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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归来 ...

  •   骤然回身,剑鞘撞上薄甲,响声清脆。周岁寒心下已经了然,默默松了口气。

      “哼,反应倒是快。”苏不惑说着,但手上的招式却并不含糊,他出手凶猛,冲着周岁寒就招呼过去。“看招!”

      周岁寒这一晚上先是孤军奋战数名杀手,现在又得应付着从天而降的苏不惑。
      见苏不惑突然全须全尾地平安归来,惊喜是惊喜,但疲于应对也是真的。也许下次出门真的要先看黄历。

      几个回合下来,不免落于颓势,逐渐力不从心。有心应战却无力抵挡,险些被老将军左一拳右一腿地给打趴下。

      “臭小子,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疏于练功!”苏不惑收了招,拽着周岁寒的后衣领便开始数落他。

      周岁寒垂着头,抿着嘴也不言语。

      “你这闷葫芦。”苏不惑撒开了他,又一巴掌乎在了他的脑袋上。

      周岁寒吃痛,但也没抬手去抚。他稳住身形,恭敬行礼:“将军您回来了。”

      见他这副表面波澜不惊,实则疑似死性不改的模样,苏不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粗声道:“嗯,今夜安顿好西大营那边便回来了,准备明天一早进宫复命。”
      还不是为了回来看你这个小兔崽子。

      周岁寒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悟到“盼回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了。
      他好像开始渐渐对苏不惑有了些依赖。

      千般思绪萦绕心头,但他只能干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恭喜将军乘胜归来……”

      倒是要感谢某人突然闯入,替他解了这尴尬。
      一个身影风扫落叶似的一晃而过,上去就环住了苏不惑的腰:“舅舅!你回来啦!”

      “你怎么在这?”饶是战无不胜的苏不惑,也被这突然地一下吓了一跳。看清了眼前这人便更加迷惑:“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宋怀瑾仰着脸,“恭喜舅舅军旗开得胜!”

      舅舅?一旁站着的周岁寒一头雾水。
      宋怀瑾穿着他的衣服,袖子有些长。看起来有些像那些唱戏的名伶……

      苏不惑伸手扯开了黏在身上的少年,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穿着谁的衣服?”

      后来宋怀瑾表示想直接在将军府宿一夜再回去,但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地被苏不惑扯着,亲自给送回了宫门口。
      后来周岁寒才知道,原来艳冠后宫的苏贵妃,竟是苏不惑的亲妹妹。

      这夜周岁寒难以成眠。
      折腾了一晚上,伏在那张小床榻上时,已过了三更天。他辗转反侧,全无睡意。张着眼睛望着棚顶出神,他想今夜的那些杀手,应该是曹家派来的。
      外人传的汹涌,说他灭了曹氏满门。其实他那日杀的只是曹氏二子。但曹氏的老夫人禁不住打击,当日便吐血气绝身亡。而曹世风的正妻曹夫人,见二子双双死于剑下,一头撞向了灵堂。事后虽留住了一条性命,但听说并无痊愈的良方,至今仍卧在榻间不能行动,每餐只能媵人持汤沃灌。怕是生不如死,但也命不久矣。

      他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他而死。

      虽是冤冤相报,但曹氏定也是恨毒了他。林丰年之妻也是曹氏,曹世风的长女——最后一位曹氏。今夜这局并不难猜,定是林丰年身后这位曹氏的手笔。

      但他不怕。越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他就越是想好好活着。
      不但要活着,还要找到阿汶。
      否则,黄泉边奈何口,他无颜面对双亲。

      有了今日这场刺杀,怕是日后的明枪暗箭,一样也不会落下。他身上疲倦,但脑袋里却愈发清醒,不禁回想起今夜那几人的招式套路。谁料想着想着便恍了神,眼前突然浮现起宋怀瑾那张杀了人后慌乱错愕的脸。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模样吗?人的心会变得越来越硬,今夜再出手杀人竟毫无惧色了。
      他可能是个坏人罢。

      阿汶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对他失望呢?还是会拉着他的手一声声唤着兄长,就像……宋怀瑾今夜这样。

      很奇怪,他见宋怀瑾,有时会想起从前的自己,有时又会想起阿汶。两张面孔不断地交错,然后重叠,最后……变成那日宫墙上的那张,笑吟吟的脸。

      他那双眼睛,真是……
      思及至此,周岁寒竟慢慢地阖上眼睛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同样一夜安枕的,还有同样在今夜历尽惊魂动魄的某人。

      宋怀瑾回到寝殿时,便询问了宋恒瑄那边的消息,见一切如常并无异况后,才唤宝盛等人备水准备梳洗。

      宝盛一见他便问了衣服的事,宋怀瑾只含糊地说是席上弄脏了衣裳,便随便找了件沈燕回的换上了。宝盛见他今夜眉眼带笑,料想这小主子心情应是不错。便又多嘴问了他心中的疑惑,既然换了衣裳,为何不挑件年纪相仿的沈凤临的换上,应比现在这身合适不少。
      谁料宋怀瑾只训斥他少管主子的事,便没了下文。

      这会正准备梳洗,宋怀瑾换下了那身衣裳,嘱咐宝盛别送去浆洗,仔细折好收起来。宝盛狐疑,但先头刚吃了瘪,便也不敢再多嘴了。

      宋怀瑾散着头发躺在榻上。这一夜委实荒唐,荒唐又精彩,怕是胜过了他先头活过的好多年。夜行、遇袭、博命,他竟还杀了人。
      周岁寒说的对,以后就好了。他日若是上了战场,要杀更多的蛮夷。
      周岁寒这人……倒也有趣。若是能并肩作战……

      他突然颠颠地下榻找出了那件衣裳,放在枕侧。衣服上有淡淡地苦艾草的味道,宋怀瑾吸着鼻子嗅了两下,嘴角噙着笑,慢慢有了睡意,一夜好眠。

      梦里不知何所遇,一晌贪欢。
      只可惜好梦不长,梦断魂销之时,徒剩一枕孤泪。

      翌日一早,苏不惑便收拾妥当进宫复命去了。此一役重挫燚族,收回锦山,越朝士气高涨,宋享亦龙心大悦。
      早朝之上,宋享当朝便封了苏不惑为太保,与太师沈闵,太傅齐壬晔同列三公。

      散朝后林丰年回到府上,迎来了一位贵客。齐壬晔朝服都未等换下,便直接来了林府。

      林丰年笑脸相迎,恭顺地请齐壬晔在正堂入了座,又亲自为其奉上了一盏热茶,“是什么风把齐兄您给吹来了。”

      齐壬晔只瞥了一眼,单手接过了茶盏,并未言语。

      林丰年见状,不尴不尬地笑道,“您看,您这一来,我这小处蓬荜生辉。”

      闻言,齐壬晔那双半阖的眼突然睁大,怒目而视,他将那只茶盏重重地扣在桌上,“瞧你做的好事!”

      闻言,林丰年一脸茫然,“齐兄你这是何意?”

      “何意?这安陵城中什么事能逃过御使司的眼睛,你以为你背后的那些小动作就当真神鬼不觉吗?”说着,齐仁晔又半阖上眼睛,似不忍去看他一般。

      “齐兄!”林丰年被这一番话说得更加如坐云雾,急得直拍腿,“这……我是当真不知道啊!”

      齐壬晔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副样子,料想他应是真的不知情。“你不知道,那就得问问你身后的那位林夫人是不是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兄你看这……唉……内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能做什么呀她?!”林丰年烦躁地灌下了一整杯茶。

      只听齐壬晔幽幽开口道:“昨夜沈太师公子结亲,周家子在散席回城的路上遇了袭……”

      “什么?”林丰年惊道,又敛不住脸上的得意,“那周家子昨夜遇袭了?哈哈哈……他死了没有?”
      他想大呼痛快,又后知后觉,若是真的死了伤了的,今日怎能不传出消息来。便悄悄转头去看齐壬晔的反应。

      却见齐壬晔正若有所思地睨着他,林丰年大惊:“齐兄,你不会觉得这是我做的吧?”
      他连声否认,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倏而瞪大了眼睛。转瞬间他用力克制面上恢复如常,忙道,“内子她、她虽是曹家的女儿,但她胆子小,平日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么会去买凶杀人。齐兄你真的怀疑错人了,此子锋芒太露,这安陵城里看不过他的又岂止仅我一家……”

      齐壬晔仍是一脸讳莫如深,“晟春啊,你可知昨夜与周柏青同行的还有四皇子,若不是那周岁寒尚有些能耐……真让那些亡命徒得了手,可会放过我们的小皇子殿下?嗯?”

      林丰年听着听着,在这暖阁中坐着却感觉背后冷汗津津的。

      齐壬晔看着他那副模样,轻笑道,“怎么不说话了?若不是我昨夜将御使司的消息压下了,圣上今日怕是就要在朝上兴师问罪了!”

      林丰年的手脱力般地垂到了茶桌上,震得桌上的描金羊脂玉瓷茶盏嘡啷——一声清脆作响,他这才回过神来。

      又听齐壬晔缓缓道:“凭着圣上对四皇子的宠爱,此事若真让陛下知道你做的,你说你林家还保得住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齐兄,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齐仁晔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做的,我今日都要给你提个醒。那周家子现在还为见成色,将来是不是个人物仍犹未可知,但若是谁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动他,那就是明摆着跟他做对。你好好掂量下值不值得为了这么个人物搭上整个林家……”

      林丰年眨着眼睛,似是听进去了那一番话。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一下下地敲打着眼前的两扇镶金楠木花格门,好像是捶打在他心口上,叫他心烦意乱。
      西风卷地,新年要到了。

      “苏不惑又打了胜仗,虽说此番收回的虽是雁南的地界,但眼前咱们雁南几大家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如今苏不惑成了太保,三公里雁北占了两位,圣意难测啊……”齐仁晔将茶盏举起,却并未饮下,怔怔地盯着那茶汤出神。

      林丰年不屑道:“雁北除了沈家,哪个能成气候?齐兄你感怀得未免太早了些。”

      “哦?”齐仁晔仍旧低着头,似是在笑,又似在向茶汤里吹着气,“你看那楚韬看起来像个中立的,可你别忘了他也是南渡来的,真正到了那一天,他又能跟谁是一条心呢?孙氏虽不成气候,但如今也是攀上了沈氏这棵大树,还有那俞氏……再看看雁南呢?孟氏说是不问党争,实则庸庸碌碌已久,剩下的那几家不说也罢,如今连你林氏也……”

      林丰年看着齐仁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齐仁晔再次放下那茶盏,起身道,“罢了,我人老了,雁南能守得住我便守一天,若是哪天守不住了,留着外姓人在老祖宗的基业上作威作福,那……”
      话说一半,便起身要走。

      林丰年僵硬地站起来,“齐兄我送送你。”

      齐仁晔站在门口摆了摆手,却突然道,“晟春,凡事留有三分余地。煦川那边又不安宁了,那江兴平,怕是个惯会兴风作浪的。”

      林丰年望着他的背影,木然而立。

      此时身后的隔间里,一个青莲色的身影款款走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不知何所遇,一晌贪欢。 改自李煜《浪淘沙》“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宋怀瑾:我不但要穿你的衣服,将来还要扒你的衣服
    争取在四到五章内交代完七年前的事情,然后写会现在时谈恋爱搞事业,妄想双更失败的作者跪着说道。等我!Ps,欢迎今日点收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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