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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六只红鹤 ...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年半月中这日,山脚下庆典的喧闹声就会顺着攀月的红绸,染上整个空山月宗。

      而山门峰的山腰上正长了一颗三人合抱树荫遮日的月樱树,借着仙法在这几日洋洋洒洒地开满了粉浅色的樱,往那花雨中一站,远眺是山下灯火明灭的城,远处是倒映着月色波澜的水,心中一荡间,谁能不想起那个见之则悦的孽缘人?

      所以有弟子在树下摆了红色的签纸,以灵力化做红纸鹤,裹挟着思念与邀约一同去到谁人身边。

      落挽摇着白扇子,露出一双笑眼。

      “是落师兄(师弟)!”周围有人认出他来,毕竟是在宗门比试上摘下了那许多魁首次席的天才少年,谁都多想多看他看一眼,于是一望去,便看见了他那双越长大越含笑多情的眼。

      长桌前是名年少的女弟子,对上这样的师兄,含羞着支支吾吾起来,“落……落师兄……”

      落挽笑成一弯月,啪得一下收了扇子,“我要六张。”

      “好……好……嗯?”女弟子正要拿给他,却是回神般一愣,“六张,吗?”

      落挽笑,向她一颔首,“对!”

      女弟子想着,不愧是落挽师兄啊,将六张红纸交给来人的时候,好像还微微泛起了心伤,究竟是什么人能入了落挽师兄的眼呢?

      少女最是怀春,更别提是在这月樱漫天里。

      “啊。”

      落挽一声轻疑,少女被她害得抬头去,却见一白玉纤长的手抚到了她的头顶,为她扫下了满头的花瓣,少女听得他笑道,“你这牵线的小红娘,怎么就先白了头。”

      心头一颤,漫天花雨都失色。

      她看向那好像在光中的俊美少年,只与他一个照面身心都步步陷落。

      六只纸鹤在他手中盘旋而起,化作红色的流光奔向了天际,她的目光却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雾气氤氲,霓雨也正从昨日的疲惫中回转过来,准备沐浴。

      她赤足迈进温泉水中,待温暖包围,轻轻呼一口气,身软软地依靠在池边,露出餍足的表情来。

      黑发如瀑,如莲叶浮在水面,她轻轻捻起一缕来,思虑间,雾气里好似浮现了某个人的脸。

      八强赛中,落师兄让着她,几乎是一边指点她一边下,念及其中的几分温柔,她的笑意便止不住来,羞得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又念着他向她邀约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回响,她枕在池边,就像化成了水;温泉温热,思绪渐渐散开了。

      快到半睡半醒间,一抹红光透进来,是一只纸鹤,霓雨睁了半阖的眼,伸手去接,却在接触的那一刻听到落挽的声音,“霓雨师妹,在下落挽,斗胆诚邀师妹于今晚酉时,空山镇琳琅街中桂花酿店前相见,愿师妹赏脸一叙,共赴月神庆典。”

      她顿时一惊,然后惊喜如鸣鼓般,让人欢欣得忍不住要跳起来,却顿时回了神,大叫一声,将整个身子埋进了水里。

      这纸鹤!这纸鹤!怎么能在她沐浴时候来呢!!

      “哥哥!你居然用了你的结婚戒指!你究竟跟哪个女人在一起了?!”官轻桃一把拽住哥哥的手,夸张得指着他的戒指诘问他,“什么时候结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就说你最近怎么都不在我面前弹琴了!是怕我发现是不是!”

      官杏书一脸哭笑不得,他又不能说这是跟落挽立誓言用的,说了她又要刨根问底,有些事情他完全不想让妹妹知道,就让她误以为他和哪个女的私定终生算了。

      管她在一旁叽叽喳喳,他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也不解释,妹妹寒心着抛下他离去,“哥你变了!”

      官杏书苦笑着摇头,坐下来喝了口茶,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与妹妹住在不同的地方,联络少了,平日上课也容易错开了时间,以至于到今天妹妹才发现自己手上这枚戒指。

      毕竟誓言戒不可用术法遮盖,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官杏书摸了摸青玉色的戒指心中倒是有些感慨,自己居然在这枚戒指之前完全不信任那个人,他自嘲着轻笑一声,若是没有这枚戒指,他只会永远把他当作假想敌,也不会发现原来只有落挽才是这整个空山月宗唯一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

      他开始有些出神,却感觉视线里有红光一闪,他抬头看去,一枚纸鹤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正疑惑着这是什么,这纸鹤竟直直撞上了他的额前。

      “今晚酉时,空山镇琳琅街头,我的好哥哥昧红雨就交给你了。”

      官杏书哑然,这一个个弟弟妹妹的,看来都与他八字不合。

      官轻桃气鼓鼓地往住处走,觉得哥哥离了官家,是越发的放飞自我本性,变成她不熟知的模样了。

      可是,她停下了脚步,她想着,哥哥还是那般的惊才绝艳,弹出了那样的曲子,他没变,是她跟不上他的好哥哥了。

      她本来不觉得痛苦,可当哥哥与落挽站在一起时,那种交相辉映的光,让她觉得自己离他们好远。

      她只感觉身上的力气在点点逝去,她靠着一旁的树,好像不依靠点什么就无法站立了,他们是天才,而她,只是出色。

      她从未喜欢过什么什么人,在官家,她没有一个人看得上,只觉得他们都是雏鸡,又无趣又无能,可一旦遇上了那样如天边的星星一样的人,她堕入情网的当下是喜悦而激动的,可爱恋是要叫人痛苦的。

      就连她最引以为傲的音律之道,她都无与他比肩……

      少女轻轻叹气,望着天际,只感觉有什么要拉她下谷底,却有一抹红光,起起伏伏向她飞来,她轻轻一愣,那纸鹤就撞入了她的怀里。

      “轻桃妹妹,我是落挽,今晚酉时,空山镇琳琅街尾,一起去看庆典的烟花吧!不见不散。”

      笑意旋开,像春花绽放在嘴角,她觉得心好像又被填满了,她轻轻怀抱着纸鹤放在胸口,就像怀抱着自己那摇摇欲坠的所有的春心。

      “为什么。”昧红雨出现在了天九祝惯常练剑的地方。

      天九祝眉头一挑,“哪有什么为什么,人和人的悟性就是不一样的。”

      他这话说得高傲,甚至连手上的剑招都没有停下,昧红雨眼色一冷,挥剑就是贯虹而去。

      天九祝剑尖一转,这下可不是门派比试上不动灵力还只能用本门剑招的切磋了,火灵暴动,只一剑便让昧红雨惊觉招架不住,却是眸光一凛,不肯甘拜下风。

      数招之后,浪卷残席,昧红雨正中了一道剑风,踉跄数步才依剑而止,发丝燃断了几缕,火红的法衣也暗淡了衣边,是天九祝收手了。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天九祝收了剑去,好整无暇得抱臂而立,“为什么要来把我这练剑之地搞得草木不生的。”

      昧红雨看着他,因为没能在剑试上与他交手,她便来了,因为明明三年前他的空山月剑还是那么浅薄如今却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想知道为什么便来了,因为落挽与他比试时候是那样迸发着势均力敌般的耀眼,与他在一起时是那样和谐又合理,她想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差了什么,她便来了。

      但她不想回答那么多为什么,她只是问,“刚刚那一剑是你自创的?”

      天九祝戏谑着看她,“师姐到是会聊天,我的问题竟一概不论,”不过他转而一笑,“罢了,我也不想多你多说,是,是我自创的。”

      昧红雨沉默着,那一剑招式上并非有多高明,但却好像在冥冥间让剑与人与这一方天地共鸣,是那样的通贯一体,是她这三年间一直想触碰却没触碰到的极致一点,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转身,法衣零落着灰烬,飘下一地的灰霭,就此离开。

      天九祝目送着这位比自己还小些的师姐的离去,若是往常他定要说两句惹人讨厌的闲话,却好像从她背影里发现了同为天才的矜傲。

      所以他只是叹气了一句,“这下要找个新地方练剑了。”说着,向背道而去。

      就在此刻,两枚红色的纸鹤恰好落在了人前,伸手去接,纸鹤中传出落挽的声音来。

      “今晚酉时,空山镇琳琅街尾,不见不散。”

      “今晚酉时,空山镇琳琅街头,不见不散。”

      此时两人已相聚甚远,都未能听见双方邀约的内容,于是便各自笑意蔓延,不由得期待起了今晚那璀璨至极的烟火,与一同前去的人。

      借着暮色一路往山下走,想着另外几人不知收到了纸鹤有什么反应,落挽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再一想他们最后聚在一起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一路走下,石板路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泯灭在林间,再眺望去,看那方早早点上了彩灯熙熙攘攘的城,再回眸望着身上掉落的白樱,铺成一道只有自己的路。

      他不再笑了,眼中染着透明的颜色,孤独感骤然升起,他不属于这里,他究竟身在何处?

      他多希望今晚的安排能够顺利,大家双双坠入爱河,而他就好像真的等到了无喑的归期。

      紫竹小筑也掌起了灯,步春温收到了来自落挽的红纸鹤,信中说着要约他在琳琅街中桂花酿店见面,他一笑,要约他方才如何不约,非要寄信而来?

      这事有异,但,也不可不应约而去。

      纸鹤上用的是浅显的留声阵法,用过一次便会消逝,他将那阵法加固,不惜用上好的阵材去让一瞬的声音,留成永远。

      他含笑进屋,将纸鹤好好的摆在桌案上,一边准备沐浴更衣,一边听着落挽说着,“阿温,今晚陪我去空山镇的月神庆典吧,酉时,空山镇琳琅街中桂花酿店前,不见不散!”

      夜晚,就这样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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