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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传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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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王路克斯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一个小巧精致的属于女子的巴掌印。
前一日他回帐篷时尚无异常,第二日出来脸上就多了个巴掌印。
路克斯行事如常,就跟脸上什么都没有一样。倒是让见到他的众人欲言又止,一肚子的话都闷着说不出口。
“喂,”跟着格瑞丝坐在河畔的道恩实在忍不住唤她道:“王那,是不是你干的。”
格瑞丝没有跟着路克斯,她躺在草地上,眉眼间少有的带上了点烦闷。
“喂?”没有得到回应,道恩再次叫道。
格瑞丝闭目不语。
“喂,叫你呢,魔女。” 道恩锲而不舍地追问,“王那是不是你打的?”
格瑞丝猛地坐起来,瞪向道恩,神色有些微的懊恼,“谁让他不躲的,而且……”
一想起昨日的情景,格瑞丝就忍不住皱眉。在她问出“那你想如何处罚我”后,路克斯走到她身前。她本以为路克斯要给她设下些禁锢好更放心,结果——
路克斯俯身,一口咬在格瑞丝的脖颈上。
格瑞丝呆住了,等她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手一巴掌呼上去。然后,那巴掌就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路克斯的脸上。
“你发什么疯!”猛地推开路克斯,格瑞丝捂住脖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路克斯轻轻笑了下,“我觉得,这个惩罚的印象会更深刻。”
“你属狗的吗?”格瑞丝被气到了,“堂堂光明王居然咬人。”
“啊,又不是只有我会咬人,”不知为何,路克斯的神色更愉快了,“你要觉得是就是吧。”
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格瑞丝摸了摸侧颈,薄薄的布料下有着一个清晰的牙印。她到现在还难以接受,堂堂光明王居然像个无赖一样,使用街头打架的手段。偏偏路克斯还正巧咬在了她的旧伤处,倒是让格瑞丝一时半会消不去这痕迹。
“而且什么?”一旁,道恩还在追问。
“你闭嘴!”格瑞丝恶狠狠的呵斥道。她轻轻缓了一口气,平复下心绪,方嘲讽地回复道:“你们属下做得不好,自然该他这个做王的来承担责任。他承诺过会让我在联军所处的地域自由自在,违背诺言的可不是我。”
道恩气鼓鼓的瞪大眼睛,反问道:“你,我们对你还不够放纵吗?没有比你最自由的了好不好?”
“自由?包括你每天早上堵在帐篷口?还有你现在跟着我?”
“哼,要不是王,你以为谁愿意跟着……”道恩猛地停住话语。
“继续,怎么不说下去了?”格瑞丝的语气轻柔至极,“你看,其实最警惕的一直都是你们看上去老好人一样的王。他明明知道我很危险,知道你刚刚在我手下逃过一命,还是派你看着我。”
“是我太没用了,”道恩完全没有听出格瑞丝话语中的挑拨之意,“如果只有王,他根本就不会怕你。都是因为我们太弱,王才会因为担忧我们的安全,违背自己的话。如果我能再厉害些就好了。我之后还会盯着你的,但是这不是因为王的安排,王跟我们说过你是可以信任的,是我自己不放心你。”
这个家伙,格瑞丝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懒洋洋地躺回到草地上,“随便你。”
格瑞丝不说话了,道恩反而不自在起来。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询问道:“喂,魔域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来都没去过魔域,那里肯定很阴暗很荒凉很萧条……”
格瑞丝冷冷地瞥了道恩一眼。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光看你们这些凶神恶煞的魔就知道了,魔域肯定不会是什么温情的地方。不像我们这里,大家都是亲密的一家人,欢歌笑语快活自在。”
河对岸不远处,一群半大的孩子挎着草篮忽的闪过。以格瑞丝的眼里,能看到其中一些孩子身上有着不属于人类的特征。“一家人?”格瑞丝对这个词很是轻慢,“若是没有魔,你们人类会接纳异类?不过,也算不上威胁了,毕竟,强大的种族几乎被古魔杀干净了,精灵、兽人、古树、鱼人,剩下的一两只,再不会威震整个大陆。”
“你阴谋诡计用多了吧,满脑子都是阴暗的想法,我们是因为共同的理想才互相接纳理解,走到一起的,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反正你说的不对。”道恩气呼呼的反驳道,“哼,我一定会告诉王,让他好好防备你的。”
“那你去告诉他好了。”
“告诉就告诉,”道恩唰的站起身就要去找路克斯,“不对,我要看着你,你休想把我糊弄走。”
一阵风吹过,格瑞丝拂开额前的发丝,手掌落在草地上,恰好压住草丛中一朵小小的蓝花。格瑞丝的目光落在那朵微小的蓝花上,就移不开了。
道恩顺着格瑞丝的视线望去,“是婆婆纳的花朵”。那一瞬间,格瑞丝仿佛整个都沉浸在了无边的悲伤中,道恩只觉得自己感受错了,这个凶狠厉害的魔女怎么可能会有伤感的情绪。
“婆婆纳,”格瑞丝重复着这个名字,摘下那朵小花塞进嘴里咀嚼,“魔域最多的植物,就是婆婆纳。它能够在贫瘠的土地上扎根,经霜历雪而不灭,永远蓬勃生长。荒年的时候,最无助弱小的魔都能依靠它度过严寒的冬日。没有什么植物,比婆婆纳的生命力更顽强了。”
“不就是一种野草吗?”道恩不能理解格瑞丝对这种遍地都是的小草的推崇。
“婆婆纳这种植物,温柔、包容而坚韧,她的种子若能洒满整片大地,必将带来蓬勃的生机与全新的未来,”格瑞丝是如此地笃定,“可惜,未来从来都是不可预测的。”
道恩搞不懂格瑞丝在说什么。她是在说野草吗?
婆婆纳……
“喂,你,”道恩挠挠头,想要打破这种怪异的氛围,“你长得也不差嘛,为什么以前要拿面具遮住脸?”道恩打量着格瑞丝的面容,耳根有点发红,“甚至算得上很好看了,不必琼差,完全看不出是个魔女。”
闻言,格瑞丝瞬间冷下脸,“这不是你有资格评论的。”
“你这个女人,”道恩不高兴,“我夸你长得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恶语相向。”
“首先,我不是女人,” 格瑞丝在人这个字上加重语气,“其次,长得好看对于魔来说,不是夸赞,而是挑衅。”
“啊?为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
格瑞丝的眼神有些怪异,道恩心中打怵,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倔强的回道:“是。”
“因为,古魔最喜欢摧残美好的事物,”格瑞丝幽幽的开口,“这样精致的,不惹尘埃的脸,若是被染上情欲痴迷,岂不是好看极了,若是再浮现痛苦挣扎,那就更美了。”
道恩被吓住了,“你、你别吓我。我不是被吓大的。”
“只有美丽的藏品才有被赏赐把玩的价值,不是吗?”格瑞丝语气嘲讽。
“你、你就是故意吓我的,”道恩给自己鼓气,“魔族谁敢对你不敬,那些古魔不是都已经被你灭掉了。”
“不,”格瑞丝缓缓的摇头,然后又点头,“也没错,古魔的血脉,迟早会断绝。”
一番交谈下来,道恩只觉得这个魔女实在是阴晴不定,难以应付。不愧是最厉害的王,居然能把这魔女策反。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跑过来,打破了安静。瘦削的男孩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沉默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站在格瑞丝面前,咬着下唇,抬头盯着格瑞丝,“请您教我战斗。”
这个突兀的请求让格瑞丝都惊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向我求教。”
“我知道,”男孩紧紧攥着拳头,牙齿几乎都陷进唇里,“你是罗刹,”罗刹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齿缝中蹦出来的,“是除了王以外,最厉害的。”
“既然知道,你还敢向我求教。”
“你是最厉害的。”男孩重复道。
道恩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拽住男孩,“奥库,不要胡闹,快回去。”
男孩奥库执着地盯着格瑞丝,再次重复道:“你是最厉害的。请您教我。”
“凭什么,”格瑞丝丝毫不为其所动,“我对教人不感兴趣,你还是不要再在我身上耗费精力了。与其恳求我,不如像这小子求教,你们很熟悉不是吗。”
“只有向最厉害的学习,我才能早一天强大起来。”奥库的眼中充满着对力量的向往。
“那也不行,”格瑞丝冷冰冰的拒绝道,她吩咐道恩,“你还不把他带走。”
道恩拽着奥库往后拖,“你这个小子,赶紧回去,不要给我找麻烦了好不好。”
“我不要。”挣扎间,奥库的脑袋上噗地冒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嗯?”格瑞丝眯起双眼,“原来,还是个混血。”混血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带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奥库的脸猛地涨红了,“是,我是个混血。”
格瑞丝低头看着这个长有一对狼耳的少年,“这年头,很少有能够坦然承认自己是混血的。毕竟,混血就代表着强迫和实力低下,代表着生身父母中一方的弱势与无能。”
奥库死死地盯着格瑞丝,眼眶都红了,“不,我的父母是相爱的,他们因为对对方的爱而生下了我。”
“呵,爱?”格瑞丝不屑的重复道,“那他们该后悔了,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被世界接纳和承认的孩子。”
“不!他们从未后悔。”奥库大声反驳,耳朵激动得抖了起来,“他们爱我,他们为了保护我被你们魔族杀死了!”
格瑞丝冷冷地俯视着奥库,“那你还向我请教?”
“对,我要学会你的战斗技能,然后去杀死魔族。你害怕了,不敢教我吗?”
“奥库,闭嘴。”道恩紧张的拽着奥库,把他往自己身后拖。
格瑞丝随手掰下一根长木杆,两下将一头抹尖。
枪尖如离弦之箭,向着奥库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