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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安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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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珩同苏靖垣白话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往回走。苏靖垣挺喜欢肖珩,临走前对肖珩说,叔叔下次还来,肖珩听了差点被门槛绊倒。
肖珩回到正殿院里的时候,正遇上苏成蹊从堂内走出来。
“六公子,”苏成蹊对肖珩行礼道,“殿下与肖侍御谈得差不多了。”
“那我就在外头候着罢。”
片刻之后,苏简煜同肖珉一起走了出来,肖珩忙向苏简煜行了一礼。
“本王这王府可还入得了六公子的眼?”苏简煜打趣道。
“殿下折煞学生了。”肖珩也听出苏简煜只是在与自己玩笑。
兄弟二人向苏简煜拜别后,苏简煜便独自往里走去,肖珩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了苏简煜的背影,目光正好落在了苏简煜配在腰间的那一块白玉珏上。肖珩微微瞪大了眼睛,觉得这玉珏有些眼熟,但随即就被肖珉呼唤该走了。
回去的路上,肖珉兴奋地告诉肖珩,苏简煜把崇华大街西口那间小院租给了自己,每月租金只要二两。这院子原先是王府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子住的,前年那厨子死后,小院便一直空关着。左右是闲置,苏简煜也落得大方,便租给了肖珉。
肖珉又拉着肖珩说趁着还未入职,得回一趟临安老家,拜别父母亲,再将他的侧室陈氏一同接来帝京。肖珩觉得这些事与自己关系都不大,便随口应着,直到肖珉最后说希望他能暂留帝京,替自己打理一下那间小院,这才回过神来。
“兄长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去吗?”
“这次回家不会久留,接了婉音我就回来,左不过四五天。”婉音是陈氏的闺名。
肖珩见肖珉已经决定,便不再反驳,他觉得留下也好。
——
苏简煜进到书房的时候,苏靖垣还在背诵“客从远方来”。苏简煜站在苏靖垣身后侧头听了一会儿,苏靖垣背得磕磕巴巴的。苏简煜忍不住叹了口气。
“爹爹来了。”苏靖垣听见声音,转头飞快地道。
苏简煜苦笑,示意苏靖垣过去,小家伙便跑到他身边。苏简煜将苏靖垣一把抱起,故作严肃地道:“这诗背了也有两三日了,怎的还不熟练?”
“爹爹莫要怪垣儿,”苏靖垣道,“今日来了个帅叔叔,和垣儿说了好一会儿话。”
“帅叔叔?”苏简煜的兴致立刻被苏靖垣带了去,“哪个帅叔叔?”
“就是,那个穿墨色衣裳,有那——么高的叔叔,”苏靖垣边说着边伸出双手比划,“他看着比爹爹还要高一些呢。”
这说的不是肖珩又是谁?虽然苏简煜极度不愿意承认,但是肖珩的确要高出他半头。
“那你和这个叔叔都说了些什么呀?”
“叔叔问我为什么背这首诗,我说是爹爹让我背的,爹爹喜欢这诗。”
苏简煜听得有兴致,抱着苏靖垣慢慢向西厢走去,道:“还有呢?”
“我问叔叔,他来我们家做什么?”
“他怎么说?”
“他说是来看爹爹的。”
苏简煜皱了皱眉:“来看我做什么?”
“垣儿也问他,来看爹爹做什么,他说爹爹生得好看。”
“……”苏简煜停下了脚步——他长这么大,肖珩是第一个夸自己好看的人。
“他还说给爹爹带了点心,就是不知道爹爹爱不爱吃。”
苏靖垣不提,苏简煜倒是忘了。于是他放下苏靖垣,嘱咐他好好背书便走了。
苏简煜回到正殿,肖珩留下的食盒还搁在几案上。苏简煜坐回到太师椅上,打开食盒,最上边一层放的是荷花酥,中层是定胜糕,最底下是盛在碗里的核桃冻,旁边还贴心地搁着一双筷子和一个汤匙。
这荷花酥做的惟妙惟肖,花瓣纤薄,错落有致,里头豆沙放得很足,甜而不腻,还混了些松子提香。定胜糕颜色鲜艳,叫人看了就有食欲,一口咬下去软糯可口,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最神奇的是那核桃冻,吹弹可破,清甜可口,奶香四溢。
苏简煜挨个尝了过来,着实惊叹。苏简煜平日里吃惯了尚食局从两广聘来的厨子做的点心,今日尝了肖珩做的临安点心,却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清淡的口味。
“这肖六公子的确有心。”苏简煜自言自语道。
——
苏简煜租给肖珉的那间小院就在崇华大街的西口,距离恭王府大约五百步。为着不落人口实,苏简煜第二天派了苏成蹊过来与肖珉签了个租契,名义上是向苏成蹊租房。
肖珉临走前留了些银两,方便肖珩前去采买必要的生活用具,又嘱咐他万事小心,这才上了船。从帝京到临安,行水路不消一天就能到,肖珉到临安应当是当天傍晚。
肖珉出发以后肖珩也未闲着,从客栈退了宿,这就往小院赶去了。由于院门并未开在崇华大街,而是在一条南北向的小路上,肖珩愣是在外头转悠了几圈才最终确定自己没寻错地方。这样的设计有两个优点,一是可以隔绝些许来自主干道的喧闹,二是低调不张扬。
小院共有两进,皆是黑檐白墙的砖房。第一进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南侧配有一个厨房,第二进则是卧室,同样在南侧搭了一间客房。听肖珉的意思,他是希望肖珩之后留在此处帮忙打点,这样一来南侧那间客房便是肖珩的住处了。
苏简煜之前说这院子已经空了有两年,但肖珩细细查看以后却觉得,应该常有人来此处洒扫。肖珩里外转了一圈,小院庭阶寂寂,家具陈设虽然朴素,但基本齐全,只要再添置些诸如被褥和油盐酱醋之类的用品即可。
来帝京这些日子,肖珩几乎天天都在城中转悠,早已把整个帝京的布局摸得熟门熟路。他脚程快,两盏茶的功夫就带着瓶瓶罐罐回了小院,唯独叫他发愁的便是被褥。卖被褥的铺子在崇华大街往南的方向,距离此地有些远,光是单程走去就不轻松,一会儿扛着几床被褥那就不好办了。
肖珩坐在小院门口,思忖着该如何解决,却听得一个熟悉、清澈的声音。
“六公子在此处作甚?”
肖珩循声望去,只见苏简煜正挑着马车的帘子,望着自己。肖珩赶紧站起身,行了一礼。
“学生要去采买几床被褥,现下正在犯难该如何带回来。”
“你一个人去的确是不大方便。”苏简煜闻言颔首,转向苏成蹊道,“成蹊,你拨一匹马给肖公子。”
苏成蹊得令便走开去安排了,肖珩却有些意外于苏简煜的热心。
“给殿下添麻烦了,学生受之有愧。”
“倒也不必,”苏简煜另一手撑着自己的头,微笑道,“权当是还六公子的点心了。”
说及点心,肖珩不免小心翼翼起来,道:“殿下可还喜欢?”
“怎的,本王若说喜欢,”苏简煜歪头道,“你还天天做不成?”
这倒叫肖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在苏成蹊牵着马走来了。
“好了,本王就不和你说笑了。”苏简煜放下帘子,“你早些去把正事办了。”
肖珩也识趣,行了一礼:“学生恭送殿下。”
苏成蹊向他点了个头,跟在马车旁一同离去了。
肖珩目送着苏简煜的车马远去,在王府门前停下。他看着苏简煜轻巧地下了马车,而后朝王府里走去。就在跨进府门那一刻,苏简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地侧头往肖珩这里看了一眼。肖珩并未料到苏简煜会看他,当下觉得自己像个贼,有些心虚地扯了扯马的缰绳。不过苏简煜很快就转头进门了。
在肖珩没看到的地方,苏简煜的耳尖有些微微泛红。
肖珩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觉得自己这几日不对劲。自从在承英殿上见到苏简煜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想多看看他。肖珩自觉并无断袖的癖好,于是安慰自己不必过分在意。毕竟貌美之人,换谁都想要多看几眼罢。
——
肖珩从南边铺子驼着新买的被褥回到小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帝京城的街道角落,把一切都映衬得安逸又美好。街边摊贩约有半数已收了摊,剩下些的大多是做小吃的。
肖珩给自己留了一条被褥,他不怕冷,其他的暂时堆放在后院主卧室的床榻上,新买的被褥用之前得先晒晒,不过今日是来不及了。肖珩又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确认肖珉带着陈婉音回帝京那日可以直接住下后,便牵着苏简煜借他的马,朝王府走去了。
苏成蹊出来应了门。肖珩来得不巧,苏简煜在两盏茶以前就去往表姐淑和郡主府上了。肖珩还了马,和苏成蹊白话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回到家里,肖珩觉得不饿,倒是忙活了一天,有些疲乏。于是连外衣都未除,直接躺倒在床榻上,不一会便睡过去了。
睡梦间,肖珩觉得自己好像变小了,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眼前的场景他与他幼年记忆中的有些许相像,他站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两旁商铺林立,远处有一座石桥,他知道这是临安。他很急切地跑进一家铺子,似乎想要什么,但是店家把他赶走了。这时候一个似乎年纪相仿的的少年将他叫住,那少年像水墨画一般的虚幻,看不清长相。他给了肖珩一个油纸的包裹,肖珩接了过来连连道谢。
肖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眼角边还挂着泪水,他也顾不得擦拭——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十二岁时的一些记忆,肖珩却至今都没有忘。
外边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都尽数消散了。房间里有些昏暗,肖珩披着外衣,失落地点上一盏油灯,呆呆地注视灯芯燃烧的火苗,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刚才止住的泪水又无声地从眼眶中淌出。
“阿娘,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妈:肖六,去要微信!
肖六:(静静欣赏,流哈喇子)
注:“庭阶寂寂”出自归有光《项脊轩志》。