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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看戏人是戏中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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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热闹!”
“你快看你快看,有长得像仙人一样的人!”
“大惊小怪什么,那是空山月宗的修士!”
“修士就可以长得那么好看吗……”
“你笨啦!修仙修仙,自然是越来越像仙人的!”
“啊,你明明什么也都不懂啦!”
“呜!看……看花灯去啦!”
张灯结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皆是出双入对,巧笑盈盈,就衬着这桂花酿门前的两位神仙一样好看却又疏离的人物格外显眼。
步春温抱手,冷漠地立着,垂下眼看眼前这漂亮的小弟子。
霓羽心中大骇,是了是了,落师兄那么与步师兄寸步不离的样子,约她怎么可能只约了她一个!定是大家一起……对,是大家一起……
她强撑着对步春温些微的害怕之情,怯生生问他,“步师兄好……落……落挽师兄呢?”
步春温淡淡回他,“不知。”
于是两人一个像雕像一样冷冰冰立着,一个像望夫石一样,往四下望着。
还好,有人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才实在是忙碌,对二位接待不周了!”
两人齐齐看向这突然出现的桂花酿店铺的老板,那老板指挥着店员端上两杯小酒来,端盘的两侧还摆着两张金丝纹路的画纸,“这画上的人物是两位仙人吧?实在是小生的过失,这是一位名叫落挽的仙人请两位喝的,说是看到与画上一样的人,便将这画与酒都一同交予二位,请两位慢用了。”
步春温将眼一眯,不知这落挽准备做些什么?
霓羽却是欢欣去接过了白玉的酒盏,看杯中花碎,再闻满杯桂花香,想着这是师兄请我喝的酒,自是欢喜,又拿起另一旁的画纸,展开一看,顿时失了呼吸,是自己的样子——学堂之上,窗外正飘花,自己手执一卷书,衣发都随风扬起。
羞意浮上脸颊,原来自己在他眼中,竟是这般模样?
步春温斜眼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画卷,轻叹一声,虽然不知他在搞什么花样,但他甚至不见对手,连棋盘在哪里都不知,就算手中有棋子,都不知何处下起,这下只由着任他摆布了。
这般想着,一举酒杯一饮而尽,是温热的酒,是满嘴的桂花香,是一丝轻微的酒气,让人从清冷的空山月宗上,坠到了这凡间月神庆典里。
这酒,比想象中的烈……
果然,他看一眼喝了那酒的霓羽,脸上浮起了些红晕。
“运灵力就可驱散酒力。”他不自觉地开了口,却迎上了霓羽那诧异的眼神。
步春温气一沉,“既然你是落挽的客人,自然不可照顾不周。”
霓羽转而一点头,想着,没想到步师兄也会照顾人……
将酒盏放了回去,那店员向他们一弯腰便离去了,步春温拿着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只一眼,便是长叹一口气。
他这是,什么时候作得画?
林外檐廊,长发及地,自己正撑在案桌上眉目不展陷入苦思,原来他每每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自己么?
他将画一卷,不甚满意的同时又觉得这是个不得了的宝物,霓羽却这时在旁边一惊呼,“步师兄,这画卷背后有字!”
步春温亦翻过自己的画一看,确实在右侧边有一行小字,却像是被截掉了一半,他眉头一皱,拿这画卷去与霓羽的拼,果然,一行完整的字出现了,他的脸色更是不快了起来。
“步师兄,霓师妹,原谅在下突然有要事在身,不能适时出现,还请两位先各自在这庆典上玩乐片刻,待得戌时月满枝头时,在月半湖边再见”
步春温手一紧,就差没现在就去把人揪出来,好好把人锁在身边才行。
霓羽却是遗憾着喃喃,“啊,师兄居然有事……”
“谁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步春温语气不善。
霓羽却是和他辩解着,“步师兄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了!不然才不会失约……”
步春温看他一眼,“你可知道他与昧红雨的约定?”
“啊,什么约定?”霓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步春温不答,只是淡然说一句,“他自然有他要去的地方,但看来明显不是这里。”说着,迈步便走了出去,霓羽只好追上他,“步师兄……你去哪里……”
“自然是直接去湖畔等他。”
“可这湖这么大,他说的究竟是哪里?”
“他那么爱凑热闹的人,为了要看到烟花,也就只有是临水露台了。”
霓羽小步跟在他身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确实哦……”她送了一口气,感觉只要跟着步春温,一定可以见到落挽,心下就安心起来,“那步师兄,现在我们要去哪里?要像落挽师兄说得那样到处逛逛吗?”
“那自然是找个茶楼……”步春温自顾自说了半句,就看见小姑娘脸上挂起了失望,还不自觉向着周围那光怪陆离的景色瞟去,不自觉地停住了嘴。
霓羽顿觉窘迫起来,正要开口,身旁就有人提着一串红灯凑了过来,“两位仙侣,是否要猜一猜灯谜?猜中就能得到一枚金玉哦?”
“灯谜?金玉?”霓羽眸光一亮,就被这凡俗小游戏夺去了兴致。
步春温摇头叹气,是局外人,却看这人影憧憧,灯火辉辉,陷入了迷思,好像眼前人就有了落挽的模样,拿着一枚被唤作“金玉”的铜制小花对着他笑着。
也不知自己在期待点什么,他这样生恨得想着。
“明明就进展得很好嘛。”说这话的人是谁呢,自然是正独自酌酒,乐得看戏的落挽小师兄了。
琳琅街上方,有好几层楼高的小酒楼,他依靠在窗柩边,向下是一览无遗,看着这出自己排演的戏,笑得盈盈,“步师兄便只是面冷,其实心软得很,霓羽配他简直是绝配。”他将那酒盏抵在嘴边,山中无酒无食,他如今也是念过了头,饮了个畅快,“啊,阿祝也和轻桃妹妹碰上了呀。”
“九祝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官轻桃穿一身柔嫩的粉,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像朵轻然绽开的桃花。
“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天九祝知落挽喜爱金色,今天也是穿了一身金,明晃晃的就像那璀璨的日光,这下这枚太阳倒是一瞬间暗了下来,“我还以为他就约了我一人,哼,看来是把你们也约上了啊,”天九祝不甚开心,但也是肩膀一耸,表示习惯了,“行吧,那你哥呢,怎么就你来了,落挽那家伙要叫人,总不至于不约他。”想着落挽助官杏书突破的模样他就有些吃味,原来他也不只是关照他一个人的。
而官轻桃的脸色却比他更难看些,虽然她也不至于真的以为就自己一个人和落挽一同逛庆典,但她至少是抱着这样的希望来的!
“我哥……谁管他,他最近不知道和什么女的搞一起了……”
“嗯?”天九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好奇心大起,“什么女人?哪个?”
“我怎么知道!他都跟人交换了誓言戒指!”
“誓言戒指?”
“就是我们镜平州结婚时用的,见证两人誓言的那种。”
“哦哦,那就跟我们会在眉心纹上刻痕是一样的。”天九祝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已经私下结婚了?!”
“是!也不是,”官轻桃一捂脸,“我们讲究男左女右,可我哥戴在了右手上,不算正式的婚约,但和私结连理也没什么不同了!”
“啧啧啧。”天九祝一边摇头,一边笑得有些戏谑,“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冷淡性子的人,没想到啊……居然……”说着呢,眼角余光正看见街口有一方露天桌子空了出来,四下围了月色的鲜花做围栏,桌上盖着桂花样式的桌席,看着也算赏心悦目,“坐下等吧,阿落那家伙惯会被什么人给牵住了脚步!”
官轻桃一听,“牵住了脚步……”
天九祝点了几样制作精美花样胡哨的小食,都是落挽爱的,今日茶水都比往日贵上几番,但他倒是浑然不觉,只一心想着,落挽来了看到这些小花样该是特别开心的。
突然官轻桃猛一抬头,问他,“你说,他现在还不来,是不是……是不是去了昧红雨那边?!”
“啊?”天九祝正喝着茶呢,被她吓了一跳,“这,倒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约在哪里?!好像是街头不是?我去找……”官轻桃一急就想走,天九祝却拉住了他,他轻皱起眉头,“轻桃妹妹,你去做什么?”
“我去做……”这才叫人冷静下来,官轻桃缓缓坐回了椅子上,“是啊,我去做什么呢……”
天九祝却是一笑,“我也不是拦你,我只是想着,既然他约了我们在这里,自然就是会来的。”官轻桃眼睛一眨,见他继续往下说着,“再说了,就算他要去昧红雨那边,也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吧,解决了自然会回来的。”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官轻桃不可思议般看他。
天九祝却是双眉一扬,“自信?我信任他而已,说是自信,倒也没错。”说着,他嘴角一咧,“他不是一直是这样吗,总是随心所欲,但却不是没有规划,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和他的自信在,他既然约我们在这里,也是有他的道理吧,等一等就好了。”
官轻桃看着他的目光却是一直闪烁着,“你……你真的跟他关系很好……”
天九祝喝着茶,笑着欢喜,“是吗?”
官轻桃抬手托腮,“是啊,他是那样一个优秀、强大又温柔,还长得那么好看的人 ……”
天九祝点头,“嗯……确实,不过,还是我好看一点吧?”
官轻桃被他逗笑了,“怎么你偏偏就在这个方面这么好胜啊?”
天九祝哈哈一笑,“怎么了,不允许吗?”
两人就着话题,居然一直聊着落挽的事情,一边说着这般这般,另一边应着如此如此,竟喝完了一盏茶。
直到有人来填茶,两人被打断,还意犹未尽,“两位仙人,这是一位名叫落挽的仙人给两位留下的。”
一听这个,两人都来劲了,忙拿来一瞧,是各自的一副画卷,天九祝惊呼一声,“好家伙,把我画得很不错嘛!”
画中人正是那日渡劫时候,雷劫当下,他却笑得一派傲然于天地的模样,怎么看这么帅气,他喜欢得不行。
他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却发现对面没了声息,一抬头,却发现对面如桃的少女又如雨打芭蕉般,掩着嘴颤抖着身躯,眼中泪光晶莹。
“怎,怎么了?”
对面的少女却是泣不成声,他一惊,从未见过人哭得他,只好站起来去她侧,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画卷让她如此失态?
画中的少女正抱着琵琶,眉目清丽,专注着弹奏着,画得极好,可,为什么哭成了这样?
“这……这是入门典礼那日的时候……”官轻桃终于止住了哭泣,一字一句跟他解释起来,“所有人都只记得哥哥的时候,只有他,只有他记得我……”
泪又止不住,哥哥很好她知道,但谁能在哥哥的光芒掩盖下,看见那个她呢,那种被温柔得注视着,被珍惜着的感觉,让她觉得乐极而生悲。
“师兄你知道吗,我喜欢落挽。”
天九祝一愣,“啊……”
官轻桃脸上还挂着泪呢,竟被他这样子害得轻笑一声,“你这还看不出来吗?不喜欢他,我怎么会能跟你聊那么多他的事情?怎么会能看见那么多的他?”
天九祝摸了摸下颚角,“啊,不是,我还以为你们也是朋友的那种……”
官轻桃抬手抹去了泪痕,笑了起来,“我好羡慕你的,你和他同是男孩子,可以称兄道弟,可以互诉衷肠,知根知底还互相信任,却不会因为想要得到什么而变得痛苦。”
天九祝有些不明白起来:“得到什么?想得到什么?”
官轻桃眉眼温柔,笑靥如花,“想得到只给予一个人的爱啊。”
天九祝微微睁大了双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看台上的看客却是有点着急,怎么居然惹得轻桃妹妹哭了?还好人坐过去安慰她了,好了在笑了,落挽呼出一口气,“明明两个人刚刚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是送的画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吗?算了,这种美人落泪的时刻,才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啊,阿祝哥哥加油。”
他在这边自言自语,可昧红雨那边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毕竟昧红雨已经算是跟他表白了,他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避而不见,“唉。”他一叹气,也没寄托什么希望在官杏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