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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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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挽玉慌乱地吼道,看来她很清楚白予安的隐藏身份,一看到可能会对旋青不利,又不打自招了。
“哦,你果然知道‘妙手’啊。”白予安挑眉,她就只是亮出玉璋,从未提过“妙手”。
罗槐则在自己胸口顺了一把,“太吓人了,白姑娘对潜在情敌,下手真可谓是又准又狠。”
周棣听了半晌,方嗟叹,“妙手”内部出了乱子,白予安居然一直瞒着她。
白予安自然知道旋青不是叛徒,死去的那批人,都在江南一片,旋青没有机会接触,更加没有害人动机。
而且也不是爆发式的死亡,是多年来陆陆续续发生的命案,更像是找到一个就灭掉一个,有目的地找人、杀人。
旋青常年呆在周棣身边,如果是他透露遇害成员的行踪,周棣不可能会视而不见。
白予安横了陈挽玉一眼,再问道:“既无人与你们里应外合,你们如何得知‘妙手’,那些人的死与你们又有怎样的瓜葛?”
陈挽玉现在闭嘴已经来不及了,全程都被白予安牵着走,由不得她自己,她干脆放弃了挣扎,“你可知道那些死者生前的背景?”
白予安顿首,她调查过死者,略知一二,“他们在入‘妙手’之前,身份都比较特殊,都是罪臣之后,或为铸船司理监副手,或为江南河运使亲眷。”
陈挽玉没想到她还真费了心思,不打算再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其中还有一位,常谦。”
“常谦?”这个名字很陌生,白予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是兖阳郡的旧郡守,也是庄尚傅的学生。”周棣从旁作答。
常谦,多年前的人物了,一个小小郡守,若不是与庄尚傅有关,周棣可能也记不住这号人。
说起旧郡守,白予安想起来了,莫比天和她说过,当年兖阳商号与兖阳郡守因伪造邳山矿特许令而获罪。
但当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百炼商号,并没有再继续深究当年案情的隐情。
白予安思索片刻,随后肯定道:“常谦不是‘妙手’的人。”
“他之所以不是,是因为你们没能把人救下来。”陈挽玉把当年的故事一一道出,牵出了庄尚傅为何会知道定坤王府有“妙手”之事。
当年兖阳郡守常谦被押往永安顺天府待审,庄尚傅顾念师徒之情,曾去天牢探望。
牢狱中蓬头垢面的常谦抓着老师的袖子,像个挨了罚的孩子,含泪诉苦,声声道自己是被冤枉的。
他坚称手里的那道特许令,是商督办派人亲下江南,批给他的,还叮嘱他们务必及早动工,以作表率。
甚至还有郭驰亲手写的道贺信,恭贺兖阳郡的铁商得此优待。
商督办内部遣人亲临,郭驰手书贺词,再加上兖阳商号是江南铁商之首理应获批,常谦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着了道;后来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他被糊弄了,被判官商勾结的罪名。
常谦拒不认罪,拿出特令与郭驰的书信力争无罪,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商督办这边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郭驰也有他的说法。
郭驰承认,兖阳商号确实在特许名单之列,还分别给各家商号准备了手书的贺信,以表重视。
但这毕竟是朝廷第一次决定向民间放松铁矿开采权利,是天子降恩,仅商督办下文书显然还不郑重,须得皇帝下圣旨方显隆恩。
说来道去,郭驰坚持商督办是不可能在圣旨下达之前提前出特许令的,更遑论“优先特许”,常谦手里那一道,必定是假的。
至于贺信是如何提前送出去的,郭驰更是有上百种理由解释,可以是被人偷了,也可以是不长眼的手下透露了,总之,与郭驰无半文钱关系。
朝臣有人问:“既然兖阳商号本来就入了特许行列,早开晚开又有何区别?”
郭驰怒道:“兖阳商号入列,只有商督办内部知情,还未来得及请皇上下旨公开,区区一个郡守倒先得了消息,大摇大摆地开矿;如此目无法纪,扰乱秩序,置商督办于何地、置天下铁商于何地、又置天子颜面于何地!安能轻饶!”
在皇上看来,放松开矿的决议既出,谁开都一样,先开后开也都一样,都是小事;
但你自以为得了便宜,没等到正式下旨就馋狗抢骨头,急不可待地对外张扬“我中选了”,这可就犯了大不韪,这无疑是向天下人炫耀,兖阳商号被朝廷内定了。
郭驰一句话,就让常谦成了欺君罔上的逆贼。若朝廷开了先例,不予严惩,国之威信则荡然无存。
常谦之死,已成定局。庄尚傅即使想救,亦有心无力。
然而狱中人却提出了另一桩旧事,常谦疑道:“老师,学生此次获罪,您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学生与商督办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害我呢?”
庄尚傅沉默了,伸出一只被岁月揉搓过、褶皱显见的手,带着愧疚之情,拍了拍常谦乌黑带泥的手背,“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其中一个牺牲品。”
常谦被老师的话提了个醒,忽地瞪大眼睛,瞳孔欲夺眶而出,“老师,我是不是和陈兄一样,是因为……?”
庄尚傅极其缓慢地垂下了眼眸,像一个漫长的点头。“想必那件事情的所有涉案人,他们都不会放过。”
常谦把庄尚傅的袖子抓得更紧了,仿佛这是救命的稻草,急急道:“老师,我知道有谁可以救我了!定坤王,定坤王可以救我,既然是为了那桩旧事,王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庄尚傅抹了一把老泪,“非亲非故,定坤王怎么可能会救你。”
常谦是怕死的,他和陈怀郢都是庄瑾仕的得意门生,但在政途争取上,常谦比陈怀郢更温和,向来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喜欢处于朝权的中心;
所以他甘心只当一个兖阳郡守,他不图一人之下,只求偏安一隅,他舍不得这么早就离世,他要活下去。
“他会的,陈兄的孩子挽沛就是他们救的。去岁入都述职,闲余拜访定坤王,我不小心瞧见了那孩子,就养在王府里。他们能救那孩子,定能救我,老师,你帮我,帮我去求个情……”
他边说着,放开庄尚傅的袖子,跪身磕头,堆了乱草杆似的蓬头在地上重重地扣,血丝染上额前,粘上了泥沙,好不狼狈。
庄瑾仕待学生向来亲近,陈怀郢之死已经让这个老人心痛得如失去了孩子,又见着另一个学生也被人安了个莫须有的罪行,于心不忍,终究是抱着一线希望去找了周敖。
未料周敖真的同意了,救死罪之人,寻常道自然不行,“妙手”是最好的选择。周敖与庄瑾仕表里相应,共同做了个假死的局。
“成功了吗?”故事讲到这里,白予安不由得插嘴提问。
陈挽玉遗憾摇头,“没有,人算不如天算,常谦虽然怕死,但并不窝囊,郭驰要他认罪画押,他不认,被狱卒严刑逼供,活生生被打死了。”
听故事的人都唏嘘叹气,庄尚傅教出来的学生,性格迥异却出奇一致地洁身自好。
“让陈尚书和常郡守蒙冤受死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你知道吗?”周棣感叹之余,继续追问。
陈挽玉很快就摇了头,“不知道。庄爷爷说,那件事多一个人知道,这世上便多一个冤魂,他不希望我们活在仇恨中,始终不肯告诉我实情。”
定坤王为救常谦在庄尚傅面前暴露了“妙手”,这份信任,值不值得?
对此白予安揣着疑问,“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你与我们不是敌人,那陆续暴露行踪的其他人是怎么回事,也和你说的那件旧事相关么?”
陈挽玉懊丧地吐出一口气,“庄爷爷虽然没有承认他们与旧事的关联,但我能看出来,陆续被找出来的那些人,庄爷爷几乎都认得,每次得到他们的死讯,庄爷爷都寝食难安。
他曾说过,‘妙手’固然能救人于一时,但终究无法救人一世,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长此下去,整个‘妙手’可能都会被牵连。”
“这么看来,庄尚傅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那么就只能从死去的人身上找答案了。”周棣思索道。
白予安很默契地听懂了她的意思,接着说道:“对,如果他们都是因为那桩莫名其妙的旧事而死的,那也就是说,追溯他们的生前往事,必然会有共同之处。”
白予安现在明白陈挽玉为何会说“妙手”里面并没有内鬼了,如果这些被找出来的人都是因为同一桩事情而受害的,那施害者对他们的了解不会比定坤王府少;
他们追着蛛丝马迹把人一个个找出来自然不在话下,只是碰巧有些人都是‘妙手’的,让白予安误以为有内鬼。
“那利用旋青又如何解释,阿福不是‘妙手’手的人,你为何要他去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