “好玩呗。”落挽一笑,伸出一双手来,“而且反正我这已经跟你有一对戒指了,再来一对问题也不大。”

      官杏书不信他,“昧红雨对你说了什么?”

      落挽却一抬眼,直直望进他眼里,“你们不相爱啊,不爱,怎么能结婚呢。”

      官杏书轻轻一愣,又自嘲着,“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命运么。”

      “交易让他算是交易,”落挽笑了,“但还是要顺从你们各自的心啊。”

      官杏书轻哼一声,“风马牛不相及。”

      落挽笑他,“你要是愿意,现在去空山月宗,还能赶着跟你的‘真娘子’一路。”

      官杏书刮他一眼,“我不乐意。”

      其实盖头掀开时看见的是落挽,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像大过惊异。

      他抿了一口这茶,方才食不知味,现在才知是甜茶,“落挽,你大概救了我。”

      落挽笑得嫣然,“我知道,不用谢我。”

      官杏书看他,他一向来觉得,落挽笑起来很好看,像是白玉莲花上落了金色的光。

      这一看,就好像再移不开眼,他盯着他,看他唇上染上的茶露,看他睫毛坠下的阴影,看他指尖沾上的点点白丝,他有点晕眩,就差没吐口而出,这茶中也有合欢散……

      直到那水中窒息将死触发的命铃,叫他骤然惊醒,碎了梦境,保护他在水中一息。

      他顿时一颤,方才涌起的什么情绪也都被眼前压下,他沉在河底,四周全是白色的丝线,他运动灵力,挥剑斩断,直往上游,露出水面的一刹那,他猛烈地呼吸着,要真的死在这荒唐的梦里,他真的是有苦都说不出去。

      跃出水面,再看这画舫,全被白色的丝线裹挟,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又茧中蔓延出无数的细丝,就是这线让人悄然入梦再被包裹致死。

      官杏书心中一寒,在水上轻点,而这丝线已漫天盖地扑面而来。

      这丝线是被人操控的,逼得他无法向画舫之外撤离,手上剑虽能斩断,却是斩断了这一面,无法顾及另一面,防守稍一有误,脚上猛然缠绕了无数丝线,直直拉他往画舫中去,他一骇,手握火符,正要掷出,却见一轮火焰般的剑光划过,那巨大的茧子竟生生开了一道口,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犹如蜘蛛网一般的构造来。

      官杏书趁机脱离了掌控,那挥出一剑的人影也一跃上了半空。

      “官杏书?”

      “天九祝?”

      “你怎么在这里?”

      “先别问了!那东西又来了!”

      有人在前方掠阵,官杏书得以摸出琴来,琴音震荡间,四下的丝线瞬间迟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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