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想象中爱你》念远乡

19、万般形态

　　江也和张秋和只是礼貌地回了句你好，也没有客套地邀请他坐下来一起吃饭或是怎么样的。

　　好在陈思然是和自己同届的同学一块儿来的，跟我们打过招呼后就和自行在旁边位置落座了，倒也并未对我们真的打扰什么。

　　我注意到江也看了看我们俩，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注意到我视线后就垂下了眼眸，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经由陈思然这么一搅和，倒也没人继续先前的话题了，我也不必再就这先前的问题接着回答些什么了。

　　我们又闲谈了些有的没的,一餐饭倒也算得上是吃的其乐融融。

　　我起身结账的时候，陈思然正好看过来。

　　于是他又走到我们这儿，“学姐，你们是吃好了吗？”

　　我点点头，手上却不停，在账单上签下了名字。

　　陈思然噢了一声，说自己初来乍到，对学校，学联，还有周边环境啊什么的，也有些不太熟悉，就想乘着这两天还没有课，看我有没有空能抽出点时间带着他转转，给他介绍一下情况。

　　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拒绝才能显得合情合理，江也先我一步做出了答复。

　　“你留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虽然不是你们学校的，但这一片我隔三差五就来来一趟吃吃饭什么的。更何况你看看现在这个天气，哪有让大美女跟着在太阳底下跑一整天的。”

　　陈思然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被江也接下来的话给截住了话头。

　　“再说了，你学姐的性格，你问她怎么考第一怎么拿奖还行，问她有什么生活方面的建议的话，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江也调侃着我。

　　我原想着反驳几句，但仔细想了想好像他说的也没有什么错，这周区的一片好像确实是他比我还要熟悉一些，有时他过来找我们玩，明明说好是我请客吃饭，略尽“地主”之宜的，最后却餐厅菜品都靠他来提前预定。

　　他好像一直都在无声地在生活上照顾着我，他的细心太过于自然，自然到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么久也没能自己发觉些什么。

　　佁音在旁边帮腔，顺便借机吐槽一下我，说我生活越过越简单了，房间一开始还有些装饰，现在直接就是宝钗姐姐同款雪洞风格了。我无奈地冲陈思然耸耸肩，我的意向不言而喻。

　　在沈佁音的帮腔下，陈思然最后还是没有拒绝江也的提议，默默加了他的联系方式，约好了这两天一道在周边逛逛。

　　出了餐厅，我们一群人就朝着不同方向去了。江也和张秋和去了伦敦一位发小的家里暂住，陆贺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餐厅外面，一出门就看到他那辆扎眼的黑色越野，佁音不顾我们目光里的揶揄八卦之意，泰然自若地上了他的车。

　　我拒绝了他们陪我走一程的建议，一个人走在黄昏的伦敦街道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惬意。

　　路旁有几个街头艺人在唱着歌，大抵是他们的家乡小调吧，我听不懂，但觉得有满满的生命的奔放力和一丝缱绻的思乡情义。

　　我想起了小时候背的《夜雨》，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在无限的平静中突然无比想念和我相隔一个大西洋的父母来了。

　　周边是行色匆匆的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这一刻，我身边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在意我，我从未正视过的，名叫孤独和思念的情绪，毫无征兆的，在一场宾主尽欢的聚餐后，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十多年前背的诗，我用了十来年的时光，加上独自飞跃过的那条漫长的航线才终于读懂其中万分之一的意味。

　　我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房间里没有人，我们的房子朝向也不好，现下已经是乌漆麻黑的一片，我打开了玄关的壁灯，灯光闪烁了一下，才照亮我面前的区域。

　　我放下包，脱下鞋子，一路走到我的房间，顺手把客厅过道的灯统统都打开。

　　我打开电脑，现在是伦敦时间五点三十，北京时间凌晨零点三十。

　　我生平第一次没有考虑任何的时差问题，没有考虑是否合适得体。

　　我像妈妈发起了视频聊天。

　　她还在工作，并没有睡着，她很快就接通了我的视频。

　　“怎么啦，”大概是夜晚的原因吧，她的声音比平时少了些不容置喙，多了些温柔。

　　我突然鼻头有些发酸，但还是强扯着嘴角问一句怎么还不睡啊。

　　她浅浅笑开，说看我手上的这份资料就睡了。

　　她的目光通过屏幕注视着我，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梨涡，我们隔着屏幕相对，互相默不作声。

　　她静静的等着我的下文。

　　我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我只是突然很想你，想看看你，告诉你。”

　　那头的人愣了愣，眼尾泛着一点点红，说，她也很想我，担心我一个人会照顾不好自己，怕我遇到什么事情她却隔着远远的距离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我在视频这头因为她一句话一瞬间没由来的，就泣不成声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些年来我们俩之间所有欲言又止的憋闷，所有相顾无言的无奈，所以我一个经历的像是要把我吞噬掉的形单影只的时刻都化作酸楚，全部冲向我的泪腺。

　　她只是看着我，轻声安抚着，却不曾劝阻。

　　等我哭够了，才红肿着眼睛跟她聊起我这些年来想对她说的所有的琐琐碎碎的事情。

　　她耐心地听着，有时也会跟我讲一些她碰到的奇奇怪怪的案件。我们谈天说地，像是回到了我叽叽喳喳拉着她讲个没完的童年时光，像是中间十来年的沉默都不曾存在。

　　我絮絮叨叨地讲着，最终还是把话题引到了江也身上。

　　我听见她在视频那头说，“没能为你做出常规的幸福的榜样我很遗憾，但是我和你爸爸分开并不就是不快乐。”

　　“他依然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依然彼此欣赏，只是婚姻不适合我们，让我们出现了一加一小于二的情况，所以我们才选择离婚。”

　　“小静，我相信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去试一下吧。两个人之间能有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形同陌路。反正人生要后悔的事情那么多，就不必纠结于做了这件事会不会让你的人生再添一件值得后悔的了。”

　　我问她，那你和爸爸后悔吗。

　　她没有迟疑，摇了摇头，说不论是结婚还是离婚都不后悔。

　　“人与人之间生出的缘分有的是友情，有的是亲情，还有一些幸运的，会遇见爱情。但即便是同一种情谊，也是会有不同形态的。”

　　她告诉我，世上的有情人有的适合相濡以沫，就会有一些人适合相忘于江湖，有人选择长厢厮守朝夕相对，就会有人认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婚姻只是大多数人的选择的将爱情具体化的方式，你不必因为几场结束了的婚姻就否认爱情的永恒，他们永远都不是对等的关系。

　　我们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事，最后在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挂断了电话，我本想找个冰袋敷一敷眼睛的，但由于我的冰箱实在是空空如也，只得作罢。

　　路过阳台的时候，我发现月光下，落地窗外的那盆绿植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获得了生机，比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好像长大了一些。

　　我倒了一杯水，想起爸爸妈妈上次相见时心平气和地聊家常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把路走窄了。

　　快十点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英国的治安比不得国内，佁音从来没有这样晚归过。

　　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我又连着拨了两个，才打通。

　　“小蝉，我表白失败了。”

　　声音是强压着哭腔的，我问她在哪儿，至少安全第一，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呜呜呜，就在楼下咖啡厅，我知道的，不敢乱跑的，但是我真的好难过。”她的平静只维持了一句话的时间，就听见那头传来抽抽嗒嗒的哭泣声。

　　我又心疼又好笑，好在总算知道她的人身安全没有威胁，火速套上外套就往楼下跑去。

　　这个点的咖啡厅都差不多接近打烊了，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沈佁音。

　　见我过来，她抬起趴在胳膊上的脑袋，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卡着我，眼泪不要钱地直往下掉。

　　我看她不是真的寻死觅活的样子，再想想之前自己担心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去酒吧买醉借酒浇愁，你来咖啡厅耽误人打烊害我在家担心？”

　　“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陆贺章都拒绝我的表白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嘛？”

　　我看她一副马上要哭得更厉害的样子，再瞥到店里员工不太友善的眼神，连忙先安抚着她的情绪，好言好语地将人先哄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