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的棋局》青衫行

11、十一、风波暗

　　仅仅五年之前，魔族尚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当时的魔王，那时他还不是被所有魔族认同的王，带领着手下四大将与魔族其他势力征战，最终铲除其他势力的首领，成为魔族共尊的魔王。
　　战争，必然伴随着流血与牺牲。
　　即使是格瑞丝，也不能确保自己每一次都能成功活下来。毕竟，当时还留存的古魔无一不是实力强劲、心思狡诈之辈。不说别的，光是年龄，就比他们几个加起来还大。那个时候，盘踞在边城附近的那个魔叫什么来着？
　　行走在一座普通小镇上的格瑞丝，不禁对自己那模糊的记忆感到无奈。总之，那是个非常令人头疼的老魔，而且，因为那老魔所处的位置靠近当时已隐约崛起的人族领地，他们不得不将那老魔留成最后一个敌人。
　　那一战，如预料之中激烈，为了取得胜利，魔王甚至爆发了超出自己掌控的力量。最后，他们赢了，也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那代价太过沉重，沉重得远远超过格瑞丝的预计。脚下的土地始终弥漫着淡淡的黑气，格瑞丝低头看向自己伸展开的手，陷入沉思。如果说，力量的增长必然会带来一些副作用，可为什么，她的力量没有出现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她还不够强吗？怎么可能，她虽不如王和光明王，却也不会差太多。或者说那个预言，王真的是命中注定的魔王？开什么玩笑，魔王的位置是靠他们自己一点一点拼杀出来的，和所谓的预言命运没有任何关系。要是预言真的有用，那些古老的种族也不会被灭族。
　　可是，为什么？
　　想到自己书房中那盆无论输入多少生命能量都没有变化的花盆，格瑞丝狠狠地皱了下眉头。把脑海里冒出的异样想法死死压进深处，格瑞丝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间干净整洁的院落中，一位魔族老婆婆正在拄着扫把，对着花架上，一盆中枯枝上生出的小小嫩芽私语。
　　格瑞丝在老婆婆身后的空地上站住。
　　那老婆婆絮叨了许久，转过头见到格瑞丝时自然而然露出笑容，“罗刹大人，”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格瑞丝的出现，“您是来抓我的吗？”
　　“……为什么？你该知道，王最厌恶背叛。”
　　“大人您就当作，我一时起了善心吧。”老婆婆一下下顺着扫把头。
　　格瑞丝沉默了许久，方轻轻开口问道：“你，怨恨我吗？”
　　老婆婆抬起头，浑浊的深陷进眼窝中的眼睛直视格瑞丝，“那大人，您为什么还要护住我呢？”
　　“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没有理由。”
　　“那大人您就该懂得，心是不受任何事物控制的，情感更是如此。”
　　格瑞丝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战争即将结束，以后，收养个孩子吧。还有，不要再做不该做的事情了。”
　　“您不抓我？”老婆婆诧异地问道。
　　格瑞丝转身离开。
　　久乱思安，好在，战争快要结束了。是的，快要结束了。
　　“格瑞丝。”回到王城的格瑞丝被婆婆纳堵个正着。婆婆纳脱下朴素的农装，甲胄上身，平素温婉的气质被飒爽英气替代。
　　“你这是？”格瑞丝疑惑地询问道。
　　“我要回去了。”
　　“伪装成你守城的魔还在，何必着急回去？”格瑞丝不解，“我正想找你，寻思利用信息差算计一番联军。”
　　“我身为一城之主，也不好长留在外。何况，那替代我的魔模样再像，真打起来也会露馅的。若是你有什么指令，直接传讯给我，我会配合的。”
　　婆婆纳执意要回自己驻守的城池，格瑞丝也无法强留她，“那好，你等我的消息。”
　　“嗯。”婆婆纳深深地看着格瑞丝。
　　格瑞丝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婆婆纳？”
　　婆婆纳垂下眼帘，“格瑞丝，你有没有觉得，王变了？”
　　这个问题，令格瑞丝的心情莫名失常，“你不明白，他其实还是他，只是，有些力量上的困扰。等解决了那些小问题，他就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格瑞丝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
　　“他会恢复原样的，一定会的，我保证。”格瑞丝郑重许下诺言。
　　婆婆纳放松地笑了，“有你在，我放心的。你说的是对的，或许是我想差了。”
　　“嗯？”格瑞丝不解。
　　“我本来想先选好花店的地址，如今回去，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格瑞丝你了。还有各种花的种子，我知道你那里有，要记得每样给我留下一份。”
　　“好。等你再次回到王城，我们在你的花店内品茶。”
　　“说定了，”婆婆纳眉眼弯起，“帮我照顾母亲。”
　　“这种事还需要你特地说吗？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格瑞丝，我走了。”
　　格瑞丝失笑，“怎么这一次离开这么郑重？又不是一去不返了，现在还有谁能威胁到我们呢？”
　　婆婆纳笑笑，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格瑞丝目送她，心中生出紧迫感，要快些解决事情了。
　　“大人，罗刹大人！”一魔宫侍从匆匆赶来。
　　“何事如此慌张！”罗刹冷下脸，不自觉地带出训斥的语气。
　　“大人，”侍从六神无主慌乱无比地说道，“王上，您快去看看吧。”
　　格瑞丝一惊，甩下侍从飞快奔向魔宫。
　　“滚！都给我滚！”魔宫内，魔王正在怒吼嚎叫，器物的破碎声不断从殿内传来，众侍从纷纷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谁都不敢向前。“罗刹！罗刹！”
　　格瑞丝直接进入大殿。
　　魔王蓦然抬起头盯着她，双目中满是不详的红光。
　　“王？”格瑞丝小心翼翼地开口。
　　魔压愈重，魔王从王座上起身，伸出手，“格瑞丝。”
　　格瑞丝忙上前，跨过满地狼藉，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魔王一把抱住格瑞丝，狠狠地咬在她脖颈上。
　　脆弱的颈部被撕破舔舐，鲜血流出，格瑞丝却只顾着担心魔王，“王，您怎么了？”
　　“格瑞丝，格瑞丝，”魔王在格瑞丝耳边呓语，声音突然又疯狂起来，“我想杀人，我要杀人！”
　　格瑞丝死死抱住魔王，温柔地劝慰道：“阿尔，不要这样。我们忍一忍，我们都忍一忍好不好？”
　　“我受不了了，”魔王的声音飘渺虚幻，他狠狠从嘴边咬下一块肉，“格瑞丝，我真的忍受不了了。”
　　两个人以相拥的姿势跌坐在地上，“不可以的，阿尔。不要被自己的力量控制，我们说好的，不能被影响，不能失去自我。”
　　“格瑞丝，格瑞丝……”魔王一遍遍的叫着格瑞丝的名字。
　　格瑞丝把魔王揽在怀里，“我在的，阿尔。我们都会没事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从魔宫出来时，月已悬天。
　　格瑞丝揉揉额角，心情沉重至极。战事、光明王的处置、魔域内的暗流、婆婆纳的离开、魔王的爆发，这一切变故都扰得她心烦意乱。家中空无一人，深夜内的幽静让格瑞丝更觉烦躁。
　　毫无生机的花盆就放在书房桌上，格瑞丝面无表情地盯着花盆，过了许久，她狠狠地皱了下眉，“格瑞丝，你真是疯了。”
　　“罗刹大人。”魔牢前，守卫行礼。
　　“奉王令，提审光明王。”
　　“大人请进，光明王在地牢最深处。”
　　“不必跟上，我自己过去。”
　　“是。”
　　一道道闸门打开，机关锁链转动声在封闭的牢内响起。
　　魔牢最深处，有一由粗重铁栏围成的牢笼，满身血痕的光明王盘膝而坐，一派云淡风轻自在闲适的模样。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来人时竟微微一笑，“格瑞丝。”
　　格瑞丝冷冷地俯视他，“看来一次认错的下场不足以让光明王警醒。”
　　“我是不会认错的，”路克斯的视线落在那遮住真容的面具上，接着是被紧紧束住的黑色长发，然后，语气蓦然变得低沉，“谁伤了你？”
　　格瑞丝条件反射地摸上脖颈处的牙印，那里还残留着魔王躁动的力量，是以凭借格瑞丝本身的能力，还未将它治愈，“光明王身陷囹圄，还有心思管别的事？”
　　路克斯移开目光，重新恢复成淡然自若的样子，“罗刹大人来见我这个阶下囚，是为了什么呢？”
　　格瑞丝掏出一个金属块状的装置，扔到路克斯腿边，“往那里面注入你的力量，我让他们停止用刑。”
　　路克斯失笑，“你一直都是，这样，强盗逻辑的么？”
　　格瑞丝莫名的心烦意乱，“不要废话，也不要跟我说你已经力竭，以光明王的水准，些许力量还是用得出来的。”
　　“你忘了，我受过很多次重伤。”其中就包括你狠狠捅的那一下。
　　格瑞丝轻哼了一声，似是不满又似叹息，“光明王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路克斯静静地看着格瑞丝，捡起地上的金属块，浅淡得几乎要消失的金光在他手心泛起，涌向那个金属块。“这容器有点意思，就是容量太低。”
　　对于这么简单达成目的，格瑞丝有些意外。来之前，她准备了一打的方法，却一个都没用上。不，算是提了一个条件？
　　路克斯伸出手，金属块就放在他手心，“不拿走吗？”
　　格瑞丝沉默上前，手从铁栏中伸过，抓住那个金属块。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她没有别的话可说，沉默着离开，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落下。
　　“停止对光明王用刑，王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离开魔牢前，格瑞丝留下一句话。
　　“是，罗刹大人。”
　　再次回到书房，格瑞丝摆弄着金属块，将其中的一丝光之力导入花盆中，如果这样真的管用，那么阿尔的问题，或许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罗刹大人。“门外有声音响起。
　　格瑞丝解开门上禁锢，“何事？“
　　“王上，调走了几个死牢中的女囚。“
　　“……我知道了。“格瑞丝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