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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阿放,我曾听阿翁说过,石显是个专擅玩弄权术的小人,今日见识到,白白可怜了萧太傅,都说他是最正直不阿的人,也被石显祸害了。”许夸有些感叹,似乎又另有心思。

      张放随手摘下路旁树上的叶子,回道:“石显固然奸恶,但萧太傅动机也未必纯良,阿姊想想,今日祸事,谁能从中获益最大,石显已经受圣宠无双,又是刑腐之人,他构陷萧太傅又能得几分好,可细细思虑,唯独不在场一人似乎能坐收渔翁之利。”

      许夸揣摩着张放的话,惊讶地说道:“阿放,你是说太子?”

      “我只是这样想着,也不能断定,不过,今日宴会,皇帝甚是看重,太子却抱恙未能出席,确实蹊跷。”

      从某一天起,许夸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宿命,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守护住自己心中的那块琉璃,害怕突然就破碎了,她向张放说道:“阿放,我们今日要冒险去看一眼,总是徒劳一场,我要嫁于之人注定会坐在朝堂中央,孤身一人,坐拥天下,我于他只是给天下百姓的一个名分而已。运气好些,我或许能得一真心,若命似柳絮,怕是会被吹入风中旋涡,粉碎碎骨,万劫不复。”

      张放听了,觉得感同身受,他曾暗暗立誓,终有一天他要逃离这个风波场,他从来不愿意当灼灼其华的桃花,只想逃之夭夭,去大漠,去南疆,去昆仑……不知疲倦地走下去。

      “阿姊,我们这就去看看那人,管他是仙是魔,若是今后他负了你,我就剜了他的心拿给你看,让他生生世世做个无心之人。”

      采薇宫内,灯火幽幽暗暗,夜深了,只有三两宫人在打盹。张放练过一些拳脚,蹑手蹑脚地领着许夸绕开他们,许夸提心吊胆,屏着呼吸。

      终于来到内屋前,张放在窗户上抠出一个小洞,望向里面。他努力寻找跳动灯影之外的人,可始终不见。

      “别急,我正找着,看见了换你”,张放拨开肩头的手,那只手又搭了上来,拍了拍他,他转头,小声对许夸说:“许姊姊……”没想到面前竟是张少年的脸,有些熟悉。

      许夸在一旁吓得不敢出声,那少年正欲开口,张放小声对他说道:“杨君,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杨桀也有些吃惊,他看出张放和许夸的紧张,也便小声对张放说道:“张君,快先跟我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杨桀拉起张放的手,穿过宫内闪烁的烛火,走过树影绰绰的回廊,路过波光粼粼的湖,少年柔软的肌肤如月光般温柔,发丝在夜色里散发着青草样气味,一路无言,一切如天地开辟时的初夜那样静谧,却埋着悸动。

      三人到了采薇宫西侧的象园内,张放和许夸才松了一口气。

      象园里的几头大象侧躺着进入了梦乡,伴随着甜美的夜风就像醉了酒一般。

      张放松开杨桀的手,看着他气定神闲盯着自己,质问道:“杨君,到底怎么回事!?”

      杨桀却笑了笑,反问张放:“张君,你深夜在此鬼鬼祟祟,又打的什么注意?我奉命在此守卫太子,正是要提防你这样的。”说完他亮出了羽林令牌。

      张放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看,确实不假,但他更加迷惑了,看了看身前的杨桀,问道:“之前你不是说自己是行商吗,怎么又变成了羽林军,难道之前是在唬我,要不然你彻头彻尾就是个骗子。”

      “张君,我确实是行商之后,只是行商艰难,我上次跟你提过,后来我阿翁为了我的前程,便花了钱财托了人,让我加入了羽林军,我哪次可都没唬你。倒是你为何在此,张君,我职责所在,不说个清楚,别怪我不念及情分了。”

      张放见杨桀一派真诚的样子,想想这解释倒也合理,况且在这上林苑之中,又手执令牌,量谁也没这个胆子假冒。可他总觉得杨桀方才的话带着些戏谑,心想你我有什么情分,回想那日事情,到像是冤孽一场。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就是刚喝了酒,有些醉了,误打误撞才到了采薇宫的。况且,我阿母可是……总之,你敢抓了我们,敢宣扬此事,保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君子,到那时,可别怪我不念及相识一场了。”

      杨桀连忙陪着笑脸,回道:“张君莫不是皇亲国戚,在下讨饶了,必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张君日后若能见了太子一定帮为兄美言几句,也好谋个职位。”

      张放听完便故作姿态起来:“杨君倒是言重了,太子我还没见过,今后见了,说上一句话那也是小事一桩。杨君在宫内当差,不知道可见过太子,可知道太子秉性,我提前知晓知晓,到时也好逢迎一番,替杨君寻个好前程。”

      “正是,张君果然妥帖,我此次奉命守卫太子也不敢多看,只瞅见两眼,那太子相貌,说句不恭的,确有些不堪,体态臃肿,面上还有块褐色痦子。我听服侍太子的宫人说,这太子沉迷酒色,最好美女,成日荒淫无度。”

      在一旁的许夸听完这话,先是呆滞了起来,随后忍不住抽泣开。杨桀见张放身边这仆人,浓眉长须,哭起来满面桃红,竟有些娇羞之态,那身形更是与容貌不相匹配,在夜色里着实有些瘆人。

      许夸伤心之至,心中期许如镜中水月,被人一语破碎,可终究摆脱不了宿命,张放拉起许夸的手,轻声安慰,替她拭去眼泪。

      杨桀呆呆地看着眼前二人,一脸疑惑问张放:“张君,不知这位可是身体有恙,怎的突然,突然……”

      张放突然才反应过来,挡在许夸身前,以免让杨桀看出破绽,说道:“杨君,我这位仆人虽然相貌行为异于常人,但最是良善,打小就服侍我,他阿翁因罪流放,当年是太子求情才让他不至牵连。方才他听闻自己当年恩人竟是这般模样,才伤怀的。”

      “哦?或许时间久远,太子自己都不记得曾出手相助了,这位也不必如此,况且我方才所说大多是些捕风捉影的说法,说不定太子也没有那样不堪。张君你……”没等杨桀说完,张放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君子,夜深了,我们得回府了,今日之事千万别宣扬出去,下次,我请你喝酒。”

      杨桀正看着主仆二人慌张古怪的模样,张放拉着许夸快步向外走去,杨桀回过神朝着张放说道:“张君,五日后,午时,上次的胡姬酒肆见,我有重要事情同君讨教。”

      张放想尽快逃离,头也没回,便朝着杨桀挥了挥手,应承了。

      满天星斗,月色正好,一头熟睡的小象翻了个身继续酣睡过去,做了个美梦。

      杨桀将羽林令牌收入袖中,与其他几块令牌放在一起。等张放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离开,可满脑子仍是张放前前后后一举一动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走回采薇宫去。

      未央宫宣明殿内,皇帝的内心飘忽不定,他摩挲着套在拇指上的浮雕螭龙勾连云纹玉韘,这枚玉韘在他手上已无用武之地,病躯残体,就算海上仙丹恐怕也回天乏术。

      皇帝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问正在煮茶的史丹:“史公以为天子应以万物为刍狗还是当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心?”

      茶叶在泉水中沉浮,史丹默默然,应道:“自是后者,天下可运于掌中。”

      “不日前,朕幼弟中山王薨逝,太子曾同他一起游学玩耍,但那日我见了太子,竟没有一丝哀伤,可惜。”

      史丹将煮好的新茶倒了一碗呈于皇帝,说道:“陛下自小对中山王疼爱有加,那几日悲痛万分,茶饭不思,臣看在眼里,所以太子进见前,臣嘱咐了太子,见到陛下后不要面露哀思,以免陛下再触景伤情,臣之罪,当死。”

      “太子心性朕自是清楚,定不如康儿本质澄明,人心难测,但琴音是不会糊弄人的。朕所愿是后世清明,才不负宗庙社稷。”

      史丹在煮沸的茶汤中又加入一勺清冽的山泉,沸腾即止,他回道:“陛下,天下重任,又岂能以丝竹器物之能定夺,如此,陈惠、李微比匡衡才艺高出多少倍,便也可以做个丞相?”他不再往下说。

      皇帝听了这话露出一丝笑意,将茶一饮作罢,再无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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