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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画舫惊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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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于水,岸上的灯火,映照着水面上的波光都泛起暖色,落挽轻轻落在船头,惊扰了一阵乐声,回看去,有莺莺燕燕笑着上迎。
“小仙官,这是打哪儿来的呀?没湿着自己吧。”
“这位小仙官长得可真俊俏呀,想听什么曲儿,姐妹们都会。”
烟花骤然盛开,落挽也绽开了笑颜。他认得,梅青兰绿、竹盈菊雨,还没等他抬手去迎这言笑依然在目的几位歌姬,眼前景色突然一颤,然后就变了模样。
晨曦的光惊扰了晨鸣的雀,落挽一愣,怎么就天亮了?
再一看四周,身前是林,身后是一方草屋,围一个小院,搭葡萄藤几架。
他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是,是,居然是这里?
有御剑裹着血腥气而来,他猛然一颤,像记忆中早就排演好一般,抬手便是去接。
剑上摔下来一人,落挽稳稳地接他在怀里。
突然眼泪就止不住了,“哥……哥……你去哪里,弄成这个样子回来?”
“湖中有异!”步春温突然出声,吓得本在看烟火的另几人回了神,“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说着,便突然腾身而起,直直坠下几丈高的露台去,引得周围的普通人一阵惊呼。
“我也跟着去,你们要是看我们没有回来就去请师尊。”看步春温那般紧急的样子,或许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等在岸边。
霓羽一脸疑惑着,看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湖中那零星的小船而向那画舫而去,“这是,怎么了?”
官轻桃面色也凝重起来,“不知,我们修为不比那两人,随时准备通知师长吧,这样人气鼎盛的日子,最招魔物。”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你们做什么!”
“会死人的!”
前面这小小一叶舟被踩得直直下沉,叫船夫和乘客惊吓着大叫出声,还没等他们站稳,又是船身一抖,船上人惊呼,“还来?!”
步春温投了一眼给身后人,“小心行事。”
天九祝下巴一昂,陡然加速,竟比步春温还提前一步踏上了那画舫,还未等他一笑,面色已是一变,“你别上来!”
“晚了。”
一句话消失在耳边,身所在之处已全然改变,是幻术!
天九祝抬头向上望去,是天洲的神,人至天尊境,舍凡尘而化神。
他俨然正在这天尊殿中,仰视这瑰金所著成的三丈高的神像,自己渺小得像脚下的一枚土。
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于是便忘却了自己原来的所在,好像回到了儿时,跪在这神像前的自己的模样。
“你为何不好好修行!”鞭子打在身上的时候,小小的孩子全然不知为何,他只是看见飞鸟,看见舞蝶,想伸手去碰触,想跟着一起跑罢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被关上几日,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铜金色的大门轰然关上,金光垂坠,巨大的神像烨烨生辉,他看它,它却不看他。
“阿弟!”已然夜深,小天九祝一天未进颗粒,饿得侧躺在蒲团上,听得哥哥的呼唤,立马跳了起来,凑到那装有格栏的小窗前,“还是哥哥好!我都快饿死了!”
窗外的哥哥表情一竖,“母后都说了,是你自己修行不认真。”
小天九祝鼓起了嘴,“才不是……”
哥哥把剩下的肉包子给收了回去,“哼,不想吃就算了。”
小天九祝只得拉住他,“好哥哥好哥哥,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哥哥勾起一点笑来,“知道错了?这么好的资质都要被你这贪玩被败了!”
“唔,知道了……”见吃食已送到,天九祝的哥哥准备离开,而小天九祝却不愿放他,从小窗里伸出手去拉住他的好哥哥,“哥,先别走嘛,陪我聊聊天,我这一天可闷死了!”
“真是受不了你!”哥哥一叹气,嘴上却有点笑意,便应他。
宫墙之中,不得几分人情,小小的天九祝还不懂为何母亲要逼他这么急,一句一句地向哥哥控诉,却不知这一句句的话以后想再提都像是奢侈。
揪着心口一疼,天九祝被那浪潮淹没。
他早已破除了这道心魔,将全新都交付于修行,可这幻境明显要叫他身不如死,叫他再经历一遍。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母亲!!”
那夜大火,两人的母亲活活烧死在寝中。
他们的母亲,太年轻,太无背景,又生下了天九祝这样千年得一见的天资。
没人容得下她。天皇巡外的这三天,必有死生。
母亲早有所预料,只得将天九祝关在了殿中,就算饿这孩子三天,也想保住他的性命。
于是从那金色的殿堂出来,已物是人非。
天皇大怒,上下都血流成河,漫是怒火。
可生者再无可重来,他能恨谁,是恨曾经遇见良人的那方湖光山色太美好,还是恨那方渔船,前行的路刚好。
天皇拥住那还没膝盖高的孩子,窒息的怀抱,让睁大了双眼的天九祝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回头望,他感觉神像在看他,就像看着草芥。
神佛不救世人,唯有自己成神。
天九祝站在神像前,猛然闭上眼。
再不见音容的母亲,一直将母亲之逝压在他身上以致于形同陌路的亲哥哥,太过亏欠而不敢再见他的父亲。
他独自立在佛像前,这是他最痛的记忆也是立足于人世的起点。
他猛然睁开眼,“我要成神,我要做这天洲的仙尊!”
再没有人,可以越过他伤害他珍惜拥有的东西。
手中剑出,神像皆碎,在那破碎的光影中,好像有玉冠羽衣的仙,向他飘落而来,“阿祝,我祝你成神。”
天九祝心一颤,不自觉地向他伸出手去,心神不知为何一荡,原本就要破碎的幻境,居然又有了凝实之意。
在陷入幻术之前,步春温已为自己开了防御之阵,本想拉天九祝一同进入自己阵的范围,却不想这小子不合规矩行事,抢先一步上了船,却是无法护他了。
这防御阵法开的急,所以只有身侧两步范围,以护心、护身、护神为三法。
此幻境明显是向着神识而来。
他冷哼一声,在棋阁,少不得得陪师尊磨练他的问心阵,对这类引出神海中最深刻记忆的手法不甚了解,稍做抵御,便不会丧失本心。
他举目望去,竟然不是在家族之中,那段经历黑暗又污秽,每每步入问心阵,步家的阴影总是笼罩着。
这次却并没有,他稍有诧异。
他抬步往前走,四下是不同于棋阁那翠中带紫色要粗大好几圈的紫竹,而是山下那普通的竹,竹林中露出一方小小的竹舍。
檐廊上有一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正侧枕于桌案上翻着一本小书,大概是看见人来,抬头的瞬间,叫步春温心神都震颤。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那人笑靥如春,衣袂如云,像一只鸟儿飞扑到他怀里来,让步春温浑身都僵硬。
与落挽一般无二的容貌,抵在他胸前,疑惑着抬眼看他,“师兄?看见挽儿,你不开心吗?”
像是有光骤然打开了某扇大门,步春温颤抖着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脸。
少女疑惑着眨了眨眼,然后贴上了他的掌心,莞尔一笑,“怎么了,师兄?你今天怪怪的哦?”
步春温猛然卸了气去,他知道这是幻境,却没办法将心中的情绪平静。
“你……为何穿女装?”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呢~”说着,怀中的少女跳了出去,一个旋身,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出现在了眼前。
果然,果然按照他所想,幻境改变了。
看着眼前清摇着一把雪白的折扇,笑意盈盈的“落挽”,步春温眼中满是颤动,什么时候开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不愿满足于只是师兄的身份?
“落挽”拉住了愣神的他,“都这么晚了你才回来,我还等你一起修行呢!”
两人依靠着在桌案前,同看一谱棋。
是了,他防住了直达心底的黑暗,却挡不住新生的心魔,他忍不住伸手撩开了“落挽”眼前的发,后者睁着有些犯困的眼睛看他,“困了就去睡吧。”
“一起睡吧,你不许再一个人整夜的不睡了!”
步春温手一颤,眼中的情都化开,“好。”
在一张床上,小人儿一直往他怀里钻,还一边要他说今日的女装扮相好不好,还笑他人都看呆了,步春温长叹一口气,紧紧回抱了他。
这幻境,永远醒不来就好了。
好巧不巧的,前面踩船而去的受害者里,就有官杏书一人,他还在船坞里坐着喝茶,就感觉船被踩了两脚,出去一看,这两人不是天九祝和步春温么?
他们怎么在这里?感觉不妙间,船又沉了几分,他身上防邪祟的物件太多,邪祟伤不到他,他对邪祟的感应也差。
后知后觉的结果就是,前面已有数条船骤然间沉没,官杏书一惊,跃身出湖面,向着湖面一众小船大声呵道,“快回去!这船上有魔物!”
喊罢,便一头钻入湖中,连救起数人,那些人似乎都已陷入昏睡之中,就连自己被挡住了那么多的邪气在外,也感觉有些晕眩,不知何时就要被拽入幻境中。
为何空山月宗的山脚下会出现这样强大的邪魔?
他硬抗着这邪气,直到最后一人也被他捞回了船上,“仙官!你,你没事吧!前面,前面有什么?”
“别废话!快走!”官杏书怒道,他一边喘气,一边还看这些船夫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些什么工钱、差事的话,听了他之前的喊话居然没有回去,叫人来气得很。
巧立于湖面,他轻一笑,目露点凉意,琴音可控人,他亦不是不会,琴曲一出,是退敌之音。
终于湖面再无来物,他轻吐一口气,救人要灵力破水,立于湖面要灵力借力,弹曲亦要灵力支撑,更别提,他还一直抗拒着不肯入幻境,这几番以来,叫官杏书觉得当下不如撤退请人为妙。
心思正一出,却感觉有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东西正向他奔来,他大骇,想逃,却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直直拉入了湖水之中。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悲壮叹气,怎么他总是被拉入水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