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长安》林克不是塞尔达

83、想什么

　　陈挽玉道：“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陈家肯定也是因此罹难的，‘妙手’里陆续受害的人都是在江南郡区发现的，而江南一片与郭驰关系最密切的是百炼商号。
　　我们怀疑他们那里可能会有旧事的线索，就让哥哥多留意，谁成想，秦冠早就设计要套你们。”

　　白予安和周棣互相对视一眼，向彼此微微点头，用眼神交换了对此事的看法。

　　陈挽玉怕他们不相信，又急道：“我若存心要你们死在别庄里，又为何会给这个人留下别庄的地址，让他去救人呢！”

　　罗槐被陈挽玉指着鼻子，方探出头来问道：“原来那天的地址是你丢给我们的啊？你下次留东西能不能别那么吓人，还写血书，哦对了，也别用飞刀传书，你丢刀子太歪，基本功和准头都不足。”

　　出事当天，罗槐火急火燎地跑到同尘客栈找莫比天出主意，打探是否有别的办法能找到秦冠别庄的位置。陈挽玉正好就混在客栈中等旋青，她对周棣身边的人有所了解，自然也认得罗槐。
　　她见罗槐几人和莫比天关在屋子里商量事情，立时攀到房顶上去偷听。

　　罗槐和莫比天的商议很激烈，陈挽玉能清楚地听到旋青跟着白予安去了别庄，生死一线。她和旋青轮流查探秦冠的时候，正好知道他们的地址，当时的情况，没有纸笔，情急之下陈挽玉只能撕下衣角，割破手指写了个“血书”，然后用飞刀把地址投掷出去。

　　刀尖擦着罗槐的鼻子尖儿钉在他的靴子前，差点儿就把罗槐的鼻头削下来。几人抬头再看，陈挽玉早已不见踪影，罗槐毛发悚立，缓过神来捡起地上的布条展开一看，居然是别庄的地址，而且血迹还很新鲜……

　　“你们瞧，我手指头现在还肿着呢，写那么几个字，放了我半斤血。”陈挽玉把指着罗槐的那只手顺势翻过来，果然见到食指上有道小伤口。

　　白予安和周棣不约而同地看向旋青，他不像陈挽玉那样能滔滔不绝地自陈缘由，只是惯式地点了头。

　　旋青“犯了事”只是求处罚，却一句都不为自己解释，一来是不想透露亲妹妹的底细，二来是不想把白予安他们牵扯进陈家的仇恨中来。

　　白予安严肃地走到旋青面前，一本正经地瞪着他，在场的人都凝滞了，情绪随着她的行为起伏。
　　只见她把手往旋青肩上一搭，郑重其事地说道：“兄弟，我原谅你了。”

　　旋青：“……”我谢谢您。

　　陈挽玉的理由看似牵强，但又因为这理由是从一个脑子不会拐弯的人嘴里说出来，再加上罗槐认证了她的话，这让白予安和周棣都选择了，暂时相信她。

　　或者说是，相信旋青。

　　“好了好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解开了就好，又是天下太平的一天呐！”罗槐总算避完了风头，从周棣身后钻出来。

　　场面冷静下来，周棣这才顾过来，还有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罗小鬼。“你怎么在这儿？”

　　罗槐此时应该在宝市收拾残局，就算收拾完了，也应该是准备启程回永安，而今却在同尘客栈闲耗，的确不务正业。

　　只见他搓搓手，神神秘秘地说道：“嘿嘿，我是为染娥老板来的。”

　　一想起那个染娥风情万种的模样，再看看罗槐如饥似渴的表情。众人都不免用一种奇妙的眼光打量他。

　　“你们为什么都用看采花大盗的眼神看着我？”罗槐后知后觉地问。

　　那天陈挽玉躲在秦冠别庄时见过染娥，她当时还很意外，为何客栈老板也会被搅进来，是以对此人印象深刻。

　　陈挽玉很鄙视地白了他一眼，道：“主要是你刚刚的表情太猥琐了，不像好人。”

　　白予安不咸不淡地添了一句：“人家是喜欢叔叔辈的。”

　　罗槐怔忪片刻，反应过来后扶额苦笑，“你们想哪儿去了，我没看中染娥，我看中的，是她手里的玩意儿。”

　　大家伙儿还不明就里，罗槐伸出手，侧着手掌，无名指与小指弯曲，其余三指头绷着，隔空对着正对面的陈挽玉，随着口中冒出一声“砰”，手势很有力度地翘了翘，虚空的指尖装模作样地弹射出怖人的威力。

　　陈挽玉抬手：“你搞什么鬼！”

　　罗槐：“演示啊，你们还没看出来？”

　　周棣看出来了，“你为火戟而来？”

　　罗槐：“还是小王爷英明。”

　　那日染娥对付赫连徊的武器，与火戟相似，却比之更轻便。

　　罗槐是个铸器的痴儿，见到了这样的稀罕物哪里会放过，在别庄的当天太混乱了，罗槐没来得及详问，心里却一直都记着。

　　周棣也没敢忘了染娥手里的武器，她与罗槐的动机不同，她更关注的是，希达国居然有能力造出如此凶厉的武器；
　　若染娥只是寻常商人，那也就是说这种厉害的单手火戟，希达国人人都可轻易获取。设若是兵队呢，作战时用的武器，会不会比单手火戟，还可怕？

　　院子里的棠棣花树被浓密饱满的花朵压弯了枝，沉甸甸的像压在了周棣心头，两国相争，武器优劣差距，与战争的输赢有直接的关系，若希达国与大周某一日兵戎相见，这可比莫尔摄的灰雪狼更致命。

　　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她平复了不宁的心绪，吩咐罗槐：“务必，向染娥老板好好讨教。”

　　罗槐刚刚还处于戏谑的状态，周棣短短几个字让他莫名觉得沉重，眨眼间他便领悟了主子的意思，毫不含糊地回复道：“是，小王爷！”

　　其他人则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比如白予安。

　　“你都有空来这儿了，那宝市的评级出来了吗，铭铁铺有没有拿下铁花魁？”白予安此前被“妙手”的事情岔了注意力，这才腾出精神来问自己铭铁铺的事情。
　　一瞬间有点激动，忘了手上有伤，挥手间扯着了伤口，吃痛一声。

　　周棣眉头微皱，嘴硬心软地骂，“你还不消停？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刚从鬼门关出来。”

　　“彼此彼此，小王爷还站着，奴婢哪敢倒下，这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白予安打着哈哈。

　　周棣被逗乐了，“那本王是不是还得赏你？”

　　“赏，别客气！哎你拉我去哪儿！”白予安被周棣搂着腰，两条腿虽然长在自己身上却不受自己控制，踢着地上的灰不情不愿地被搂着往回带。

　　“回去睡觉。”周棣不再任由她胡闹。

　　白予安的身子被周棣圈在怀里，心却飘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说道：“罗小鬼，攀金商号的铸品都是抄的我们铭铁铺的你知道吧，他们若是敢和我们争，我就把他们的糗事全捅出去。”

　　她还不知道攀金的事，周棣无奈摇头，“白予安，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先顾好你自己。”

　　罗槐笑得跟看新人入洞房似的，在他俩身后喊道：“白老板你放心吧，现在铭铁铺没对手。”

　　白予安听后稍微放心了，边走边扭过头冲罗槐喊道：“那就好，结果出来你第一时间和我说。小王爷你慢点！”

　　罗槐冲她背影挥手：“我知道我知道，白老板你准备请我吃庆功酒吧。”

　　白予安胡乱抓了一通，挣脱了，赶紧朝身后兴奋地喊：“借您吉言！”

　　周棣无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罗槐你该干嘛干嘛去！”

　　罗槐登时背身躲避，小王爷生气了，不能再皮了。

　　陈挽玉满脸看不透的模样，问旋青：“哥哥，他俩是正经主仆么？”

　　旋青怕自己妹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当即回道：“不正经。”

　　“……”好吧。

　　周棣把白予安强行带回了屋，把她按回了床上，拎着被角给她盖严实了，此间多次怕弄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像护一团棉花，唯恐用大了力气怕把人弄散了。

　　她把白予安额前凌乱的碎发抚平，“你好好休息。”

　　好在白予安回了屋还挺安分的，躺回松软的床榻上，“那你呢？”

　　周棣轻笑，“我守着。”

　　白予安释怀地点点头，睁着水亮亮的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的。

　　周棣察觉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像个……”

　　“像个什么？”

　　“像个痴呆。”

　　“周棠！你会不会说好话！”白予安荒诞地解释着。

　　“……你叫我什么？”那个陌生的名字像一根红线，在周棣不设防的心间绕来绕去，挠得她不适应。

　　白予安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指尖在周棣空凉的手心边念边写，“棠。”

　　每个人被赋予的姓名都是有寓意的，所以赋名者务必不能含糊，既要寄托憧憬，又要给予肯认同，因为姓名代表了被命名者整个人，甚至整个人生。

　　周棣反手握住她的手，抓起来，低头在她手背轻轻一吻，她要把绕在心里的那根线，缠到白予安的手里。她轻声应：“嗯。”

　　“我还给你想了好多昵称，你选一个”白予安颇为得意地念着：“棠儿，小棠，小棠棠……”

　　“白予安！”周棣皮笑肉不笑。

　　“啊，你的名字源于花，要不我直接喊你小花、花花、如花……”她乐此不疲。

　　“白！小！六！”周棣咬牙切齿。

　　明明刚才还很暧昧肉麻的，怎么就变味了。

　　被唤了原名的白予安，那张巴巴乱说的嘴顿时停了下来；
　　她的手被周棣托着，一截圆圆的腕子若有似无地露着，袖子再往上掀开，就是那道她试图破解，却发现只是个巧合的胎记。

　　白予安道：“好吧，不和你闹了。”

　　她抽回手藏在被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不是听话的那种安静，而是恍惚地、泄了气的安静。

　　周棣捕捉到白予安的忧郁，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白予安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的云纹，喃喃道：“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