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红颜（gl）》六月秋

6、两心难知

　　天渐渐暖了，早春的寒意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散。山中的树绿过，黄过，枯过，秃过，可无论它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变化，体味过多少辛酸，当每年春雪消融的时候，它依旧是它，挺拔如昔，华盖如故。

　　漫山的树，茂盛的枝叶，构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山水画。而当青山绿树间多出了那一丛丛艳丽的红色，浅淡的白色时，山上的游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彦儿，我们去山上采映山红。”唐钰望着远处山上三三两两的黑点，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和彦儿手牵着手，漫步在漫山的春色当中。

　　周彦收起手中长剑，顺着唐钰的目光看向远方青山，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周彦知道他们一定很开心。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周彦温柔的注视着唐钰，在他心里，早已把唐钰当作姐姐。

　　听不到期待中的答案，唐钰不禁有些气恼的转身，也许在彦儿心里，她只能排第三。李显是毫无疑问的第一，练剑似乎也比她重要，想到这儿，唐钰感觉心里酸酸的，彦儿永远是她心中的第一，而她在彦儿心中，份量居然比不上一把剑。这让她如何不感到委屈？

　　唐钰忿忿的转过身，她没有看到想象中那个挥舞着长剑的身影，对上她的，是一双温柔的眸子。

　　“你……看什么？”唐钰脸一红，微微低下头。

　　“我们去采映山红吧？”看见唐钰如此小女人的一面，周彦微微一愣，不过他并没有多想。

　　回洞收拾了一番，两人轻装上阵，沿着朝真洞一直往上走。山路崎岖，覆在上面的泥层已经在雨水的冲刷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裸露出来的碎石占满了整条小道。踩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感受着脚下一粒粒或圆滑或尖锐或钝圆的石子。如此平凡的道路，如此平淡的日子，几乎让人忘了世间的争斗。

　　“难怪那些牛鼻子老道总喜欢在深山修行。”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唐钰长长吐出一口尘世间的浊气。青山环抱，绿树环绕，真让人心旷神怡。

　　周彦看着唐钰享受的模样，不禁微微笑道：“你的朝真洞是神仙也羡慕的洞府，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还不满足。难道想学人家求仙问道，过起隐者的生活？”

　　唐钰闻言秀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彦，“如果你陪我，又有何不可？”

　　周彦闻之一滞，顾左右而言他，指着远处的映山红道：“我们来比一比轻功，看谁先采到。”

　　“好。输的人要替赢的人做一件事。”唐钰并不拆穿周彦那点小把戏，她明白周彦有许多顾虑，有放不下的大哥，有未还的恩情，所以她不愿勉强他。何况周彦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意。

　　唐钰狡黠一笑，话音刚落就冲了出去，运劲于足，脚下连点，若一只展翅的雨燕穿梭于林间。只片刻功夫，就与周彦拉开了距离。

　　“你使诈！”周彦愤然指责，却换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周彦赶到的时候，唐钰已摘下一整丛映山红，正笑眯眯的等着他。“彦儿，你慢了。最近是不是偷懒了？怎么轻功又下降了？”

　　“你……”当满肚子怨气的周彦看见唐钰脸上纯净的笑容时，指责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时的唐钰就像他梦中的姐姐，关心他，照顾他，偶尔也会戏耍捉弄他。

　　“你要我做什么？”周彦认命的问道。

　　唐钰把满手的映山红放到地上，慢慢绕到周彦身后，双手环住周彦的腰，在他耳边轻语：“我要你背我。”

　　“嗯？”感受到耳边吹拂的热气，周彦的身子不由得一僵。

　　“我要你背我看漫山的风景。”唐钰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耳根处也是一阵火热。这算是勾引彦儿吗？唐钰轻轻一笑，双手从腰间慢慢移到周彦肩上。“愿赌服输，难道你想抵赖？”

　　周彦无语，苦笑道：“不是我想抵赖，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担心被人看见了，你会嫁不出去。”

　　唐钰伸手在周彦头上敲了一下，笑道：“穿了几天男装，就真以为自己是男子了？居然还敢说男女授受不亲！我看你分明是想抵赖！”

　　“我这是为你好。整个婺州府除了你和大哥，谁都以为我是男子。若被你未来相公见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唐钰娇笑道：“如今抱也抱了，如果我嫁不出去，你可要负责哦！”

　　唐钰的无赖话顿时让周彦叫起了冤，他委屈的说道：“我可没抱你，是你一直抱着我不放。如果要负责，也是你对我负责。”

　　“好啊，我对你负责。”唐钰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嘿嘿，说了这么多，鱼儿终于上钩了。这是你亲口说要我对你负责的，所以这辈子我是不会放手了。

　　好像越说越乱了。周彦抚了抚头，半蹲下身，说道：“上来吧。”

　　“放心，我不重的。”

　　周彦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唐钰闻言一愣，双手已环上周彦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问道：“你想什么？”

　　“我原想着背你就当背一头两头乌，可你居然说你不重，我以为你也是把你自己当成两头乌让我背了呢。”

　　“两头乌？”唐钰危险的眯起了双眸，抽出一只手捏住周彦的耳朵，便呵气边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师父你身材真好，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多余的肉一点也没有。”周彦连续躲了几次都甩不开唐钰的魔掌，当下改变策略，大赞其身材。

　　唐钰听了先是一喜，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因为任谁听了心上人的夸奖都会是这种反应，唐钰当然也不例外。可她越听越觉得不像话，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这么粗鲁的话是谁教彦儿的？彦儿背着她做了什么？

　　“我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唐钰语气不善的问道。

　　“当然耳熟了。”周彦浑然没发觉身后的杀气，依旧笑嘻嘻的说道，“上回我们去给林知府贺寿时路过倚翠居，我听见里面的人都这么夸人的。师父你是婺州府第一美女，她们有的优点你当然也有了。”

　　原本含霜的脸在听见周彦说她是婺州府第一美女时霎时解冻了，一瞬间春暖花开。唐钰揉了揉那被她捏得发红的耳朵，问道：“上次你还说我和林岚各有千秋，怎么今天就成了婺州府第一美女了？”

　　“上次说的是那些公子哥的评价，他们不敢得罪你和林姑娘，所有说各有千秋。不过在我看来，你比林姑娘美。”

　　“真的？”唐钰眼睛一亮，她虽然不在乎什么“婺城双娇”的名号，可心上人的赞赏让她觉得弥足珍贵。他人千句万句，永远抵不上心上人无意中的一句赞美。

　　“我喜欢你的英姿飒爽。”

　　风轻轻的吹着，树枝轻轻摇晃，山中的花儿在春风吹拂下摇曳生辉。唐钰静静趴在周彦背上，心中欢喜得只想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么静静的，稳稳的，趴在心上人背上，永远的走下去。

　　“下雨了！”

　　春天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前一刻仍是春光明媚，这会儿却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在空中缓缓飘荡，随着春风拂过两人的脸庞。只一会儿，两人身上已蒙了薄薄一层雨幕。

　　唐钰提起袖子仔细的替周彦拭去脸上的雨水，随后一阵风吹过，刚擦干的脸在下一阵雨幕中重新被浇得湿淋淋的。唐钰重新提起袖子，不厌其烦的擦拭着周彦脸上的水迹，干了湿，湿了再擦，擦了又湿，一遍又一遍，直到她两只袖子也变得湿淋淋的。整个过程，周彦一句话也没说，他背着背上的人默默的前进，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他都踏得平稳、坚实，生怕一不小心颠着了背上的人。

　　两颗心在这一刻靠得如此的近。唐钰贴在周彦背上，感受着胸腔内有力的跳动，有一种叫做喜悦的情绪几要跳将出来。

　　她伏下头，慢慢的伸到周彦左侧……

　　心，似乎跳得更快了。

　　唐钰压下心头的悸动，默默的看着周彦那刚毅的侧脸，渐渐的，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蜻蜓点水似的在周彦左脸上一点而过。

　　坚定的脚步在这一刻有了一丝颤抖，周彦整个人为之一顿。

　　“彦儿……”唐钰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懊恼一时的情不自禁。不知彦儿会怎么看她？

　　周彦微微一笑，趴在她身侧的唐钰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容，可目光敏锐的她发现周彦脸上那刚毅的线条似乎变得柔和了，不禁略微放下了紧揪的心。

　　不过唐钰开心的显然太早了，她只担心周彦会不会避忌她，却忽略了周彦根本不懂她的心。在周彦心里，一直是把她当作姐姐的。所以当他听见周彦接下来说的话时，满腔的喜悦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周彦笑道：“我一直渴望有一个严厉却关心我的兄长，想要一个温柔而宠我的姐姐。李大哥救了我的命，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兄长，我原想我应该满足了。从孤儿到有人关心，我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可自从遇上你，我心底里更渴望的是姐姐温暖的怀抱。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是双龙会骄傲的公主，是和知府千金齐名的“婺城双娇”，我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怎么能奢望有你这么出众的姐姐呢？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每次见到你，仿若见到了梦中的姐姐。如果你不嫌弃彦儿，能让彦儿叫你一声姐姐吗？”

　　唐钰苦涩的笑了笑，把头埋在周彦颈窝。

　　一滴泪水从她脸上缓缓滑落，顺着脸颊落在周彦颈上。周彦只觉得颈间一暖，一股灼热的感觉从颈上一直蔓延到心口。

　　“你怎么了？”周彦小心翼翼的问道，暗怪自己鲁莽。她一直想我叫她师父，怎么肯自降辈分做我的姐姐？

　　“如果你愿意，以后就叫我姐姐吧。”良久，唐钰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