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的棋局》青衫行

17、十七、同居者

　　思塔忒平原，联军总部所在，是所有指令的发出地，政务与后勤的总管之处。也是联军的大后方，所有军属平民安居之所。
　　与巍峨耸立的魔宫截然不同，这片平原因为水流纵横交错且常年道改的缘故没有固定建筑，星罗棋布的绿色上满是点点白色帐篷，各种各样装载着货物的船只在河流上穿行往来，络绎不绝。
　　联军大帐外，格瑞丝安静的站着，对往来的各色目光视若无睹。
　　路克斯正在帐内议事。
　　光明王久不回归，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堆积成了一座山，自从到达这里，路克斯就忙得连话都没顾得上和格瑞丝多说几句。至于格瑞丝，她安安静静的大部分时间都一步不离的紧随着路克斯。
　　看着王身边不出声却存在感极强的格瑞丝，道恩两只眼睛要冒出火来了。
　　路克斯不动声色的挡住道恩的视线，“我刚刚吩咐的事情，你们要赶紧落实下去。”
　　“是。”道恩不情不愿的应道。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魔女跟着他敬重爱戴信任的王一起进了王帐。“琼，你说王为什么要那么护着那个魔女？还让她……”一想到那魔女刚来时嚣张的模样，道恩就恨得牙痒痒。
　　接回王的那一晚，他们激动得眼中只能看到王，直到情绪恢复些许，才注意到一旁的魔将罗刹。就在他们如临大敌之时，王居然向他们郑重介绍那魔女，并且告诉他们，罗刹从魔王手中救出他，以后就是他们的同伴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罗刹，那个魔王最最最最信任的罗刹，他们的死敌罗刹。可是王信誓旦旦的担保，并且摘下了那魔女的面具。而那个魔女，除了瞪了一眼王外，居然什么都没做。
　　还有更过分的，等到他们连夜赶回思塔忒平原后，王要给那个魔女安排住处，那魔女竟然理所当然的说，她要和王住在一起，还死赖着王不离开。而王，最后竟然默认了！任由那魔女肆意进出王帐。
　　道恩的牙都快被他咬碎了，“琼，你说……”
　　琼正愣愣的盯着王帐，“啊？”
　　“你说王为什么要向着那个可恶的魔女？”
　　“向着吗？”琼喃喃重复道，然后正色的对道恩说：“王行事，自有主张。我们听从王的吩咐即可。”
　　“喂喂，琼你等等我。我们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王帐内，格瑞丝倚着桌案，“你的属下真活泼。”
　　“你总是个女子，能不能稍微避讳些。”路克斯的手正放在衣领处打算换衣，看格瑞丝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得不出声提醒她。
　　格瑞丝微微侧转目光，“你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路克斯轻叹，“在魔军军中，你也这样么？”
　　“魔军军中，谁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格瑞丝反问。
　　有一个魔是可以的。路克斯没有说出口，他主动转移话题，询问道：“这里如何？”
　　“安定，平和，松懈。守卫薄弱，警惕性不强，防范力量这么微弱，一点都不像是王都所在。”
　　“不过是一个临时据点，”路克斯微笑着摇头，“在你心中，王都都应该像魔族王城一样吗？”
　　格瑞丝挑眉，“你就不怕被打到自己老巢来？”
　　“若是前线没能拦住敌人，在这里留下太多兵马也不会有什么用。何况，有我在。”
　　“哼。”格瑞丝轻哼一声，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我为你准备的伤药，不和心意吗？”
　　“你们那些属性偏向光明的药物对我来说与毒药无异。”
　　“属性平和的……”
　　“不劳费心，我的伤势，我自有办法。”格瑞丝直接打断路克斯的话。
　　路克斯无奈的笑笑，犹豫着开口道：“你这几日夜里，气息很是不稳。”
　　“在你眼底下，你还怕我做什么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就算我做出保证，你也不会放心的。”就像她自己从未对路克斯放松过警惕，以不择手段著称的罗刹，就更加不会让人轻视了，不过，“我已经背叛了一方，不会再背叛另一方，让自己无容身之地。”话落，格瑞丝散开长发，和衣侧躺到帐内一角的软榻上。
　　这是临时添加的软榻，与路克斯的床榻位于两个截然相反的角落。
　　路克斯张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自己能再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倾泻而下的黑色长发上，许久方回神转过身，坐到书桌旁处理文件。帐内另一人的呼吸始终平稳无任何波动，甚至判断不出是已经陷入沉睡还是尚意识清醒。只是比起那时夜色下的平静，和魔牢中的冷淡，此刻的格瑞丝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尖锐危险的气息，时起时伏。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完毕，路克斯和衣上榻。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道恩蹲在王帐门口，看到路克斯出来噌地跳起来小跑到他身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遍路克斯。在看到王无事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这些小动作全部落在当事的两人眼中，路克斯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格瑞丝则是毫不在意，她侧头看向风吹草伏的河畔，似是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处。
　　待路克斯走动，格瑞丝便安静的跟上，又在他进入议事帐篷后停下步伐，倚靠在帐篷口处。
　　这样的举动已持续了许久，道恩实在看不惯又不想让格瑞丝听到他们的谈话，忍不住低声抱怨道：“王！她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
　　“怎么没用？”路克斯温和的回复道：“我们少了一个棘手的敌人，这不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可是、可是……”道恩的脸都涨红了，他死死盯着格瑞丝，想找出理由来让王不要再放纵这个魔女。
　　就在这时，倚在大帐门口的格瑞丝转过头，轻飘飘的眼神落在道恩身上，带着两分漫不经心的轻蔑和嘲讽。
　　道恩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格瑞丝向路克斯控诉道：“王，你看她那副嚣张的模样！”
　　“好了好了，”路克斯安抚道恩道：“看在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不要再盯着她看了好吗？格瑞丝没有坏心的。”
　　道恩重重的跺了下脚，“魔女最是阴险狡诈，王你不要被她迷惑了。”说完，他气呼呼的跑走了。路过格瑞丝时，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格瑞丝一点都没被他影响到，视线再次投向了河畔。
　　路克斯无奈的摇摇头，叮嘱琼道：“这些日子多看顾些道恩。”
　　“是。”琼应声。她抿唇，似乎有话要说，但看了眼格瑞丝，又将那些话都吞了回去。
　　琼一向是稳妥周到的，她这副犹豫的模样着实少见。路克斯思考了一瞬，转头对格瑞丝说道：“格瑞丝，你到旁边等等我，好吗？”
　　格瑞丝扫了一眼琼，默不作声地离开。待她走远到听不见大帐中谈话的地方，路克斯温和地询问道：“你也不赞同我将格瑞丝带回这里吗，琼？”
　　琼面上的犹豫之色更浓了，明显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这倒是让路克斯好奇不已了。
　　“我相信王您自有考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路克斯好奇的问道。
　　“只是，”从未在背后议论过他人的琼又窘又羞，“王您，看向她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路克斯愣了一下，解释道：“有格瑞丝的真心帮助，我们能避免许多伤亡。”
　　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的心中生出了自己都不清楚的担忧，“您，您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另一边，格瑞丝坐在河边的草丛上，闭目感受着河岸上吹拂而过的微风。青草鲜嫩的味道，还有小花的芳香都混合在风中，恬淡又素雅。鱼从河中跳出，尾巴打在水面上，激起一个大大的涟漪；洞中的兔子探出头来，谨慎的打量四周，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迅疾的逃走；顽皮的孩童吵吵嚷嚷着跑过，稚嫩的话语传出好远好远，风从他们举着的风车间穿行；提着挎篮的妇人与巡查的士兵搭话，掏出一个大萝卜硬是塞到士兵的手中……
　　生命在这片水域的滋养下蓬勃生长，一切，都是那样的充满活力。
　　格瑞丝托住下巴。
　　“喂，你这个……”
　　道恩被掐住脖颈，按在地上。他无力的喘着粗气，呼吸急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本是来质问格瑞丝的，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格瑞丝制住了。格瑞丝泛着红光的眼睛盯着他，她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和煞气骇得道恩浑身冰冷，一点反抗的力量都使不出来。
　　看清手下的人是谁，格瑞丝松开手。
　　“咳，咳咳。”道恩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捂住自己因充血而涨红的脸，对格瑞丝怒目而视。
　　格瑞丝扯出一抹冷笑，“胆子倒是不小。”
　　“你、你不要嚣张，王是不会一直护着你的。”道恩色厉内荏的呵斥道。
　　“你以为，路克斯是在保护我？”格瑞丝轻蔑的一笑，“他是在保护你们。”
　　道恩死死咬住嘴唇，心中又是愤恨屈辱又是羞愧胆怯。
　　“格瑞丝，”路克斯赶到，挡在道恩身前，“不要逗他了。”
　　格瑞丝转过身，“下次，不要出现在我的背后。”
　　“王。”道恩羞愧沮丧极了。
　　“不要招惹格瑞丝，你现在还打不过她。”
　　“我知道。对不起，我给王惹麻烦了。”道恩垂着头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
　　“王你快去追她吧，别又惹出事来。”道恩抹了抹脸，已经恢复了精神。
　　“嗯。”路克斯匆忙赶上格瑞丝，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王帐。
　　“怎么，来替你的衷心下属向我问罪？”
　　“道恩莽撞了些，你也吓过他了，这事揭过，如何？”
　　格瑞丝挑眉，“就这样算了？”
　　“不然，你还想要我惩罚你？”
　　格瑞丝戏谑地盯着路克斯，“哦，那你想如何处罚我？”
　　路克斯向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