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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蛇血浸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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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熟悉了黑暗,落挽勉强能看见一些东西了,他们这是在一处地下洞穴中,凭借着他的纯水灵根,他感受着空气中的水汽来去,扶着步春温一步一步寻到了水源。
是极窄的一条地下河,岸边开着一丛一丛发出微弱亮光来的蓝色小花,落挽咬了咬唇,他认得,认得这些植物是银潋草,他也认出了这是哪里,他上一世与哥哥来过。
此方天地是宗门一次年节时,书画峰给出的试炼之地,那时,硕大的地宫里投入了诸多白峰主绘下的奇兽怪物,打倒就能获得宝物,就算敌不过,也可使用兰峰主给予的水符抹去眼前的墨兽表示弃权退出,这番来可大受宗门的欢迎,弟子们趋之若鹜,颇有些庆典的热闹意味。
可这事发生时已经是两人拜入宗门的数年之后了,谁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地宫里会有些什么东西。
落挽扶着人往地下河的源头走,那里曾经摆放着整个地宫最宝贵的祥禄灵芝,而那祥禄灵芝之上就是地宫与地面相接的出口。
他一路提防着不轨之物的出现,而那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落挽身上的步春温,却只感觉心神有了半分的宁静,甚至叫他对一身的剧痛都熟视无睹起来。
他怅惘着,他是何德何能遇见了这样一个他能这样放心去依靠的存在。
他荒芜的世界里,师尊算一道光,却总像是离得太高太远,心怀畏戒着感激胜过感动。而小师弟,却像是手中掌着的一柄暖灯,温柔着叫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来。
离得越近,落挽越能感受到那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心道不妙。
在地下河的尽头,上一世出现的怪物是红朊巨蟒,一个头就有一人高,就算无喑那时候已半步金丹,也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在还有落挽为其掠阵,两人合力之下才艰难杀得巨蟒。
这下,自己本就不擅长作战,步春温又病重在身,他一对好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也不知另外几人都在何处。
洞天逐渐开阔明亮起来,前方纵然满是未知,也不能就此停下脚步。
远远的,能看见一方洒落着一隅日光的小潭,潭中的浅岛上,有一丛灵植闪着暗红色的光辉,正是祥禄灵芝。
虽乍一眼没看见什么蛇类,落挽却隐隐有所直觉,丝毫不敢卸下防备来。
“看来可以出去了。”步春温抬头望向潭水之上,落挽一声嗯还没出口,潭水一动,一圈圈绕着浅岛的,那半成都不是水,是蛇身。
倒吸一口气,落挽放下了步春温,几步向前,祭出了弟子剑,“月白”,蓝蛇的巨大竖瞳一转,对这擅闯它安眠之处的两只小蚂蚁感到不悦,落挽只能勉强庆幸,这还只是一条蓝麟蛇,并非上一世的红朊巨蟒,但对他这个连筑基都还没有的娃娃来说,实在是落入了一个极惊险的境地。
“师弟!咳!逃吧!”步春温也被吓到了,伸手就要去抓他,可这话还没说完,那蓝麟蛇已经蛇口大张向着落挽直射而来,步春温瞳孔骤然放大,取出剑来就想支撑着上前。
落挽沉下一口气来,大敌当前,万般皆空,他不再压制那满身的灵气,形如实质的水纹以他为中心一下子炸开,挥剑,空心剑第一式,万般皆空。
脑袋上被削开一条大口,大蛇愤怒哀嚎,蛇尾猛得扫来,落挽一个跃身,身影有如闪现一般,山寂静默剑第三式,月落无声,月白剑直直插入方才的巨大割口里,大蛇一疼大头猛烈的左右晃动起来,落挽的剑却插得愈深,伤口迸溅的血液染满了全身。
落挽闭目深吸一口气,手中蓝光大胜,几乎能听得海啸声,那是无喑曾从一个遗迹中得来的水系剑法,借海鸣之威补水法的不善进攻之薄弱,起剑间有如海中起浪,汹涌来袭,落挽目色一凛,瞳孔中的那抹水色愈发纯粹,啸浪剑残卷两式半,在此谨上。
步春温只见那小小的人影如浪中屹立不倒的小船,与那可怖的巨蛇对峙居然未落下风,宗门剑法运用如臂使指,更有威力巨大的不知名剑法,每每挥出,都能给大蛇留下致命的伤口,让他看着实在膛目结舌。
但到底还是年幼又弱小,就要战到巨蛇血流成河,却不慎一阵力竭,被蛇尾一下子扫在了墙上,步春温心顿时一慌乱,几乎忘记了疼痛般,向着落挽奔去。
落挽顺着石壁慢慢滑落,巨蛇怎可放过此等机会,蛇口大张向他咬去,步春温只觉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脑海中那几乎感觉要失去什么的疼痛感叫他忍不住大喊出声,“挽!!”
而此时明显落入绝境的落挽,却不知为何悄然一笑,抬手骤然结印,阵法成,蓝光大作,风向上吹散了他的发,露出那满脸血污却笑得恣意的脸庞来,步春温生生停在了半途,像是看见了什么叫人心荡神驰的景色,听得那背靠石壁立在飘散着漫天巨蟒血丝混着尘土的杀阵前的少年低低地说一句,“呵,我本来,也不是习惯靠剑法取胜的家伙。”
阵光渐灭,巨蛇也终于一动不动了。
落挽呼出一口气来,心想着,剑果然还是使得不太习惯,果然还是应该尽早把自己的本命法器制造出来啊。
回头一望,看见步春温有些愣神似得立在不远处,“师兄,没事了。”
步春温听得,回过了神,看着虽然沾染着一身血腥气,但完好无损地往自己走来的落挽,心中不知泛起着什么滋味,抬手抹去了他脸上沾着的蛇血,“你啊,也真不愧是艺高人胆大。”
落挽笑得没心没肺,“不是它死就是我活,从结果来看,方才遇见的一照面,该跑的是它才对。”
看着他这样笑着,步春温心口的疼胜过了周身所有的疼痛,明明自己才是师兄的,明明是该我保护他的,却被这药、这病、这一身的无能为力绊住了奔向他的脚步。
山上林中,一桌一棋一日虽好,可那执棋的手,又要如何去守护想守护的人呢?
“落挽!”
“落挽师兄!”
听得喊自己的声音,落挽转身去看,见着就算是成了宗门弟子也不穿弟子袍一身金色的少年怀中抱着小小只的漂亮少女向他们疾跑而来。
“天九祝!你抱着我妹妹做什么?”
来自哥哥的愤怒之声响起,原来是从另一处岩洞里跑出来的一双重叠的人影。
“哥哥!你背着昧红雨做什么!”
两方来人在落挽面前停下了,各自看着对方的目光都诡异得很。
天九祝将官轻桃轻轻放下了,决定不多增加什么误会,“坠入这洞穴的时候,我似乎离你妹妹最近,左右一闯就看见你妹妹被一群小蛇围着,我自然要上去救人了,可没想到那蛇受了火也还能跑能动的,你妹被吓得腿都软了,我这不用最快的方法一把稍起人就跑么,人命关天你可别怪我是轻薄了你妹妹。”
官轻桃也在旁边帮衬着,“是啊是啊,九祝师兄可是救了我的,哥哥你别怪人家!”
官杏书想生气也被堵在了口里,还一口一个九祝师兄,妹妹这是女大不中留了?
在一旁偷偷憋笑的落挽看着这一幕眼睛都发光了,他可没忘记哥哥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一是不可让他们修无情道,二是要让他们平安度过情劫,虽然后者看着悬乎他还没有头绪,但就光前者来看,天九祝这边似乎非常的稳妥。
“那昧师姐呢?”落挽目露欣慰,偏头再看向另外一位他还未来得及为他考虑的镜平洲官家大公子,这番,配上空山月宗的掌门之女,可不绝妙?
官杏书暂且放过了天九祝,将昧红雨依靠着墙壁靠着,再给落挽几人解释道,“坠入之前,我正好与昧红雨师妹在一处,所以下落到了同一处洞穴,但她离一处奇怪的植物很近,我还没来得及去救她,她就被那植物伸出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腿也是在挣扎中被扭伤的。”
落挽听他的描述,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就跟大家解释,“那大概是蛇果藤,你们是不是也看见那藤上有挂着蓝色的像灯笼一样的果子?”
“是的。”官杏书点头,她妹妹追问他,“那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落挽猜测着说道, “这植物怕火的,要是你跟天九祝换换,那些植物应该早就化成灰了。”
官杏书摇头笑了笑,“是啊,好在我和她身上各种各样的符咒够多,全扔一遍也就出来了。”
天九祝站着说话不腰疼,嘲讽了一句,“真败家。”
官杏书立马一个眼刀刮了过去,“在座的就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我当你是在夸我。”天九祝笑起来。
官杏书轻哼一声,“幸好我妹妹没被那毒蛇咬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咬了你妹妹似的。”天九祝肩膀一拱,两人目光对视间火花四溅,就算没说出口,其中意味也清晰可知,前者控诉他,“就你这修为与这一身奇珍异宝救不下我妹妹就根本是见死不救。”后者再回他,“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该让人自生自灭。”
落挽哭笑不得着不去看着幼稚的争锋相对,和步春温去关心扭了脚的昧红雨。
腿上的伤官杏书已做过初步的治疗,但毕竟还是伤经动骨,好得没那么快。
步春温看了看伤势,取出一瓶药丸来,“昧师妹,我这边有味药,你这伤势吃了便能好,不过会有些不伤大雅的副作用,你要不要吃?”
落挽看了眼那药瓶,“这就是叫你痛不如生的那个药?”
步春温哑然,“这,只是简略版本,我吃得那个药效要更重些。”
昧红雨接过药便吃,“副作用怕什么,我怕得是我自己不能走路。”
昧红雨闭目开始消化药效,天九祝与官杏书的斗争倒似乎是在环顾了四周之后暂时停止了,“这大蛇,你们杀的?”
“是啊。”落挽一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起来,蛇丹也是好东西,我去取下。”
一道一身月白衣服全染成血红色的人儿,飘飞着上了比自己身高还高出不少的蛇头,后来的几人震惊着目光望向了步春温,让他给个解释。
步春温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是他一个人杀的。”
众人这下,就不单是震惊了,是受到了惊吓。
官杏书和天九祝立马冲到已挖了蛇丹跳下来的落挽旁边,“落师兄!你没受伤吧!”官轻桃急切着问着。
“没啥伤啊,最多就是被甩墙上了,有点撞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官轻桃把哥哥拽了过去,“哥你看看落挽师兄!”
官杏书复杂着眼神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搭上了他的脉。
“灵力是有些亏空,五脏六腑确实有些撞伤,”没等官轻桃跟他急,他立马就接了下去,“但水法善疗,这会儿也无大碍了。”
“都说了,无事的。”落挽笑着,另一只手甚至还不忘给新取出来的蛇丹用水法洗洗。
天九祝嗔他,“都知道给蛇丹洗澡,怎么不知道把自己身上也洗洗?”
“哦,对,”不等落挽自己施法,官杏书已抬手施了洗涤术,天九祝这会倒是没跟他贫,说他难得干了会人事,一心都落在了落挽身上,拿火法大材小用去为他烘干头发与衣物。
看着眼前的少年又回复成了漂亮的瓷娃娃,天九祝勾着嘴调侃他,“也就一日没见,怎么已经成长成这样了,哥哥我是要追不上了。”
落挽笑着回,“呵呵呵,我这也是手段尽出,黔驴技穷了。要不是这蛇攻势来得这样快,等你们也到了,我们几人一起击杀就会轻松得多。”
“要不是你这边动劲这样大,我都不知该往哪里跑,”天九祝可惜着,“下次定要与你一同杀敌。”
落挽只对着他笑,而这时,昧红雨也起了身,对这一片其乐融融而自己好像又融不进去的氛围感到有丝丝的烦躁,“出去的路就在那潭水之上吧,我脚好了,这就快些离开吧,免得又有别的魔物出现。”
虽然这空山月宗的小公主有些任性,但这话说得还是对的,众人应许,就一道去渡那潭水。
“师兄,你看着似乎好一些了。”落挽行在步春温一旁,怕他受不了这末过了腰深的冰冷潭水。
步春温点了点头,“药效确实过去了。”虽然有一半是被人吓得,他也不知道原来在心神震荡下,身体激发出的潜能能叫这残余的副作用消得那样快。
好在水中并没有其他的活物,毕竟这也是那蓝麟蛇的地盘。
六人平安得走到了那小岛上,落挽看着那祥禄灵芝,心中一喜,要是有了这灵芝制药,或许能做出治疗步春温一身雷伤得药来。
这般想着,他便想去摘,这世与前世在一刻好像重叠,他不由记起那时与哥哥一同闯关,也是这样满身蛇血的在厮杀中获得了胜利,那时的巨蟒是红墨绘制的,两人一入水,身上的血渍便化了开来。
那时候的白峰主也是吝啬的很,在那成型的五株灵芝之前摆了快牌子,写着,“闯关者只可一人取一株。”,他们就笑那白峰主囊中似乎羞涩得很。
如今,没了那块字迹龙飞凤舞的牌子,这祥禄灵芝只长好了两株,身边的哥哥也不在了。
落挽陡然间生出点物是人非的感觉来,也就猝不及防地,第二次中了那白峰主的挪移之法。
一阵晕头转向,六人又出现在了其他的地方。
落挽只觉得心头一气,只想对着虚空大喊,还我的灵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