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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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侦探对案件天然的敏锐力，叶里直觉，这个味道极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然而此刻她正处于人流之中，纵然抓住了这根蛛丝，在人群移速如此之快的情况下，这一丝线索也即将崩断。
等等，移速？
叶里灵光一闪，方才经过自己身边的人犹如黑白默片一般倒退回放。
仅数秒的功夫，脑中飞速窜过的数据便牢牢的指向一个背影，郁如墨汁。
晨风乍起，裹着叶里的脚踝向前推动。
发丝刮过脸颊，又添了一丝刺骨寒意。
叶里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迈出，穿过层层人流，一抹黑蓦然出现在视野中。
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呼之欲出，叶里猛地攥住了那人的小臂。
丝绒布料下是纤细的骨感，顺着叶里的指尖传递回来。
小臂的主人回头，二人四目相对，同时瞪大了眼睛。
“是你！”
“是你！”
此刻紧紧攥着的，竟是昨日在垃圾场与自己转角相撞的黑衣少女，虽然当时没有看清样貌，但是那枝金色的荆棘玫瑰胸针却是极为眼熟。
叶里顾不上黑衣少女眼中的复杂情绪，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跟我来”，便不由分说拽着她，寻了个常人不注意的角落，将她抵在墙根处。
蓄着寒气的脸缓缓逼近黑衣少女，本就带着点攻击性的眼神穿过透明镜片愈发凌冽。
二人近的已呼吸可闻，眼见黑衣少女紧憋着气，绯色从下颚一路翻上她的耳垂，叶里忽然偏了脑袋，在她颈间靠后的位置深嗅。
若说人身上香气留存最久的位置，便是头发盖住的后脖颈。
“你......你干嘛啊？”
声线发颤，她在压抑着紧张。
很可惜，叶里并没有从她身上嗅到那股怪异的气味，只有浓郁的青草混奶香，像小时候吃的金丝猴奶糖。
小屁孩，一股奶味。
“你叫什么名字？”
叶里松开她的手，本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副审讯的语气。
“那个...我...我叫姜闲。”
“来市局，也是因为凶杀案？”
姜闲现下十分局促，手指紧紧揪着袖口揉捏，心脏跳的分外厉害，耳边除了叶里略带谑笑的盘问，便满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FU*K!留学时候被表白也没有这种感觉。
“嗯嗯，我是诺特丹大学占卜专业的顶...高手...今天也是被邀请来一起探讨案件的。”
姜闲眼神飘忽，瞥见叶里微微觑起的眸子，心一颤，将诺特丹大学顶级占卜师的名头生生咽回肚子里。
“哦——原来是小神婆啊。那你说说，测出谁是凶手了没？”
叶里扶了下镜片，嘴角挂笑调侃她。
“你！不要叫我小神婆！你你你昨天撞坏了我的罗盘，正愁没人给我报销，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赔钱！折后价三万！”
姜闲实在是受不叶里那透墨索斯恶狐一般的眼神，随口扯了个由头试图占回上风，手一伸，俨然一副债主模样。
可惜这套说辞并未激起叶里的情绪，她神情不改，只是笑的愈加明显。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堆里，不仅没打出伤害，还差点脚滑栽进去。
“小神婆，坐地起价可是违法行为，再说你空口无凭，想讹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哦？”
“叶里，你在这儿啊，聂处长正找你呢。”
叶里还准备继续逗弄一下这个奶凶的小姑娘，却被聂昕宸横插一脚打断了。
睨了他一眼，叶里脸上笑意骤失，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位莫非就是...局长邀请来的那位灵摆占卜大师姜闲？”
虽然不是叶里喜欢的款，但他的颜值在大学也算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典型的阳光大男孩，跟他说话有如春风和煦，一双脉脉含情眼极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真是年轻有为啊，今天和叶侦探还有些急事，不如下次约了一起吃顿饭？”
面对这样阳光男孩，姜闲招架不住，只呆呆的点了点头。
呵，小屁孩，一股傻气。
目送他俩离去的背影，姜闲才长吁一口气，浓密的栗色羊毛卷刘海下露出原本狡黠的面容。
若星盘的指引没错，真有缘分，日后相处的机会还多着呢，叶侦探——
......
结束又一轮内部探讨，已然是午后了，叶里不声不响刷了聂处足足一百块的饭卡钱。
酒足饭饱后，看着聂处欲说还休的心痛表情，又打包了市局食堂所有种类的点心，这才心满意足的驱车回到自己的侦探所。
挑了些点心散给侦探所上班的两个妹子，便摘了眼镜，披散一头乌发，重重的摊在软椅上，深深陷了进去。
即便眼睛闭着，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不得不说，凶手十分谨慎，甚至可以说滴水不漏，若是抛开现场发现的半截浅浅的脚印，这全然堪比一场“完美犯罪”。
正因为这桩案件看上去“不可能被侦破”，唤起了她强烈的好胜心，叶里才愿意正式接手，加入市局的重案组联手破案。
犯罪心理研究学家李玫瑾曾说过：要破案，就必须让自己从犯罪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和电视剧、小说不同，每一个人物都被写好了结局，现实的案件是没有结局的，因此才更加复杂，更加扑朔迷离。
而人之所以为人，最重要的便是逻辑的发展，若是能侦破凶手的逻辑，这桩案件便不攻自破。
罪恶究竟来自哪里？什么样的人会犯罪？为何以这种手段犯罪？
叶里皱起眉头，将自己置身于案发现场，重新整合当下已经明确的所有信息。
“你得赔我三万块钱！”
正逐个分析细节，脑中突然回荡起小神婆奶凶的声音，还有她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叶里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窗边的蓝毛鹦鹉歪头打量自家主人。
说来也怪，小神婆的声音恰到好处的舒缓了叶里紧绷的神经。
接着叶里便陷入自省，明明最讨厌别人打断自己，为什么想起她的模样，不仅没有恼火，还隐约有些开心？
一定是累糊涂了，不如先补觉，等调查组排查结果出来再做打算。
叮——
一条微信消息在屏幕亮起，叶里眯着眼睛一瞧，是前台陈小佳发来的。
【叶探，今天来面试的只有一位初试题目全对的，还是美国诺特丹大学生物学硕士，您看要不要安排她复试？】
诺特丹大学？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叶里顿了片刻，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嗯，简历发给我，叫她进来吧】
揉了揉太阳穴，小陈发过来一张图片，黑底白字，隐约还有赤金色边框。
这个简历排版，挺别致。
点击查看原图，刷新进度逐渐升到99%，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门被推开的刹那，手机里简历图片清晰的展开，上面赫然印着“姜闲”两个张扬大气的花体字。
？？？小神婆？？？
叶里抬头，视线从脚踝上升到熟悉的黑色裙摆，到胸口的荆棘玫瑰，最后再度与她视线对撞。
合理，但不完全合理。
“叶侦探下午好啊！看到是我好像不是很开心？”
姜闲迈着洋洋得意的小碎步窜了进来，如入了自己家门似的，轻车熟路的坐在叶里对面，将手机倒置在桌面上，撑着头笑嘻嘻的与她对视。
“咳——嗯，没有。”
叶里被她炽热明媚的眼神灼到，撇了一眼她手机背后的黑色小羊，便迅速收回视线，低头研究起她的简历。
23岁，主修生物学，加入美国神学组织，热衷于研究奇案......
粗略扫了一眼，简历内容十分优秀，不过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个懂事的助理，客观来看，姜闲做这份职业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你不好好呆在市局协助破案，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姜闲支起双肘，架在满是文件袋的乱糟糟的桌面，托着自己蓬松的脑袋，眼睛里闪着小小的星光。
“还不是因为叶侦探赖账不赔，那我只能靠自己来赚赚叶侦探的小钱钱，贴补回来咯！”
啧，原来是追债来的。
“那这份工作恐怕不太适合姜小姐，请回吧。”
了然她的意图，叶里果断拒绝，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面上恢复一如既往的清冷容色，拒人千里之外。
“哎！哎！可以谈要求的嘛！薪资...薪资低点我也可以的啦！”
见叶里恢复正色，姜闲霎时乱了阵脚，好不容易花了点小钱干掉别的应聘者，要是最后关头歇火，那可真是人财两空了。
侦探都具备一项技能：“读心术”，倒也不是真的读心，而是捕捉被询问者面部表情变化，借此分析被询问者的心态和情绪。
好巧不巧，这技能对叶里来说可谓是驾轻就熟。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绝不仅仅是因为追债而来，一定有别的动机。
“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份工作？”
“嗯...其实是因为刚回国，父母催工作比较厉害，所以就在招聘软件上无意中看到你了，这不就想着来试试嘛...”
面对这个提问，姜闲的手滑到了桌上，嘴角扯出一丝勉强地笑。
虽然这几个动作发生的极其迅速，叶里还是注意到，她的手指摩挲了两下，回答问题前眼神不自然的向右下方移动，左右脸的表情不自然。
典型的撒谎特征。
听完这套说辞，叶里并没有作出回应，只好整以暇的凝视着，等她下一步动作。
“我家大人可严厉了，这几天一直在催，我很擅长整理材料，记忆力也超强。你要是录用我做助理，我保证你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
呵，小屁孩，撒谎都不会。
就算她有别的目的，这么一个小屁孩，应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失，不如...
“今天就去前台把入职办了，给你一个月证明自己。至于你的工位……”
“我坐你旁边行不？”某羊毛卷得寸进尺。
“滚到大厅去。”
瞅见叶里拧起的眉头，姜闲瘪瘪嘴:
真是不近人情，这么高冷以后可怎么处。
入职程序办完，姜闲便屁颠屁颠的拽着财务去家具城挑办公桌去了。
一路上财务姐姐都十分诧异，姜闲这么好的履历，为什么选择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助理工作。
对于这个问题，爱说话的姜闲却笑而不语，不做正面回答。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傍晚时分，调查组发了几份邮件过来，叶里仔细校验了一遍，正准备记录一些关键信息，忽想起今天才给自己招了个助理，活儿可以分开干了。
不过现在已经是下班点了，估计已经回家了吧。
虽然心里如此想着，但叶里还是控制不住似的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心里仿佛在期待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晚霞是浓烈的橙，透过事务所的玻璃门，铺天盖地的袭卷了每一寸角落。
姜闲正背对着自己，坐在那片橙色的世界中。
指尖垂着一个锥形的小摆件，正晃来晃去，在地上反射出莹璨的光点。
“你怎么还在？”
“叶探不也没下班，我想着万一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没急着走啦。”
叶里的眸子弯了几分，冰冷的面容缓和了些许。
“那正好，市局发了邮件，你进来一起研究一下吧。”
“好耶！”
将那个锥形的小物什纳入口袋，姜闲颠儿颠儿的跟着叶里进了办公室。
“这些是聂处给我的部分案件卷宗，你可以随时在我办公室看，但是不允许拿出去。”
姜闲听完直点头，哦～那就是说，自己可以随意进出叶里的办公室了，好耶！
“要不先说说你们神婆组有什么进展？”
“其实也没什么进展，那几个婆婆和尚都要去现场通灵，虽然国外运用通灵术破案的例子不在少数，但这次我觉得不太现实，这种性质的活动一般都会倾向于吸纳被害人的灵魂，灵魂都没有了，还怎么通灵......你笑啥？”
听她一顿牢骚，叶里忍不住嗤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通灵术真有用的话，也不至于还有那么多谜案悬而未决，不过都是些巧合罢了。”
“叶探，”
姜闲的声音倏地变冷几度，叶里抬头看她的表情，竟发现她不知何时变得异常严肃，杏眼里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灵学可以不信，不代表没有。”
叶里这才想起，姜闲的简历上似乎写了，她年纪轻轻便依靠塔罗和灵摆破除了国外几桩悬案，一战出名。
不过自己是实打实的无神论者，这些年解决的案子无一不是运用精密的数字去推算解决的，神学对叶里来说，无异于是一群神神叨叨人聚集上演的闹剧。
荒谬。
心底嘲讽了一通，叶里推了一下镜框，语气浮上了几分挑衅，对着满桌的案件卷宗和电脑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你坚信灵学，不如现在展示一下，用你的塔罗还是灵摆，告诉我这桩三尸案的杀人凶手？”
看着姜闲腾起愠色的脸，叶里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找不出来也没事，能稍微提供一些线索也行哦。”
言罢，叶里眉尾一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修身的西装裤下露出鞋尖，轻轻推地，借力让软椅滑离了办公桌，给姜闲让出许多施展的空间。
许是她的话刺到了姜闲，姜闲不再言语，从裙摆暗袋中掏出了方才锥形的小物件，静静悬于办公桌的正上方，心中开始默念。
刚刚在大厅叶里并没有细瞧，现下距离近才看清，那小物件是由一根金属质感的链条吊着，本身是一个六面的锥体，不知是什么材质，里面包裹着金丝、宝石、还有一些天蓝色的颗粒。
不到十秒，原本静静悬挂着的锥体忽然开始颤抖，接着呈旋转式摆动，一圈比一圈幅度大。
顺着摆动的锥体向上看，姜闲的指尖正捏着链条的终端，只惊诧了半秒，叶里便断定，这只是人体无意识的肌肉反应带动链条而已。
随后那锥体又逐渐平缓下来，圈状律动变成直线运动，直指办公桌左上角的一摞文件。
那恰好是一份参与破案讨论会的名单。
？
姜闲有些诧异，怎么会指向这个名单？
灵摆给到的答案是比塔罗更加精确的，但为什么会指向参与者的名单？难道......
姜闲还未动，叶里先一步将卷宗夹打开，一共八张A4纸，依次在桌上铺开。
“没事，你继续。”
运用478深呼吸法，姜闲迅速安定了自己波动的情绪，将注意力悉数灌注在指尖的灵摆上，像是进入了一片虚无黑暗的世界，只有手中的灵摆在黑雾中发出微弱的光亮。
果不其然，灵摆摆动幅度平缓后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定睛一看，是一名外科医生。
叶里眉尾挑动，继续看她表演。
灵摆置于那张卷宗之上，忽然开始大幅度的顺时旋转。
“这是什么意思？”
轻飘飘的声音在姜闲身边响起。
“灵摆都是事先设定好的，确定的答案会顺时针转动，反之就是逆时针。”
言罢，姜闲平移小臂，果然，当置于另一张卷宗上时，灵摆立刻调转了方向开始逆时针转动。
叶里拿起那张纸细细端详，早在解剖尸体的时候她优先怀疑的对象便是医生一类，开会的时候自己也曾公开过，那成熟的切割手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你怀疑他？”
收起灵摆，姜闲赶忙凑上去追问，这个方医生她是认识的，开会恰好就坐在她旁边。
方医生谈吐间总是给人一种温柔和煦的感觉，也很是老成，跟她说话像是父女似的。
“姜闲，你在国外见多识广，我问你，开会的时候你有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一种又凉又苦的香气？”
“你怎么知道方医生喜欢熏藏香？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怪味，从没见别人用过。方医生经常头痛，这个藏香是中药做的，能放松神经。
啊，当时还跟我开玩笑，华佗当年给关羽刮骨疗伤正是点了这个香，关羽才感觉不到痛。但是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这话如同一束强光，破开叶里的脑子里的迷雾。
尸体、香气、精妙的作案手法、常人得不到的γ-羟基丁酸。
叶里眼中熠熠闪光，深深凝视着姜闲琥珀色的瞳孔，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件令人为之震惊的事，
“我解剖的尸体上，有方医生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神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